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飞舞的巨兽开始在天际扭曲他的巨体,就像是弓弦一般凝聚着可怕的力量,此时的他就像是吊在敌人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
但是...
“说到底,野兽是不会飞的。”
无手无脚的身躯,又怎能做到遨游天际之举,即便是动用了魔法一类的技术...不对,正因为可能是应用了这类的技术,所以才反而难以解释。
为何要把这么好用的能力,作贱般的加在生物的结构之上?明明有更多更合理的使用方式,却偏偏的用这种最不合理的方法?
“既然无法解释其合理性,那么能够给出的最好的答案就是在这个不合理上。”
眼前的这只巨大的芬里尔之子是应用了类似星光体的原理,将自身实际存在的物质密度与星光界进行交换,从而实现了分子结构不变的前提下分子密度却减少了的矛盾现象。
“相传与芬里尔相爱的铁森林的魔女伊万迪维亚,便是在连接生者与死者世界的铁森林养育芬里尔的孩子们...”
通过魔女的星光体收纳能力为原型制造的便是这类特化型的基础原理。
就如同水与油不相容一般,改变分子间的密度也就代表着分子间隙的拉大,虽然结构不变但眼前的那只盘旋在天际的巨兽其实是属于‘气态’的存在,甚至与体积相比他分子间的吸引力甚至比空气还要小。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飞起来,而是被周围分子的压力给‘托’了起来,他潜入地下大概也是用类同的方法。
“可是他却不是整个身体笔直的飞起来,而是‘从头到尾’的突击战法。”
说来也是正常,如果自身的密度比空气还要低那么生物必须的呼吸到底该怎么处理?如果吸入太多的话照样还是会因为空气的质量掉下来,又或者说是连体内的空气密度也一并操作?但就像先前说的如果真能做到这种事,像是舍身冲撞这种低效率的做法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张开嘴把体内高密度的空气吐出来就足以产生宛若巨龙一般的吐息攻击。
与人类的操控的战术与武术不同,怪物的战斗方式都是极其理性、单纯和实用的。
“因此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即便是面向自己的能力,这只野兽也做不到将全身的密度一次性改变。”
他是用类似气球一样的方式,把身体的一部分密度降低来产生升力,然后再靠着这样的升力来带动其余部分的重量。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嘭!宛如弹簧一般积蓄了巨大肌肉力量的身躯得到了转瞬的解放,重力+肌力+密度=破坏力的公式在此刻得到了全方位的诠释,即便是厚实的城墙面对这一击也必然会顷刻倒塌,但是...
“简单地说...虽然破坏力是很高没错,但整体的防御力却没有像破坏力那样增加。”
轰隆隆!巨兽经过的山道被轻易的碾碎,又有七八个鬼儿被这一击卷入其中,结束了他那短暂且毫无正面价值的鬼生。
巨兽就这样笔直的将身体没入山体之中,经过了先前的空中勘测他已经理解了敌人队伍的布置,这一次他瞄准了敌人的核心也就是苍舒所在的大部队正中间。
即便这次任务的名义是玩乐,但既然是战争只要有机会拿下敌军领袖的首级,那也必须要全身心的认真对待才行。
在地底的深处积蓄力量,毕竟他并非是反重力的飞行,而仅仅只是在空气与地面之间‘游动’的形式,换句话说其中的速度和威力最终还是要取决于自身的肌肉能力。
“也就是说...”
轰隆隆!苍舒脚下的大地瞬间隆起,那数十根如同磨利的短剑一般的利齿掀起了地面,看不到尽头的血盆大口就这么笔直的向着人轿上的苍舒袭去。
眼看苍舒的身体被那只再次攀升至云端的巨兽吞噬,眼下的鬼儿们却没有半分慌张的表现,那并不是因为情况迅速发展的呆滞,而是...
“只要从侧面旁敲侧推就能很轻松的解决。”
苍舒并没有被击中,在希恶鬼发现了潜藏在山岩中的特化型的同时,苍舒就已经让可以操控宏观五感的神通鬼将自己的身影与另一只鬼替换,而那个被替换的鬼则是...
“嗷嗷哦嗷嗷嗷嗷哦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说不能太贪心,把嘴张的那么大,你看...吃到石头了吧。”
巨兽随着悲鸣向着地面坠落,而其间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苍舒回收了阿里安的能够石化的拳套并将其装备在了能够让身形瞬间膨胀数倍的大力鬼上。
此消彼长之下,芬里尔之子的肚子里的那点内脏很自然就会被变重的大力鬼给压烂,即便是能够改写密度但对于无处可逃的体内来说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随着翱翔天际的芬里尔之子的死去,苍舒的大部队头部也终于摆脱了山崖,到达了期盼已久的草原。
“这是?”
但紧接着出现的天变地异却让魔化的他愣了一下,初秋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雪花...
