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海逐渐远去，墨绿色的天空逐渐散去，紧接着映入凫儿眼帘的是...被烈火焚烧、大片的地块被强大的力量粉碎成渣，被某人的愤怒给破坏到彻底失去原型的森林。
“这结果...倒是...没有超出...预想。”
好歹也是有怒将这一异名的男人，如果保护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突然消失自然会被愤怒所掌控，做出非理性的行为。
“凫儿！！”
而在那毫无人道的破坏中心，那个造成了一切问题的男人带着那急切地关怀之声，以目不能及的速度出现在了凫儿的面前，此时健壮青年的身姿已经出现了变化，健壮的身上被一道道宽厚的黑斑覆盖白与黄的体毛结合而在身后延伸出的带着逆鳞的虎尾穿过腋下宛若天仙羽衣般缠绕着他的身躯。
“你没事吧！身上没有出什么问题吧！为什么你会突然消失了，又突然出现在了这...？”
“遇上了...魔女。”
“......这样啊，原来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啊。”
在我们的文化圈里所谓的魔女被称为魃，亦或是女丑、仞的意思。
起源于黄帝与蚩尤的逐鹿之战的传说，面对蚩尤的风伯雨师，黄帝姬轩辕用夔牛的皮做成的鼓和象征旱涝的女神魁击破了风伯雨师的法术，但在大战之后作为协助姬轩辕的女魁却遭到了后来的炎黄子孙们的迫害，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旱灾都是因为这位女神的存在而导致的，正是因为有她在所以才导致天不下雨庄稼被晒死的情况出现，因此魁作为最初作为自然元素的太阳女神的形象慢慢的被剥落最终变为了欺扰苍生的鬼怪形象，再到后来则是逐渐被僵尸一类的不死者取代了原本的信仰与传承。
“也有...魃本是...姬轩辕的女儿...死后被...他用法术...复活。”
“谁知道呢，我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
反正到了我们那一代，魃已经不再是女神的意思，而是女性祭品的代言词。
“女丑（魔女）是太阳的牺牲品，是人们为了唤来乌云（龙与老者）的怜悯而献上的无辜祭品...”
而那个女丑（魔女）的象征，祭品的象征便是...凫儿身上的那一条条作为牺牲者的印记。
祭品，活祭，试图以杀人的方式来谋取同情，通过自我毁灭的形式来换取更高位存在的可怜，通过制造苦难的形式来逃避苦难。
“是那个人...阻止了...献祭。”
“......但他却杀了我们。”
“这里面...或许...”
“没有什么或许！他杀了我们然后夺走了我们的灵魂！我们的感情！是那为了忠义而谏言的我们的感情啊！！”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感受到，他甚至连背负残杀我们这一罪孽的勇气都没有，到头来我们的死与悲哀什么都没留下，我们的绝望和恸哭都只能与实际体验过的彼此分享！！
“所以...凫儿‘那个’是什么东西？”
到了这一刻，神荼终于发现了那个躺倒在凫儿身旁‘异样’的孩子。
“......魔女的...礼物。”
“...那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礼物。”
眼睑被肉皮封死，鼻子被削去后只留下了鼻骨的轮廓，脸上的肉皮都被掀开只剩下牙齿裸露在外，甚至就连耳廓和耳洞都已经不在只剩下肉皮上平坦的凹陷。
“能带回...去吗？”
“我是无所谓，但是就算把他带回去大概率活不下去。”
毕竟，那帮子莫尔族可是把人当成葡萄一样碾碎成肉汁的家伙们，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降临到他身上的命运恐怕也是可想而知的。
“嗯...没关系的。”
只要能够躲过神荼的迫害，这个孩子就还能有未来，而那个未来或许...就是能通向我们曾经没能到达的地方。
“华夏尚未...消亡，救世之旅...未曾结束。”
*
脸没了，被夺走了，作为个体识别的象征，作为自身象征之物，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存在吗？
“......”
