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火烧红的山体顺着风的方向和剑的轨迹落到了苍舒坠落的山间河道之中,那高温瞬间将河水煮沸,升起的白烟让整个山谷都蒙上了一层纯白的雾气。
事前在山顶上布置的部队在山体滑落的期间骑乘着快马回到了坡道上,这次作战的牺牲者仅仅只造成了二十人左右,布置阶段动员了总计两百人,除了在山巅的布局之外格拉纳还故意用堆石头的方式调整了下方河道的水量,并借此机会在变浅的河床上布置了削尖的木状,并清理了可以通过攀爬躲过水流的大型碎石。
除此之外格拉纳的战士们还制定了第二、第三防线的准备和布置,但如今看来这也只能算是不必要的担忧。
卡迪尔 伊本骑着部下牵来的快马,沿着山间的小路快速的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山阴处的天堑,格拉纳将此处布置为此次的作战指挥部与后勤医务处。
“迪奥斯的状态如何?”
回到作战指挥部的卡迪尔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在先前战斗中负伤的迪奥斯 瓦杰的状态。
一位战士立刻奔向了一旁用亚麻布帘遮挡隐隐传来呻吟声的后方,然后身穿医护服的厌火族医生走了出来,在进行了短暂的军礼和职位报告之后他开始一字一句的汇报起了负伤者的状态。
“迪奥斯 瓦杰大人的状态还算比较平稳,但右臂断面的处理由于时间原因不算及时,已经有出现感染性炎症的症状,而且由于断面过于利落因此对于血管的缝合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或需要做到进一步截肢的处理。”
“...这么一来对迪奥斯 瓦杰的战斗力影响有多大?”
“在这个状态下即便是在充分恢复之后大概率也很难复归战场了。”
“迪奥斯的断臂已经派人在下游河道,连同死灵术士的尸体一同搜寻着,大概不出两天就能有结果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恢复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应该去法尔纳斯特寻求奥丁密会的神官们协助。”
“...这样啊,是祝福吗。”
诸神为了个人的喜好赠与人类的力量,虽然听上去就可疑到不行,但那个力量的存在却是诸多世界都确认过的实实在在的现实。
凭借着一己之力扛过了芬布尔之冬的法尔纳斯特,借着这个先发优势招揽了埃达大地上幸存的大多数持有祝福之力的人民,并将他们归于奥丁密会的管理之下并让他们的子孙也成为奥丁密会的神官,借此不断的传承着诸神的奇迹之力。
而隶属于奥丁密会下方的守贫骑士的最顶层,九大骑士据说也是拥有战斗特化的祝福,无限的逼近于神话时代那些与诸神并肩而战被称作英灵战士的超人们。
“是吗,看来在这次事情过去后,要给迪奥斯他放个长假了。”
卡迪尔面不改色的继续确认了剩下的幸存者们的情况,剩下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在途中失血身亡,有两个则是在救治的过程中因为药性过敏死亡,仅剩的两个人大体渡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长期静养就能慢慢的恢复正常生活。
“那么剩下的就要看下游的搜寻结果了吗...”
“报告!”
就在卡迪尔刚刚松了口气的间隙,一个身穿轻装的格拉纳侦察兵就急匆匆的闯入了指挥部,在报告完身份与所属之后他便将下游搜索部队的的收获报告给了在场的卡迪尔、阿里安。
“是吗,辛苦你了,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是!”
眼看着侦察兵慢慢的离去,阿里安松了一口气的把身体靠在了一旁的石墙上,但与他放松的神情完全相反的则是卡迪尔那越发窘迫的脸色。
“怎么了,我们的兽帝陛下,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混蛋碎成一块块的尸体了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还没完。”
说罢,卡迪尔就再次骑上快马向着侦察兵报告的下游疾驰而去,当他对着尸体再三确认之后,确定了这毫无疑问是先前那个男人的尸体之后,卡迪尔 伊本终于放心的...拿起了自己腰间比一般格拉纳士兵的号角大上一圈的号角,平静的吹响了他。
全域一级战争事态宣告。
*
火焰在坎塔布拉达山脉的四处点亮,生活在这里的一个个村民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家乡被点燃,流下了悲伤欲绝的眼泪。
年轻的男人们想要抵抗,但面对正规军毫无办法,甚至就连他们也是这次格拉纳要征收的‘物资’之一。
格拉纳的战士们只是一如既往的来到了村庄,但很快人们就意识到了不对,那些熟悉的厌火族战士们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带着笑容,而是一脸肃杀和敌意的来到了村里的粮仓,当看守的村民讯问他们打算买多少时。
噌!一道银光闪过,随即村民的人头便落在了粮仓的门前。
战士拔出了腰间的武器,他们像群强盗一样带走了大半的食物和商品,一旦有人想要反对他们就立刻挥剑残杀,等到死了五六个人的时候终于没有人再敢提出意见。
当村民颤抖的看着他们打算带着东西离开时,村长实在是忍不住走上了前去询问
“那...那个...格拉纳的大人们,请问是发生了什么吗...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我们肯定...”
