蓝紫色的夜空间闪烁着无数的明星,这些星辰的光辉无论是经历多少时光的洗刷也从来不会被淡忘。
Aquila(天鹰座),Cygnus(天鹅座),Corona Borealis(北冕座)铭刻在星光上的名字不会随着岁月的周转而消逝。
那么铭刻在星辰上的罪孽又如何呢?
会被人们淡忘吗?还是说会不再遥望那天穹的彼岸?亦或是将错就错继续把那无可奈何的结果抛给不会反驳的死人。
你们总是这样,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用廉价的手段来高举自私的价值观,用野蛮的方式来消灭那些反对自己的声音。
魔女将会讲述,被人们遗忘的过去。
英雄将会知晓,那沉重的罪行和即将面临的试炼。
在这个大地上蔓延的是哀叹,在那天空闪烁的是悲鸣,而在这之间生存的便是无药可救的罪人们赖以维生的孤虚世界。
创世的恶魔默默的凝视着这一切,他没有触摸世人的手脚,他没有发出爱意话语的舌头,他没有消化美食美酒的脏腑,他没有知晓音乐的耳朵,但他那漆黑的目光里却隐藏着宛若包裹千亿星光的无穷黑暗,而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徘徊着的并不是明星而是那数不尽的末日逻辑。
*
这个男人很强。
守泣在花海中一边逃窜着躲避从地下发起的攻击,一边观望着在‘花海’中站立不动又或是偶尔用手中的棍棒弹开厌火族箭矢的铁青色巨人。
与苍舒不同,他的‘花海’半径只有十几米,或许是为了防止‘兵力’的分散产生的空隙,所以即便仅仅只是常规弓箭能够抵达的距离,两三百米左右的位置也无法用‘花海’来进行攻击。
原来如此,执杖权鬼也就是说狐假虎威的亡灵吗。
只能使用主人赠与的范畴以内的力量,而不具备属于自己的能力,但对外却做出了一副法眼通天的模样犯下无数滔天罪行。
“既然如此‘试探’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哼哈哈哈,明明胸口被刺中了一下子,这还算是试探吗?那你这小子的认真到底是...嗯?”
铁青色的巨人在说这话的途中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明明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但看来他还是发现了眼下的问题。
“伤口...竟然已经好了。”
“很遗憾啊,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即便是所有的内脏都被搅烂了大概也不会死,想要杀了我的话就只能把脖子以上的这个人头砍下来才行。”
白色的烟气在黑暗中慢慢的飘荡,有一种冲动在此刻冲上了守泣的心头,虽然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但果然还是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控制住分寸。
“哦~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小子原来是天隐派的修士啊。”
“...天隐?”
“怎么了,明明在用着天隐派的法理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天隐者,无往而不适。
换句话说适应便是你们所学习的灵枢法门的大原则,为了适应周遭高速变化的环境而进化出的术理,这便是天隐派的根本。
其起源或许可以追溯到《山海西经》中记录的崆峒氏族,由于其身处西北要所的地理位置,因此崆峒氏族自古便不断的被卷入到与野生动物和临近各国的历史纷争之中,为了在战乱之中谋求生存他们或是不由自主亦或是有目的的吸收各种格斗、兵击、舞蹈、乃至于巫术等系统最终沿袭成了以个体自卫为形式的独特防身术法,而这也是后世墨家侠客们争相休息的武学理念的本源之一。
“和我们家老大的阴山派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正好相反的原则。”
如果说天隐派是集百家之长的求生之法,那么阴山派就是唯灵论的原教旨主义的求死之法。
死是一种能量,也是一种先天性的资源,人会在目睹生物的死亡时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灵障的幻觉,而这便是死亡造成的个体意识性坍缩。