不对现在比起为何自己的脸不见了，更应该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此时的我没有感觉到异样。
眼睛被眼皮遮挡但却还能看到东西的轮廓，耳朵都没有了却依然可以听到周围的声响，更重要的是鼻子被堵上但却还能呼吸，眼下的这个事态很明显不是一个寻常的情况。
“......”
可那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仅仅只是失去了脸，手和脚都还在，而且五感也没有因此而消失，而且看上去对自己的影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虽然考虑到目前的处境有这么一个明显的外貌会增加自己逃窜的难度，但情况也没有走到必须要将被夺走的脸找回来的地步。
“...”
就这么默默的等到周围的警戒人数变少之后再开始着手离开，凭借着自己的御气造诣，应该是能做到在水底不换气的潜伏到天黑。
到时候就趁着夜色逃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寻找最近的民居借用他们的通信设备...不对，话说这里是在国外来着，所有人都在说着从未听到过的语言，那么想要以语言来进行交流的风险又变大了不少...
“...呼。”
小心翼翼地叹出了一口气，二氧化碳很快就变成了白色的水泡向水面飞去，考虑到隐秘的问题这本该是不能犯的错误，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这件事。
在灭口之后夺取对方的通信设备，应该没有比这更合理的选择了吧，只要没有目击者就不会有士兵追赶，如果能想办法联系上琳玔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自然解决。
“......”
但此时的他却没有发现，或者说是没能发现。
在距离自己藏身的水池不远处，有一位正在笑嘻嘻的观摩着他一举一动的青年。
*
异样的喧嚣在整个伊利里亚的王宫蔓延，甚至到了影响要员行政的级别，可是即便如此伊利里亚的国王也不敢吭声。
“陛下...”
“没...没关系的，一定很快就会结束。”
事情的起源要从伊利里亚的上上代无忧者 阿格尼说起，当时的伊利里亚由于占据了海上航路的便利因此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以此开始逐渐的吸引了大陆各地的商人与冒险者在这里汇集，当然了这些商人们带来的也不仅仅只是财富。
色 情、诈骗、胁迫、偷窃、暴力、以及各种各样的黑暗也随着这些商人的到来在伊利里亚的国土上蔓延了开来。
但是当时的政府却毫无作为，他们名义上站在了国民的角度出台了各种制度，可明眼人却都清楚这些制度的存在毫无意义，因为其流程的专业化程度之高已经令大多数的伊利里亚原住民无法将其实行到位，甚至为了行使自己正当的权力国民不得不去花钱获取那些从国外来到伊利里亚投机的外来者的帮助，而这样的唯钱是务的风气更进一步的恶化了伊利里亚的治安。
为了能够解决日渐猖獗的犯罪情况，伊利里亚更进一步的增加了执法机关的规模，而这些凭空出现的公务员又更进一步的增加了国家的财政负担，而为了解决这些负担政府就需要更多的大额纳税者的税金，长此以往警务人员甚至开始从商会拿起了工资，甚至会因为国家不派发工资选择罢工游行。
而在阿格尼死后继承他的便是爱国者 曼努尔，他是一位纵观整个埃达的历史上也派的上号的明君。
在他上台之后不仅大幅的修改了国家的行政模式，更是建立了公民资料室用于记录每一个伊利里亚公民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信息，以此来区分原住民和外来者的户籍情报，并且以歌利坎模式为参考鼓推起了全民义务教育和专家治国论。
最大限度的优待具备专业技能和与之相对素养的人才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几近崩溃的伊利里亚力挽狂澜的扳了回来。
但在曼努尔死后，伊利里亚的上层政府开始被两个执政官苏拉和马略的势力瓜分了权力，年仅十一岁的王子皮拉德斯 图密善 伊利里亚被推举成了有名无实的伊利里亚君主，也是在这里曼努尔的专家治国论暴露出了最大的弊端。
所谓的专家治国理论上是通过专业化的方式来促进国家生产力的提升和政治效率的增高，但是随着政治权力的分散这些专家们代表的专业也开始被卷入了无趣的政治游戏之中，得胜者便会令其所属的专业被重用并吸引更多的人才涌入其中创造更多的实际成绩，这样的逻辑导致这些原本是为了提高效率而被引入的专家最后反倒成了拖慢行政速度和执法能力的祸根，他们彼此互拖后腿的攀比行为令原本只是顺其自然就能得到长足发展的伊利里亚的实业部分被忽视、被拖慢、甚至被抛弃整个国家陷入了只能依托外部产业的经济国家，大量涌入的专家也令政策商定的复杂化更进一步的加深，这也导致拥有专业律师的商人们可以更加堂而皇之的侵犯伊利里亚本地国民的经济利益和自由。