“那就麻烦你们给我们准备几个火把吧。”
“火...火把是吗?”
“对,因为接下来我们要把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都给烧掉。”
粮食、木柴、畜牧以及房子,当然了等到烧完之后,还要在水井里下毒。
“......”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在场的每个人都呆滞的看着眼前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残忍未来的怪物们,他们不仅仅是要食物和商品甚至还要这些人去死。
*
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守泣和辛莉耶菈以及没有跟随大部队离去的利迪吃着守泣他自己做的午餐。
“好吃!这是什么鬼,为什么之前那些恶心的和chu'yu垃圾一样的东西能做的好吃啊。”
“守泣,这家伙还真是势力啊”
“毕竟,利迪他是个商人嘛。反倒是我真的没想到利迪你竟然会留在这里等我。”
明明之前和格拉纳女性的大部队一块离开就好了,只要在背后和克里维尔先生说说,这点小事肯定一下子就能通过。
“那可不行,毕竟如果我真的跟着大部队走了,守泣你又要什么时候离开?”
“......”
“虽然咱们认识的也没那么久,可这种一看就像你会做的事,我多少还是有点分寸的。”
利迪是在场的人里面最没有必要牵扯进这场骚动的人,因此他也是让守泣在去留问题上产生动摇的唯一存在。
对此他有着十二分的认识,并将这份确信体现在了自己的行动与选择上。
“明明还这么年轻,就喜欢赌上性命...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敢干商人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是要赌几次命的,而且如果这次不赌的话,我或许就会在这里失去你这个朋友,那自然要赌一下了。”
王守泣有能力,也意外的有人脉,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着未来,无论是作为战士、武者、冒险者还是作为一个统治者他都还有极大的扩展性,但这些都不是值得利迪 福格尔赌命的关键。
利迪 福格尔在这里之所以敢赌的最大原因,那就是王守泣是个有着高度道德观念的人,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尽可能对别人好的人。
无论能力多么高,但如果不能变现的话,那价值到最后也只会大打折扣,而能认清事物的价值才是商人最需要具备的天赋。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商人都是像你这么卑鄙的话,或许意外的也能变成一个人人幸福的乐园呢。”
“那对我来说可就不是什么乐园了,毕竟商业主导的就是一个差异化,每个人都能去做的事又有什么价值?”
“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都说些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对于我们两个人别有用心的对话,天性率直的辛莉耶菈小姐表现出了不满,对此守泣和利迪则是笑着对其赔了不是。
“而且做的饭难吃又不是说我们的手艺不好,只是在这个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意思?”
“确实,就像辛莉耶菈小姐说的那样,在战争期间军队里的伙食都是越难吃越好的。”
听到这里,利迪开始越来越糊涂了,毕竟他是个商人,虽然能接受文化的多样化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品味怪异,对于难吃的东西那他肯定就只能得出‘做不了好吃的’这么简单的见解。
“你看利迪,在战争期间粮食的价格不都会疯涨吗。”
“那是肯定的,毕竟各国的政府,以及囤货的商人肯定都会这么做。”
“所以啊,如果伙食太好的话,那么士兵可能在不饿的时候也会偷偷的尝一口吃。”
应急食品之所以是应急食品,关键就在这个‘应急’二字上,如果情况不那么紧急的话没有人愿意去吃的东西,才能留到最后一刻来确保士兵的生命。
“也就是说,那个咸到能齁死人肉泥球和酸味就像老爷爷穿了三天不洗的袜子一样的腌萝卜都是有意而为的?!”
“除此之外还有能挡下克里维尔叔叔一箭的肉干,格拉纳的大家平日里时不时的就会吐槽为什么不把这东西做成盔甲,大家伙穿着那玩意肯定就无敌了啊。”
“那玩意对于留到最后一刻的士兵来说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
你们是不是有些过于追求‘应急’而忘了在那后面还有‘食品’这两个字啊?