生与死都是一种合理的资源,万事万物间存在的神性会被灵脉吸引,神性又会吸引物质海中的物质构成我们如今物质世界的躯壳,而死亡却会在这个物质世界开一个洞口,他们无限的逼近世界的边缘形成一个隔离物质性的‘领域’或者秘境,所谓的妖、魔、鬼、兽类、异族、精灵等大半都是原本在这个世界的边缘生存的事物,最古老的魔法也是在这样的边缘诞生的。
所谓阴山派便是利用活祭品、祭祀、风水、因果等法门来强行构筑可以控制的‘世界的边缘’,来使得一些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事物重现亦或是将其送还到世界之外的术理。
比较出名的包括埃及法老们的木乃伊、藏传佛教的嘎巴拉和日本神道教中的犬神,通过对生前保有强力怨念或者念力的事物进行合理的‘加工’便能将其制作成好用的‘尸身法器’来协助施法。
“怎么样,多亏了如今与我相会才学到了这么宝贵的知识,如果你想要学到更多我们大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
“确实,你说的这些我都很感兴趣。”
守泣继续高速移动着,他故意将活动范围固定在‘花海’的半径之中测试着其能力的极限,不得不说这个能力确实比我们一开始想象的更为棘手,在第一次的网状拘束失败之后这片‘花海’便慢慢的学习起了我的对应方式。
既然‘网’不行就用更密集的‘壁’来阻拦,但由于组成的复杂性和引起的动作之大让守泣提前察觉因此前功尽弃;之后她又开始利用其了手部原有的机能拿起了地上的石头向着守泣的方向投掷,这一招虽然让守泣受惊但还是趁着石头间的缝隙来回躲闪了过去;见到‘壁’与投石都无法很好的起作用,他们进而又采取了另一种对策,从守泣可能会落脚的地方无条件的伸出手臂然后再迅速收回,只为了破坏落脚点的平整造成小规模的塌陷来令守泣因为失去一时的平衡而停滞,但由于守泣有着高超的重心控制能力所以这也只是在白费功夫。
这片‘花海’是有学习思考能力的,随着守泣给出的解决方案越多这片花海也会进而开动头脑展现出更多的对策。
“但是,我还没有堕落到要和你只这种求学的地步!!!”
“......求学又怎么了!”
在这一瞬间‘花海’的动作变的僵硬了,或许是因为使用者的铁青色亡灵的意识影响到了其麾下的‘花海’,但这无疑是个机会。
“求学又有什么错!学习知识,改变自己的人生就那么的不堪吗!!!”
你知道从那裂缝间看到的那景色有多么的诱人吗!温暖的房间,成山的书本,冒着热烟的浓郁茶汤,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衣不遮体的我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活法就在那里!!!
花海开始膨胀化作了一根根长枪刺向守泣,尖锐如枪尖的指甲与全身铠碰撞迸出了橘黄色的火花。
“那你又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了!”
“因为那群废物!老子已经努力了,一边吐血一边努力了!去讨好那些有钱的老爷,去做那些废物们的书童,晚上连睡觉的时间都省下来就为了把书本里的那点墨水全都咽进肚子里!”
这才终于成了卒史,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得到了我想要的地位,有了能够成就我理想的阶梯!所以...
“我不过是干了当时每个人都在干的事情!不过是私自吞并了四五万亩的田地,不过是和他人勾结散布谣言把西讨匈奴的将领贬进大狱,不过是把勾结的奸臣给暗地告发了而已!这在官场上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鬼会哄骗他人,但却不会哄骗自己,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嫉恨的化身所以此刻他所说的绝非虚言,也正因为如此...
“...像你这样的畜生不去死,那还有谁该死?”
守泣此刻有了杀眼前这个人的理由,他不在将对方视作怪物,而是一个单纯的恶人。
歌声从远方传来,雷鸣开始在空气中发出轰鸣,红色的轮廓在守泣的体表浮现。
“你竟然敢骂我是畜生!”
“是啊,你这样的人连个畜生都不如!!!”
努力,不断地努力,结果竟然只是为了藏匿自己打算犯下的恶行!这种东西怎么能算作是人!只有畜生才会把偷偷的把吃的藏在土里,而你这个修习了圣贤之书的人竟然做了畜生的行为,那些留下知识的人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干这种畜生事才留下了这些机会的吗!让你读书,让你学习,让你成为了有能力让更多的人受益的人,结果就只是诞下了你这种人模狗样的东西!!!
