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中帝密宫,玉鸣月下青女霜。
广寒落尘不识邪,缘妇怀胎金花坠。
天癸不知月桂愁,凌霄仙宫素女奏。
太阴锈斧伐不尽,长世独吟玉娥郎。
*
在灰烬飘舞的大地中,在反射着寒光的天涯间,意识逐渐的模糊了起来,而在那模糊的意识深处...渐渐的泛起了那往昔的回忆。
曾经的自己,对于此时早已面目全非的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
“卡迪尔,我想要终结这一切啊。”
那时的我们还非常的稚嫩,格拉纳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据点,更多的是作为单纯的佣兵部族不断地在世界各地四处奔波。
无论是力量还是影响力都无法与如今的我们相提并论,但那个时候的我们却有着能让这一切困难的弱势都淡然的绚丽梦想。
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得到属于自己的领土,最后成为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一员,让所有的厌火族都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故乡。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我们的名声逐渐开始变得响亮了起来,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同胞们成为了我们的力量,作为战友会的格拉纳也逐渐的走上了世界的舞台,眼看着我们距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的时候...卡迪尔却爱上了兽帝雷扎的妹妹莫莉卡 阿萨德。
在与名将萨洛斯共战法尔纳斯特的阿尔布雷局域纷争之后,格拉纳在阿尔布雷王室的影响力也水涨船高了起来,作为领袖的十杰众们甚至被王室亲自赋予了姓氏,也就是骑士的地位。在埃达的大地上只有被官方承认的贵族才能统领官方部队,因此那些拥有姓氏的家族大多也是祖辈上曾经作为骑士或者贵族的大家之后,换句话说格拉纳的十杰众被赋予了在关键时刻可以率领阿尔布雷的居民共同抵抗外敌的权力。
“卡迪尔 伊本...伊本吗。”
“是个和您很衬的姓氏,卡迪尔大人。”
“和你也很衬啊,克里维尔 铎特纳,还有大人就算了,在职位上你我是平级的这要是让底下的人看到了会感到奇怪吧。”
年轻的克里维尔不好意思的挠挠了自己的脑袋,此时的他还不太适应当下的职位。
“毕竟我已经当了您好几年的副官了,突然告诉我和您成了同级,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那至少也要做出适应的努力,即便只是做做样子也无所谓,作为一军之将你可不能露出那么低下的姿态,要不然会被下属和其他的同僚瞧不起的。”
“是...不过在十杰众里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人吧。”
“或许吧,毕竟我们格拉纳的十杰众都是些怪人。”
想要当教师之类的,想要花不完的钱财之类的,想要养魔兽之类的,甚至还有只是单纯喜欢杀人的家伙之类的...虽说实力都有所保证,但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啊。
“而作为那些怪人的领导者,也就只有您才能做到吧。”
“只是恰好我的【卫国者】比较合适吧罢了。”
“不仅仅是如此,兽帝雷扎 阿萨德可是很明确的说了,卡迪尔就是另一个自己,如果自己那一天光荣的战死了只要把格拉纳交给他就能放心了。”
“还真是不吉利的放心方式啊。”
“但这也说明了,那位大人比任何人都要相信您的品行啊。”
而且很快就不是两家人了,马上您与雷扎阿萨德大人就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兄弟了,不是吗。
“......”
“卡迪尔大人,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不,只是我在想这样真的好吗?像我这种外人,真的可以迎娶主君的妹妹吗。”
这会不会被认为是不忠?会不会被人当成是为了权力而接近雷扎和莫莉卡他们的,即便是到了今天卡迪尔多少会还是感到不安。
“卡迪尔大人,您在这方面想的太多了。”
“是吗...嗯,如果你也这么说的话,或许我确实是想的太多了吧。”
“在感情上虽然不能虚伪,但您要是太认真的话也是会累的,大家都知道您一直以来是多么的重视格拉纳这个家园,所以也多少相信一下我们吧。”
“...对啊,我真是傻,竟然会怀疑自己未来的家人。”
家人,家人吗,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得到这种东西的一天。
一个能在注定孤独的天地间,陪伴我一生的存在,到底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
“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她辛莉耶菈,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他陶克莱特怎么样?”
“卡迪尔,你想的太远了。”
在结束了阿尔布雷的册封之后,卡迪尔他们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家乡坎塔布拉达山脉,最近几年他们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因此也慢慢的熟悉了在这山崖间的生活。
春夏在外打仗,等到了秋冬时节就带着战利品和过冬食物与家人一起度过几个月的闲暇时光,因此卡迪尔与莫莉卡的约会往往都是在白雪覆盖的山崖间朴素的散步或者说是去附近村落进行的购物。
“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出来的这两个名字。”
“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就只是‘闪闪发光’和‘故乡’这两个名字吗?”
“没错,这是我认为最适合留给孩子的期望。”
“卡迪尔,你这人还真是单纯啊。”
“不,莫莉卡...”
