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泣他要离开,这是凫儿从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将这个目的体现在了行为上。
他的离去并不是因为我们做的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他本身不想要呆在这里,而是因为他还有着未尽的使命...他必须要去完成这个使命。
“...必须要现在走吗?”
我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问题,我无法理解自己质疑的意义,只是为了提问而提问,没有答案的问题这只能体现自己内在的空虚与无力,也是凫儿自己最最讨厌的行为。
可是她却做了做出了这种违反自己正确的行为,做出了自己本以为绝对不会被原谅的行为。
“或许没有必须要这么早离开的必要吧,不过毕竟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太多,所以我也开始害怕自己的内心会在这样的成功体验下动摇。”
“动摇...不就是说明你的真心是不想要离开吗。”
“......或许吧,这半年的生活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丰富多了。”
在这之前的守泣,几乎每一天都在濒临生死线上的训练里渡过,与之相比此处生活要安宁祥和太多,而且也有着很多守泣未曾体会到的权力与自由。
这是他第一次被要求坚持自我的意志,而不是坚持国家或者君主的意志。
“我是第一次用到自己被赋予的战斗以外的能力,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作为一个武器而是一个人降生于世。”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回到那个不把你当作人的地方,就算回去了也只会觉得痛苦不是吗。”
【你会面对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不幸与背叛,你一定会流下绝望的眼泪,你一定会咒骂我们这些不负责任的人将你诞在这样的时代,你一定会发自内心的憎恨这世上所有的存在】
魔女的话语在凫儿的脑海中回荡着,那绝不是单纯的推测,而是切实的预言,事实上艾尔维多他们说的话也已经证实了这一切。
“...如果我一直呆在这里的话,会有人感到伤心。”
“那就把他们也带过来不就行了吗!没有必要回到让你感到痛苦的地方,在这里你有能力保护所有你重视的人们。”
“或许凫儿你说的都对吧,这么做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但如此一来,我就无法保证自己的正义是毫无瑕疵的。
“一旦我有了那些比‘其他人’更重要的人,我就无法保证在将他们和其他人放置在天平上上的时候,总是做出那正确的选择。”
“......正义那么重要吗。”
“或许他没有那么重要,或许他实际上只是个一文不值的谎言,甚至或许他只是为了满足我私心的幻想......但那同样是我作为人的最终追求。”
我渴望的是那理性战胜荒蛮的世界,我渴望的是每个人都能够不被那执念所束缚,可以凭借着理性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
正义是据我所知通向那个世界唯一的手段,我想要看到,我想要得到根本就不是区区金银财宝以及廉价的权力能够相提并论的事物。我想要的是一个人可以‘之所以为人’的世界,而不是你‘为何而为人’的世界。当然这并不是终点,对于宏大的世界来说这仅仅只是站在了文明的起跑线上,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这孩子还真是认真啊,学习的时候也总是这么的努力,听我断断续续的讲解。”
“不,我并不是对所有的事都抱持着热枕,仅仅只是凫儿你的话对我来说是必要的。”
我始终相信,政治是为了让大多数的人变得更加幸福而存在的学问。
“这个国家是错误,这段政治是必须要否定的,所以我要努力的学习来否定这个错误。”
“......你是对的,守泣。”
在这塑料一般的世界里,唯有你的灵魂是玻璃。
映射着光与热,坚强的守护着那小小的瓶中世界的和谐,不被时间的流逝而影响...但是守泣啊。
能赢到最后的永远都是塑料制成的世界,他懦弱、他会轻易的扭曲,会被一点点的火焰融化、变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赢。
因为玻璃就连破碎时都是美丽的,但塑料毁灭时却不会有任何人感到怜惜,人们会将这种怜惜当作脆弱,而将这份无情当作成熟。
这是个将忍受丑陋歌颂为勇敢的世界,美丽的你是注定无法从中生存下去的。
*
在送走了守泣之后,凫儿关上了大门,在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窃听的人存在之后,她向屋内唤到
“差不多也该出来了吧,魔女。”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单薄的红影在虚空中闪现,红影很快叠加了绿与蓝然后三色叠加后一个饱和的实体才终于出现在了凫儿的眼前。
“这还真是没想到,您竟然可以发现我的存在。”
“我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只是发现了在屋子里出现了一股陌生的气,想必那就是你们魔女所说的魔力吧。”
“仅凭着这点情报就判断出了是我吗?”