“如今,我终于可以断定了!你这家伙就只是单纯的邪恶,无可救药的小人!你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拥有的怨念而成为鬼的!你只是因为被其他人强烈的怨恨才转变为了恶鬼!若非如此你甚至连当上鬼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以鬼的道理,而是以人的道理,偏离人道的怪异应当遭到人的法律进行审判。
“有意思,那么就让我再送你个大礼吧。”
鬼有鬼的规则,人有人的规则,神有神的规则,但唯独仙与佛受到的规则约束最少,这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本就是借由规则的存在进而升华的人类。
雷鸣响起,优美的歌声也开始高吟,这次不再是针对鬼而是针对人的审判,祝福可以发挥作用守泣不知为何在内心的深处得到了这样的预感。
“如今你所使用的力量,归根究底也是借由某种规则施展出来的‘外力’而不是你自己本身拥有的强大。”
“给我闭嘴!”
守泣用手轻轻一挥便砍断了这些从地面刺出来的如长枪一般的手臂,自己的规则无法通用于她们,因此只能靠身体能力来攻击。
解放了全身血脉的守泣,仅靠着挥手就掀起了一阵狂风般的气浪,空气被瞬间炸开发出了宛若炸弹爆炸的巨响,被直接碰触的手臂更是瞬间裂开化作了血雾,这是仅凭人类的力量绝无可能到达的高度。
紧接着,雷光开始轰鸣,划破空间与时间,掀起了土地、瓦解了石墙、撕碎了大气、穿过了看似遥远实则只是在咫尺之遥的距离。
然后...
“孩...子?”
在守泣与男人之间唐突的出现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身影,他的身体苍白,双眼无神,但...却没有邪气。
明明是个鬼,明明是个死人,明明是被这个男人给利用当成了肉盾,但他却没有散发出半分邪气或者怨念。
只是纯粹的凝视着守泣,却没有做出任何预防或者防护的动作。
“...我佛慈悲。”
下个瞬间,雷鸣声消失了,歌声消失了,就连飘散在守泣身上的那阵纯白的烟气都消失了。
然后失去了所有异能之力的少年...
“噗!”
被铁青色的巨人用棍棒上的剑刺一击贯穿了胸膛。
*
滴答...滴答...
辛莉耶菈用呆滞的神情看着眼前的画面,在那一刻‘花海’也消失了,一切奇迹都被剥夺,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真实。
滴答...滴答...
赤手空拳的少年被巨汉用凶器一击刺穿,失去了爆气的他理所当然也不会有在空中闪避的能力,没有凝气的双脚也自然无法抗衡远超自己体重的惯性,甚至他可能因为没有识气连自己何时被刺穿都没能意识到。
滴答...滴答...
然后失去了御气的他自然也就没有控制自己内脏机能的能力,鲜红的血液只是随着心脏的跳动从他的伤口涌出,滴在了这无声的地狱里。
“...噢...噢哦哦~~~哦呃呃呃呃呃呃呃!!!!!!!!!!!”
“辛莉耶菈等...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低沉而又尖锐,仿佛是用某种纱布奋力擦拭金属制品一样的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抵达到不是人类的内心深处。
少女的身上出现了某种细腻的纹样,看上去毫无关系的斑纹实际上却是相互链接的图案,少女的眼睛也开始被某种神异的光彩所浸染出现了一道收缩到极致的兽瞳,瞳孔的内部又出现了一个如同眼眶一样的结构,一道弯曲的线连接上下形成了螺旋。
先前曾经见到过一次的能力,被厌火族称作‘武罗’的变身,但仅仅如此又怎么可能打赢连守泣都落败的对手。
因此,从这里开始便是守泣不知道的领域。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在和辛莉耶菈的声音发起共鸣一般,厌火族的精锐们也开始发出了几近呕血般的狂啸。
他们的肌肉也随之膨胀到了快要胀开盔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皮毛也开始竖立了起来,很明显眼下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发自他们本心的变化。
“嘿,看见主人死了之后,狗狗们也开始乱叫了,这还真是有趣啊。但无论你们发挥什么样的异能之力,在食法鬼的面前都是...”