“但这么做对于士兵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吧,不仅要拼命,受伤还不能吃饱,而且到最后吃到嘴里的还是这种玩意...唉,这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念想啊。”
“所以人们才会渴望和平啊。”
这不是什么道德与否的问题,而是根本的活不活的下去的问题,战争可以说是一场疯狂到极致的消费运动,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被战火吞噬的那一刻为止所有的东西都将成为消耗品。
“我们一直都在看着这样的过程,一个个的‘形状’在我们的面前破碎,一个个的‘意义’在选择中忘却,一个个的‘生命’在仇恨的连锁中燃尽。”
如果相互纷争是万物既定的命运,那我们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一定会拼命的思考除此之外的活法。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做,除去当下还有什么样的未来,除了这样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不知道,这种问题怎么可能有人知道答案呢。”
“但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如果有什么人能够将这一切结束该多好,如果有个人能够将这场疯狂的游戏结束那该多么的幸福。”
为了活下去而不断的烦恼,为了战斗下去而不断的咀嚼和平的美好,为了终止战争而继续战争,这就是诞生自格拉纳的战士们所经历的一生。
“我们讨厌战争,但如果不战斗下去就活不下去,如果没有利齿就不能有和平,如果不去加害别人就不能让家人幸福。”
厌火,厌火,厌恶战火却只能寄身于此的存在便是我们啊。
*
雪花无情的飘落在大地之上,在静止的世界之中,一队漆黑的人马有条不紊的踏过了这尚未凝霜的道路。
“喂!卡迪尔,你给我等等!给我解释清楚!!!”
“我现在没那个时间,给我继续汇报粮草的征收进程和焦土化的进度。”
“卡迪尔!!!”
阿里安情不自禁的吼了卡迪尔一嗓子,对此卡迪尔虽然没有反应,但汇报军情的侦察兵却明显被他的声音吓到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事到如今,还干这么劳民伤财的工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啊,那家伙已经死了。”
那个尸体毫无疑问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男人的,在经过了与迪奥斯战斗中留下的血液对比,已经证实了这与之前战斗的那个是同一人物的尸体。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也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告诉我卡迪尔你到底是在和什么战斗着。”
“...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在和敌人,在和敌人战斗着,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值得我这么做的。
“......”
“而且你难不成是忘了吗,我们之前打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死灵术士的遗体,一个确认毫无疑问就是他本人的遗体,还有什么是比这个结果更可疑的。
“...如果你真的那么坚持的话,那我...我...”
“......”
卡迪尔只是静静的看着阿里安,他知道这位破军的拳垒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加入的格拉纳,也知道他到底是何种愚直的个性,所以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绝对改变不了他的这份意志。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我阿里安 提格。”
从此刻开始与格拉纳这个组织再无联系,是生是死绝不连累各位。
“阿里安大人,这不可啊!”
阿里安的副官慌忙的跑上前来,试图阻止他这个鲁莽的决定,但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卡迪尔就掏出了那把象征性的大剑对准了阿里安 提格。
“你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被当成玩笑的吧。”
“...我是为了创建厌火族的孩子能和人类的孩子一起欢笑的地方而加入格拉纳的。”
如果只是让加害者变成我们,让别人成为被害者的话,那这样的世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卡迪尔...你已经疯了,我们不能为了一己的仇恨杀死无辜的平民啊。即便只是一人,害死非战斗人员的行为也不可能被称作战斗,而是谋杀啊!”
“......”
“卡迪尔大人,请等一下,阿里安大人只是一时情绪不受控制,我这就去安抚...”
“那你就跟着那些‘无辜’的平民一起滚出我的堡垒吧。”
卡迪尔面无表情的说到,阿里安的副官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而阿里安本人则是痛快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并脱下了身上的盔甲,就在他打算脱下手上那象征性的拳盾时...
“...那个你就不用留下了,反正除了你以外也没人用得了。”
“是吗...那就谢谢了。”
在一旁的马车上的迪奥斯看着眼前的光景,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自己曾热爱着的格拉纳正在慢慢的崩溃,这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伤痕。
“...卡迪尔大人,我也。”
“...是吗。”
随着阿里安的副官离去,队伍中的一个人,又一个人慢慢的从队伍中脱离追顺着阿里安走过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