也就是在这时那群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和专业性的莫尔族来到了伊利里亚，并迅速的占据了这个国家的各大领域的顶头项目，他们不仅仅是有着高度的技术水平而且内部也保持着可怕的纪律性。
不仅仅是解决了困扰伊利里亚多年的风湿病，甚至还自己掏钱解决养老问题和开办孤儿院，并对失业者开办专门技术的培养学员，更是对连大多数人视而不见的实业生产提供了大笔的天使投资和法律支援。
到了今天他们组成的利益集团的声誉甚至已经压过了代表正统皇权的皮拉德斯，更是在两位执政官的各种示好之下成功的入住了王宫并成功的占据了政府大量的实权要职。
“打扰了...皮拉德斯陛下，这是今天...议事会总结的...政策进度。”
“...呼，原来是凫儿你啊，先把资料放在这边吧。”
少女大大方方的拿着三四张书面文件走进了皮拉德斯的办公室，身旁的管家见此立刻拿来了一张椅子摆了过来，并走向了房间的一角准备起了接客用的茶水。
“...失礼了。”
凫儿坐在了椅子上，她一边指导着还未成年的帝王在政策实行上可以看到的问题，并且做出了对于修正的方向预期和下一步的改善方向，以及最最重要的问题解决后的职员岗位的处理。
四将是为了针对马略派的莫尔族逐渐占据伊利里亚权力的威胁，苏拉派用于牵制对方的军事协力者，与全方位专家治国论的马略派不同的是苏拉派最终采取了以‘超人主义’来与之对抗。
所谓超人即是指超越自身、超越弱者、超越世俗、超越伦理，他们是自私的，自由的，更是自主的，是命中注定了要支配、统治和指引其他庸人的存在。
“至此...陛下？”
“如果你们能够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那该多好呢...”
年幼且生性懦弱的皮拉德斯看着眼前用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却明确的给出了毫无迷茫的方向与解决方法的少女，不由的露出了弱气的心声。
无论是专家还是君主，在面对拥有永久寿命的超人面前都是相同的，我们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庸人...不，会这样想的我或许该被成为末人（尼采提出一种与超人相对的词汇，特指没有希望、无法超越、平庸且渺小的存在）才对吧。
“您过誉了...皮拉德斯陛下。”
“...凫儿，自我当上伊利里亚的国王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里我一事无成，光是为了在这个魔窟里活下去就费劲了所有的心力，每天当我自梦中醒来看到升起的太阳就会感到无比的恐惧，因为我在那升起的阳光中看到了那被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无数责任和义务，我必须面对着那些自己根本不想要面对的事实，在醒来的时候我连每一次的呼吸都要忍受着难以相信的痛苦。
“我看着这个国家的正义带来了无数的尸体，我看着那些难以作证的问题被轻描淡写的敲馆定论，我看着在那些权势的游戏里一个又一个平凡的事物被挤碎，而自己却只能在这一切的面前微笑着表示自己所处的立场...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在倒数着自己的死期。”
“...皮拉德斯陛下。”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如此的一文不值，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念，甚至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国家，在利益，在那些利欲熏心之人的眼中，一切美好的或者说是高尚的事物对被冠以愚蠢和虚伪的帽子，他们都只是权力的附庸，所有被许诺的自由都是欺骗那些弱者的无耻谎言，我看着那些沾满泥土与鲜血的人们挣扎着爬向王座，祈求着国王的怜悯和曾经许诺过的赠予，可我却只能安静的看着他们渐渐的失去体温...失去呼吸...失去了心脏的鼓动却什么都做不到，他们仰赖的君主其实只是那些权力者手中的玩物，他们视作忠诚的结果仅仅只是那些迷失在权力之中的疯子们手中玩弄的棋子。
“像这样的王...还不如干脆的消失。”
“皮拉德斯陛下..爱民如子...您此刻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你错了，凫儿。”
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底下的人民到底会变得怎么样，我根本就不曾爱过任何人，在这个伊利里亚的每个人我都发自内心的讨厌和憎恨，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是整个国家的人都能在世上消失不见。
“我只是不想要被这些东西束缚罢了...我恨的不是那些手握权力的人，我恨的仅仅只是那些权力不在自己的手里。我恨的也不是那些被迫害的伊利里亚人民，我恨的是自己身处在那个被迫害的位置。”
“......”