“哎呀呀,守泣你和我还真是八字不合啊,没想到即便是同样魔化了相性也会如此的恶劣啊。”
能够将善人封存在坚冰之中的咒术污染,你是打算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让那些无辜的人能够躲过战争的余威吗?你这个孩子还是那样喜欢用这种毫无新意的答案来回答别人的问题啊。
“战争并不会因为你不想打就会消失,更不会因为你想打而消失,并不是人类选择了战争这一形式,而是战争选择了人类这一载体。”
爱与恨是实际存在的两态,蒸汽可以理解为是火与水的相爱诞生的事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蒸汽会化作雨落在地面,这便可以理解为蒸汽与冷气相爱的结果,也可以理解为水与火因为憎恨相互毁灭的结果,物质世界无论何时都在重复着结合与分离,而你们竟然认为区区人的意识就能对抗万物永恒不变的法理这才是令我感到不解的。
夺走人的选择,在你看来或许是爱人的一种体现,但就我看来其本质上到底也只是毁灭与憎恶的另一种形式。
“所以你才会显得那么的虚伪啊,王守泣。”
苍舒的咒术污染是根据反社会人格倾向来强化自身麾下恶鬼能力的效果,在希恶鬼的协助下人类社会中的犯罪和反人类政权体制越是兴盛,苍舒手下的怨鬼就越是会变得强大。
可以说苍舒他便是凭借一己之力将人类千百年间看不见摸不着的原罪一一具现的结果,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只要人类的恶性不会发生根本上的变化,那么世上便会不断的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哀将。
“所以说,憎恶是不会消失的!他有始而无终,有边而无界,无论是重复多少次!!!”
*
事态不能继续暴走下去了,克里维尔看着眼前的天变地异终于下定了决心,天空飘落了冰冷的霜雪,传来悲鸣的呼啸山脉的尽头,灰色的狼群开始被纯白的雾霾以山崩地裂之势向平原加速奔来。而到达了平地的异族军队也加快了脚步准备与被操控的格拉纳部队汇合,事已至此格拉纳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
“迪奥斯,对不住了。”
他们没有背叛,但他们却只能背叛,在此处没有一个人是正确的,可是每个人却都在与什么战斗着。
“既然如此,我给格拉纳的同胞们唯一也是最后的荣耀便是...安息了。”
“...啊啊啊啊啊!!!!!!”
克里维尔举起了巨弓上的镰刀,那把代表着切断的武器,如今终于对准了自己同胞们的脖颈。
淡淡的幽光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在冰雪与死亡泛滥的大地上,最后的生命与生命的相争开始了。
弧光一闪,三五个熟悉的头颅便在寒风之中像是熟透的麦穗一般落在了雪花铺成的绒毯上,血液的轨迹连接着他们彼此,冒着热气的殷红也慢慢的浸满了纯白的大地。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哭声令此刻的克里维尔感到格外的恼火,在格拉纳族群里长大的克里维尔从小就和自己的师傅与兄弟们下定了为了家园献身的决意。
即便是在漫长的征战中,那些为了同一个目标的战友们都留在了属于他们各自的战场上,可是即便肉身留在了那里,他们的灵魂却依然陪伴在格拉纳的孩子们身上,流淌在格拉纳的血脉和歌声之中...如今却!
“是你夺走了一切吗!你就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吗!失洁的魔女!那你可真是做对了!!!”
克里维尔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杀死一个人,即便她是流淌着自己君主的血脉和自己亲如兄弟的长官的女儿!不对,事到如今她早已什么都不是!就单单只是个卑鄙无耻的背叛者!
害的所有人都陷入不幸,害的每个人的愿望都落空,害的每个人都必须要变成最最厌恶的模样!
“如果不是你出生的话!那么卡迪尔大人他就能成为英雄了啊!!!”
“...啊。”
没错,卡迪尔 伊本曾经有机会成为英雄,如果不是因为与莫莉卡 阿萨德相爱,如果不是因为辛莉耶菈 伊本的诞生,那个男人本应是无所不能的。
曾经那样单纯的他,却因为有了家人而不得不变得复杂和扭曲,而面对这罪魁祸首的女儿...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否定她出生的话语。
他是即便要舍弃那成为英雄的未来,舍弃那成为传奇的未来,舍弃那成为一方霸主的未来,也不曾放弃过成为辛莉耶菈父亲的这个事实。
即便只是默默无言的陪伴着辛莉耶菈的成长,这也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奉献。
毕竟...他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啦...啦...”
一个熟悉的调子在雪地中响了起来,杀红了眼的克里维尔没有注意到,不断悲鸣的辛莉耶菈也没有注意到,带着恶意的笑容奔来的苍舒又或是带着疯狂怨怒的苦难骑士,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调子。
宛若摇篮曲一般舒缓的旋律,用低哑的嗓音唱了出来,没有宛若交响乐的华丽,也没有流行乐的刺激,就仅仅只是带着平稳的旋律在这个常理逐渐崩溃的大地上响起。
“...已经足够了。”
无论是格拉纳也好,还是阿萨德也好,无论是活人也好,还是死人也好,无论是血亲也好,还是无关系的他人也好。
“我都已经受够了。”
卫国者开始了全新的蜕变,而那是在这片大地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的模样,听取过的歌声在后世或许会被这样传颂吧。
“...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身份的话,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话...那就来吧!”