“呃呃呃呃呃呃!!!!!!!!!!”
男人搞错了一个很根本的问题。
与守泣他那样的异能之力不同,厌火族如今施展的是他们本就拥有且具备的‘机能’之一,因此食法鬼的能力无法阻止他们如今的暴走。
孩子瞬间被利刃割断了头与脖子的连接,即便是鬼怪在化身成型的前提下刀剑也是会有作用的。
“什!”
男人立刻再次展开‘花海’打算经由数量来将这群失去理性的怪物吞噬,但厌火族的战士们却随即立刻发出了另一种吼叫声。
“噢噢噢噢~~~哦哦哦噢噢噢!!!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
那是宛若某种童谣的旋律一般的吼声,宛若是被这个声音所震慑一般‘花海’的熟练也锐减到了可以被刀剑触及的地步。
“可恶!!!”
见此情景男人只能用手中的武器迎敌,虽然他依赖这些能力抵挡外敌,但他本身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毕竟是可以和那个守泣交手二三回合的存在所以,这种程度的围攻还不足以令他命丧于此地。
剑刺一挥命中了最前方厌火族的心脏,但对方却瞬间用手抓住了武器死死的不放,见此男人只是转身一挥连同那个被贯穿的厌火族一起甩到了后来者的身上,但没想到被刺中心脏的厌火族却爬了起来继续向着他的位置奔跑。
明明是一击毙命的伤,但此刻他们却宛若不死的丧尸一般,即便是后来刺中了他们的头部,搅碎了他们的大脑,但他们还是不断的冲了上来死命的抓住对方的肉,用剑砍断他的左手,用手指挖下了胸口肉。
“这就是老大说过的阿萨德家的异能吗!”
再这样下去的话情况会有些不妙啊,虽说不至于会打输,更何况就算是打输了也无所谓,但打赢了却会很麻烦。
在此撤退也不失是一种识大体的做法,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冲出来,但是...
“唉~~谁叫我看到了‘那个’呢。”
只要是曾经见识过了‘那个’的人,无论是谁看到了后来者都会忍不住发声吧。
*
自从来到此地,他就被这里吸引,一股强烈的执念和怨念,无限逼近让自己诞生的边缘,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在留下其他的鬼之后向着那里出发。
这趟旅程某种意义上算是望乡,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让他不由的来到了这个深处,打开了那扇被尘封已久的大门。
然后...他久违的笑了。
那是一个高达百米,宽至三四十米的巨大石碑,在无人知晓的地下深处那个石碑上却刻着花朵、天使和十字架以及...火箭和星星。
一串又一串的名字规整的排列在那巨大的石碑上,但那名字之多即便是如此巨大的石碑都有难以承载的嫌疑。
名字用到的文字并不是统一的,而是来自各种语言,各种文字,各种写法的,而在那巨大墓碑的一旁还有一个有着很多语言版本的介绍石碑。
其中非常自然的也存在男人可以理解的汉语。
“!”
此地以果尔迪之名建造,这并非伟业的丰碑而是时代的墓碑。
这里没有你们所渴求的财宝,有的只是值得后世铭记的罪恶现实。
如若你渴望的正是这份现实,那么请容许我们献上最真挚的道歉。
此处埋葬着的是...
“科学家?”
被人类最后的猎巫运动所残害的科学家们的灵魂。
我们为了得到名为宇宙的新天地,用这些科学家的灵魂换来了神与神子的怜悯,重新回到了由宗教信仰支配的时代。
作为魔女狩猎的牺牲者们所建立的组织,我们无法理解所谓的科学已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只有这个事实是连我们都能理解的。
这个时代没有英雄,也不会有英雄诞生,令这份不该出现的扭曲得到规正,所以只能将这份罪孽留于后世之人期以公正的审判。
他们不是窥窃神力的恶贼,只愿这个事实能在遥远的未来被后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