“我不能接受的仅仅只是贵为王者的自己，却不能表达任何想法与真实感情的境遇，仅此而已。”
皮拉德斯 图密善 伊利里亚并不比那两位执政官高尚，如果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甚至只会变本加厉而在那之后得到的结果甚至还不如那些利欲熏心之人。
*
“陛下一定是...处理政务...太累了，臣下...不宜打扰...先行退下。”
没等凫儿喝完管家泡好的茶，她便找了个理由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虽然能得到皇帝的信赖对于他们今后的选择确实是有帮助，可话虽如此现在也还没到能就这么放弃苏拉派的理由。
“哈啊~”穿过无人的走廊和拐角，凫儿对阴影中潜藏着的人问道“情况...如何？”
“还算相对顺利吧，那个小家伙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能干。”
回答凫儿的是全身被宛若丧服般的黑色长袍，骨瘦如柴的青年身上挂满了用某种生物的骨骼和丝绸组合而成的饰品，漆黑的眸子在惨白的肌肤和眼白的衬托之下才隐隐的在阴影之下留下了模样。
“不过你是真的打算搞吗？宗教什么的。”
“这是我们...此时能够采取的...最合理的策略...政教分离...发展自身的势力...并以此来增加...伊利里亚的国际...影响力。”
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莫尔族也不可能出手，结合我们当下掌握的商路只要通过地缘政治就能创造出大幅度的左右埃达东北方面的宗教思想。
“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那些马略派，更不是蕾雅 亚尔夫海姆...而是燧石魔女的弟子，在歌利坎深处潜藏着的那个魔王。”
“...觉醒的...魔王，格赫罗斯。”
圣裁战争的遗产，逐风之王，诸神的闹钟，继承了另一种形式的古人族的...政权。
当年在黑海战役中我们可没少因为那个混蛋吃亏，因为使用的理论体系相近所以到最后变成了限定资源的互相争夺。
为了对抗那个可怕的方舟派的传承者，我们必须要拿下尖兵派的两大遗产。
“奴隶民族的莫尔族和尖兵的血统，想要对抗那个维尔玛斯基金会的继承者，必须要得到的贤者佐希摩斯留下的战术兵装的基础理论以及尖兵莱迪克的RNA样本。”
“...嗯。”
苍舒笑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轻轻的掀开了凫儿的蝙蝠衫，露出了在她洁白的腹部潜藏着的‘那个’。
“所以，这个迟早也要还给那个孩子才行呢。”
在那里的是一张‘脸’或者说是一种‘形’。
“不愧是启蒙的魔王 喫詬，竟然能够强行夺走他人的‘形异之胎’啊。”
“喫詬本就是...善辩力争...之意。”
而且真要说的话，比起使用什么，比起赠与什么，比起获得什么...我更想要的是主宰自己思想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