解放者
*
从冰霜中苏醒的卡迪尔此时正前所未有的清醒,就像是长久以来阻拦着自己的那层雾霾都散去了一般。
但实际上清醒的并不是对外在的理解,而是他对于自己本身的理解,又或是对于自己真正的愿望的理解。
渴望家人,渴望归宿,渴望国家,渴望爱...这一切都不是卡迪尔真正的追求。
年幼时的他,真正许下的愿望是...去成为什么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也好,无论是有害还是友善,无论是国王还是英雄,无论是恶鬼还是守护者,去成为一个可以被人记住的人。
替那些没能被人记住的人,替那些默默无闻的人,成为那个可以留下什么的人。
所以,卡迪尔的啸术是卫国者,他捍卫的并不单单只是身后的人,更是他曾经想要成为的自己。
但是,当他见识到了辛莉耶菈的背叛,卫国者第一次动摇了。
因为他清醒的理解到,这些人并不是自己,自己捍卫的事物与自己并不是相同的东西,可是他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最终这份执拗扭曲了眼前的一切。
“辛莉耶菈...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啊?”
“卡迪尔大人!”
克里维尔激动的呼唤着自己的君主,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和两个人同时对话了。
某种力量正在他的体内暴走,但那却不是毫无秩序的破坏冲动,而是某种催促着自己成就某种事物的强烈祈愿。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今天啊...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你发自心底的憎恨,在被你捅那一刀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识到了你并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翠绿的大剑即便剑身早已破碎,却依然与濒死的主人相伴在一起,斩断万物的利刃最终也将被世间的万物所唾弃和排斥,因为这都是他们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无论是谁挡在我的前方,我都愿意与之战斗,曾经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勇敢的真谛,但我终于知道自己的错是出在哪里了。”
站在你对立面的正是我,孩子的敌人是他的父母,如果不能与之为敌就无法被视为人类...你面对的敌人是我无法想象的存在,因为我无法想象到你眼中的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我们一直在逼着你成为这种模样,邪恶而又认真,自私却又幼稚,幻想着这样矛盾的人格能够让你在这世界上更加自然的走下去。”
但那站在你的角度上来说,无异于谋杀,改变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正因为我此时正在那改变的瞬间所以我才能第一次明白你一直以来的感受。
卡迪尔此时距离辛莉耶菈只有数米,被部下拉开的这个距离,被部下遮挡的这个距离,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距离,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距离。
“所以...我会努力的...辛莉耶菈,为了能够成为你的父亲,为了能够让你真正意义上的‘诞生’到这个世间。”
原本就是只要卡迪尔愿意随时都可以跨过的这段距离,不是作为父女的权责关系,而是为了成为父女的这个距离,是他一直以来的懈怠才变成了如今这么扭曲的结果。
卡迪尔俯下了身子,下降...下降...直到胸口几乎与地面平行,右腿在腹部下方弯曲,左腿绷直,断裂的大剑用右手反向握持摆在了身体的上方,而留下的左手则是五指齐伸插入了地面。
这是无论何人都能一目了然,甚至因为目的性过于明显,导致敌人会产生困惑的架势。
“!”
黑帆勇士,阿凡尼 哈库的成名技...当然这里主要指的是恶名上的。
用猪突猛进根本就不能形容,你敢相信一个海盗最擅长的技能竟然是平地突击吗?!!
最离谱的是这招甚至还敌我不分,只要是存在于他眼前的一切有形之物都会被卷入其中。
“已经不会有让你继续流泪的理由了,所以你也不用再哭了。”
我的女儿啊...
这一刻,世上的一切都静止了,在这个混入了三个不同体系的魔王,三种不同咒术污染,三个不同所属的乱战之中,只有一个人是为了孕育某人而不是杀死什么而战的。
‘加油啊...’不知何处传来的应援声,从卡迪尔的耳畔响起,在这个生与死交汇的瞬间卡迪尔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凝视着他们的目光到底来自何方。
只能创造死亡的钢铁,亦会结出承载花朵的枝干,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成为那等待鲜花盛开的枝干吧。
下一秒卡迪尔的时间被无限的延申,短暂的一瞬被无限的拉长,只被容许了霎那的生机此刻正如同恒久的灯火一般被点亮。
挡在辛莉耶菈之前的是三个部下的身影,留给此时的卡迪尔的选择里早已没有什么躲闪,因此无论是谁他能做到的都只是将其如同蛮牛一般撞飞!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是他第一次知晓的旋律,也是他早已忘记的声音,在那个温暖的地方时不时的会传来的没有歌词的旋律。
带着父母们的祈愿,让新生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大,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父母留给他的那首往日的摇篮曲。
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友,手持翠绿色利剑的父亲终于来到了距离辛莉耶菈一步之遥的距离,五官早已扭曲的女儿在那里从流着血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哭声。
随后...翠色闪过,卡迪尔手上的利剑在惯性和全身力量的加持下,以看不到那宽大剑身的速度闪过了辛莉耶菈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