我只是不想对你说谎而已,至少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我想要保留自己作为卡迪尔的那份纯粹。
“是是是,我们的英雄‘伊本’大人。”
“反正是迟早要丢掉的姓氏,没必要用敬称。”
“你还真是寡情啊,伊本不是挺好听的吗。”
“但如果要迎娶你的话,也就意味着我要入赘到阿萨德家,那么以后我也会用阿萨德作为自己的姓氏。”
“哼,那到时候能叫你‘伊本’的人就只有我了呢。”
莫莉卡开朗的笑着,仿若山间偶尔看到的早春崖花一般,虽然只是淡淡的花色,但对于严峻的山岩一抹少有的俏丽。
“是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伊本这个姓氏也不算是浪费。”
“对吧。”
那时的我们坚信着像这样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能够一直进行下去,能够如同太阳的起落一般望到尽头。
*
开战后第四个小时的坎塔布拉达堡垒最高层,原本被用于战士们晚宴的大厅被大批的伤员所占据,轻伤格拉纳的重装战士们在简单的包扎之后便匆匆的返回战线,重伤者则是留在这里进行急救,即便是没有经历正面冲突的人类,但在操控大型防卫机械中多少也会出现事故造成人员伤害,更何况他们还经历了先前的那次特殊的毒气攻击伤员的数量更是水涨船高了起来。
“喂!那边的女人,快点给伤员进行伤口的缝合!没看到都快要感染了吗!!!”
“可...可我从来没有学过医啊!”
“无所谓!你在这样耽误下去,就只能给他截肢保命了!!!”
医师的怒骂声与伤员的悲鸣声不断交织往复,一个个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女子只能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仅凭感觉进行着不知所谓的伤口处理。
“怎么...这怎么可能...不...不不不不不不!!!!!!!!”
但就在这时一个压过所有声音的惨叫从大厅的一侧传来,一个妇人看着被搬运进来的伤员身影发出了难以掩盖的悲凉哭声,她身边的人们都露出了可以理解的目光,毕竟......这次被搬进来的是她的儿子。
“情况如何!”
“不行啊,血管彻底被肉瘤给堵死了,再这样下去伤口的坏死是无法阻止的...”
“......那就只能把病变处进行截肢处理了。”
听到这句话,妇人立刻推开了旁边的人,扑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用凶狠的目光凝视着这些打算夺走自己孩子手脚的恶人。
“你们要敢卸我孩子的手脚,就先杀了我吧!呜呜呜...我不活了!!!”
“喂,快来人把这个碍事的女人给挪开!”
“这位妈妈,你是想要害死自己的孩子吗!再不赶紧救治的话,他的生命可就真的危险了!”
但那位母亲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此时的早已经因为环境的重压濒临崩溃,事到如今竟然连自己未来后半生幸福的保证都要夺走,这又怎么可能让她在此退下。
“我们家的孩子之前是在城里干活的!他只是为了来看我这一趟就被你们给抓来了!明明等到他回去就能从学徒工转到正职,你们却要在这里夺走他的手脚!这让他今后的日子怎么活啊!你让我们母子二人怎么活啊!!!”
“请你先冷静一点!在不快点救治的话!!!”
“治好了之后,还不是要被扔到战场上!!!那不还是要死吗!既然要死,至少...至少让他完完整整的离开啊!!!”
事态一时间僵持了起来,那位伤员的呼吸也在呻吟中慢慢的变得微弱。
不仅仅是这里,在最前线的战士们也顶着无数不死的敌人与那可怖的巨人在奋战着,在天空盘旋的夜莺和克里维尔也不断地向着地面上的那位弓手射出凌厉的箭矢,但这一一都被他的箭矢在空中相互碰撞并最终抵消了彼此的攻击。
“...太阳...已经这么高了啊。”
在乌黑的烟气中,全身早已被大量污泥与灰烬沾满了皮毛的卡迪尔,遥望着那远处的渐渐升高的太阳。
再过几个小时快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不由的这么想到,就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无忧无虑,但此刻他想到的确实是只有这些。
翠色的利刃毫无阻拦的通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肉,精神与肉体就像是被一层薄膜给割离了一样,地表散发的热量让他的眼睑慢慢变得沉重,而每次当自己的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那些过往的回忆就会以梦的形式出现。
然后,他便会与自己曾经的妻子莫莉卡再次相会,再次想起曾经遭遇的那些不堪的往事,再次得到战斗下去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近崩溃的喉头发出了宛若雷鸣的怒号,这个声音告诉了堡垒的士兵们,兽帝依然健在的消息,同时也告知着每个人战争尚未结束的事实。
那悠远的旋律令恐惧的士兵们相互搀扶起了彼此,那悲伤的音调让母亲们最终放下了成见只为了和平早日到来,身单影只的战士在那由死灵的尸骸堆积起的山丘上,不断的继续着那充满了疯狂却又洋溢着悲哀的无尽杀戮。
“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竟然只凭借自己一人的奋战就拉起了整个战线的士气,这便是翠血的高塔,卡迪尔 伊本真正的力量吗。
在大后方的苍舒借着其手下恶鬼的视野,不由的发出了对卡迪尔 伊本此人由衷的感叹。
如果是面对寻常的将领,此时的堡垒早就已经因为内部的叛乱而分崩离析,更何况此时在操作着这些大型城防武器的还是一些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平民。
但眼下的战况又如何呢,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没有一个人放弃战斗,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近乎愚蠢的执行着他下达的命令,坚信着仅仅只是几次照面的战友们能够一同奋战到底。
“如果你是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指挥数量更加庞大练度更加精锐武器也远比现在更加精良的战场上,那他一定能成为在这个世间名流青史的英雄吧。”
可惜,实在是可惜,这般才能,这般气概!
竟然只是躲在这样的山沟里做着那无忧无虑的山大王,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
那天夜里莫莉卡跑到了卡迪尔的房间里,她被切在爱人的怀抱中哭泣着,这让卡迪尔感到了分外的困惑。
“莫莉卡,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卡迪尔...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莫莉卡?”
“带我离开格拉纳...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那样,一起去能看到海的地方生活...”
“...为什么。”
没等卡迪尔问完,他的大门就被人粗鲁的打开,在门外的格拉纳战士们纷纷走进了卡迪尔的房间里,将莫莉卡从他的身上拽了开来。
“喂!你们到底是...”
“这是我命令他们的,卡迪尔。”
在那大门的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在朦胧的烛光里那个早已熟悉的面影此时却显得如此陌生。
“雷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莉卡是你的妹妹,没有必要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来抓她吧!”
雷扎 阿萨德没有回应卡迪尔的疑惑,他只是用目光引导他一同前来。
卡迪尔跟了上去,他们一步又一步的走上了那灯塔的阶梯。
“...卡迪尔,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武罗的传说吧。”
“那是自然,毕竟你我已经在战场上无数次仰赖那份力量突出了重围...”
“没错,可以说武罗便是阿萨德这个家族之所以能够被称为兽帝的原因。”
但是啊,卡迪尔...
“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在格拉纳里也是最大的机密事项,我自得知此事开始直到今日也只打算告诉你一人。”
“那是...”
“......武罗并非是阿萨德家专属的力量。”
他就像是啸术一般,是只要精进就能达到的领域。
“竟然...竟然如此,但这和...”
“这和为什么要捉拿莫莉卡有什么关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卡迪尔。”
想要驱动武罗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气’而我们厌火族并没有像是人类那样庞大的对‘气’的容纳量,因此想要百分之百的激活武罗当下在理论上就只存在一种简单的方式。
“那便是将厌火族女子体内的兽魂移植到我们的体内。”
“什!”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在古早的巫术里就曾经存在让恶魔附身到女子的内脏里,令女性获得魔力从而行使魔法的记载,然后同样是在那个时代开始就存在着将这些魔女那蕴含着恶魔力量的内脏挖出移植到男性身上使其获得力量的记录。
“我们只不过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实现了武罗的启动而已,这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您的意思是...”
“再过几日,我的孩子就要到十六岁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准备格拉纳的储君了。”
雷扎面不改色的这么说道,但此时的卡迪尔却做不到,即便是有可能冒犯自己的君主,他还是颤颤巍巍的对他说到
“必须...必须是莫莉卡吗?”
“...啊,这个人选无法变更,莫莉卡的心脏是最合适的。”
“即便她是你的亲生妹妹也一样吗!”
听到这里,雷扎转过了身来,苍白的皮毛在走廊窗边渗入的月光泼洒,映照出了一层淡淡的幽蓝光泽。
“卡迪尔,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要终结这一切悲伤的连锁,为此我们才要不计一切代价的得到力量!
“但那是莫莉卡!她是莫莉卡啊!她不应该成为那得到力量的代价!!!”
“...不,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不计一切,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应该之说。”
“!”
“等到仪式结束以后,我会宣布你与小女艾莲娜的婚约,如此一来你加入阿萨德家族的计划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卡迪尔看着那默默诉说着未知言语的君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想要哭出来的笑容,对他那无数献上生命与灵魂的主人问到
“...在你的眼里我就只是为了阿萨德家,所以才接近的莫莉卡吗?”
“怎么可能,我非常清楚你的为人,卡迪尔 伊本才不会为了这种 世俗的原因爱上一个人。”
听到这里卡迪尔的嘴角开始松懈,就当他正打算继续诉至真情的时候...
“你是因为对君主的忠义,所以才会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君主的妹妹了,对吧。”
“......”
“没关系,这一切我都清楚,包括你绝对不会背叛我这件事,所以才会在此向你倾诉一切。”
卡迪尔 伊本是格拉纳所有战士的模范,是绝对忠诚这个概念的具现,所以卡迪尔 伊本绝对不会背叛他献上忠义的君主,雷扎 阿萨德。
“所以,在这之后我也要仰赖你继续效力。”
“......呐,雷扎。”
我啊...这是第一次呢。
“这是第一次....发自真心的喜欢上一个人啊。”
卡迪尔 伊本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上了莫莉卡!
这和忠义也好,地位也好没有任何关系,我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