“因为你在刚才的谈话里一直在藏着掖着,是有什么不打算暴露给那个莫尔族的听吧。”
我也一直在等着这个女人的到来,毕竟在那个叫做战术兵装的力量之下,我们歌戈人的一切行动都近乎赤裸。
但眼前的魔女很明显是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来找到了凫儿,也就是说这个行使物质海法则的魔女,拥有着某种对抗莫尔族情报掌控力的方法。
“我还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像你们这样聪明的朋友。”
“如果按你的意思来说,我就得是个相当不幸的人呢。”
毕竟我的敌人竟然都是群这么聪明且具备侵略性的人。
“所以呢,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能像您这么痛快倒也不错。虽然这份痛快里带着的敌意让我有点在意,但能对外人警戒的人才更值得信任,不是吗。”
“赶紧开始吧,在我的耐心被你的废话消磨殆尽之前。”
“好吧,那我就学习您的这份痛快,其实我的目的是想要您帮忙解决约翰这位莫尔族的尖兵。”
凫儿咪细了眼睛,带着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杀意看向眼前的艾尔维多,当她再三确认对方没有反应的时候,她才终于问到
“你是想要我去死吗?尖兵是可以单体对抗一个神话体系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可以毁灭数十近百位神灵,而我在自己的神话体系里也不过只是个小卒子,又怎么可能只身对抗那种怪物。”
“确实,单纯靠力量的加减法来计算的话,你们四将之中也只有全力以赴的羽蒙能做到这件事吧。”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羽蒙哥哥!!!”
这个女人果然是想要利用我来操控哥哥,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她是那种最卑鄙的骗子。
“但是,那也只能做到抗衡,而无法帮我做不到杀害的这一目的。”
“你说...什么?!”
杀害,这个女人竟然想要把尖兵杀害,这和之前说的那些...
“您或许是觉得有些矛盾吧,但于我而言尖兵的力量弊大于利,能够使用这种‘被诅咒的恶魔之力’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要如何让莫尔族帮你对抗燧皇黎火!你不就是想要借助尖兵的力量...”
“尖兵又不只是约翰他一人,我们需要的仅仅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而符合这个要求的除了莫尔之外还有很多。”
“......你是在欺骗我们吗,魔女。”
听到这里,艾尔维多优雅的一笑,在窗边的她迎着朦胧的光晕,宛若一位圣母般说出了最最恶劣的一句话。
“我并没有在欺骗你们,我确实需要你们二位的协助,但却不是要你们活着帮助我。”
我需要你们为了这个世界去死,不仅仅是你们,莫尔也好,歌戈也好,甚至连我都包括在内,所有人都要去死。
“为了再次唤醒五大魔女,为了完成‘利齿之冠’的未来,我们需要付出大量的生命。”
“你连守泣都要杀吗!”
“不,只有那个孩子他不需要死...或者该这么说,对他来说‘死’只能算是一种解放。”
他会活到你我都看不到边际的未来,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向着未来前进。
“...我曾经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哦,还有这样的人在吗,请问他是叫什么名字。”
“伊万迪维亚,铁森林的魔女。”
她们都诉说着让凫儿搞不清头脑的话,但这些话却都在未来一一应验了...以她最讨厌的形式。
“原来如此,那么您的选择是?”
“在那之前,我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在那个未来,守泣他能得到自己的答案吗。”
他一定会遭遇到无数的不幸和无数的背叛,但至少...至少请给那个孩子留下这一切的意义。我不想要看到玻璃破碎的瞬间,即便那会是无比壮美的光景,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得到属于他那想要保护的世界。
“......或许吧。”
“...你这人的性质还真是恶劣啊,竟然要别人为了这种答案而去死吗?”
“我很抱歉...但对于那个孩子我也无法断言什么是属于他的幸福,而在那个未来他又能不能找到属于他想要的答案。”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他会将‘和解’留在未来。”
“......”
“只有这一点,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担保,这绝对不是谎言。”
和解,不是正义,而是和解吗。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至少在我死去之前,我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
深夜时分,约翰一如既往的准备好了今日的祭品,他设计好了这次的戏目看着丑恶的人性在眼前狼藉,但......
“为何您还没有现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可是审判者却迟迟没有到来,这是十分异常的一件事。
“难道说是因为凫儿的到来,所以说那个姿态消失了吗。”
这倒也算是合理,毕竟之前他们生活在王宫内部的时候,守泣大人他就没有出现‘那个’姿态或许这个关键就存在于歌戈人的身上吧。
“...真是扫兴。”
随着约翰的这句宣告,眼前的罪人瞬间化作了一滩血水,他们被某种巨大的压力碾碎成为肉糜,与地面的泥土彻底融为了一小片畸形的血肉沼泽。
说罢,约翰便向着自己那简朴的房间走去,期待落空的失望感让他灵魂不断的被煎熬。
即便是躺在了床铺上也久久不能安眠,而一想到自己还要坚持等待至那个女人离开,他的内心更是宛若被无数尖爪撕挠。
“燧皇黎火...吗。”
结合那个魔女的说法,燧皇黎火的存在或许就是守泣大人异变的原因,夏禹王姒文命是因为神魔一体的矛盾性导致的判断基准的失误。
而那个‘真相’里到底有几成是真的,如今的我们也很难判断。
“艾尔维多 尼亚尔,毫无疑问她不属于我们尖兵派。”
既然是西庇斯的话,那么按理来说应该是属于乐园派,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却没有乐园派独有的气质,如果她是方舟派的话...
“果然,不应该让她成为守泣大人的老师。”
虽说这和自己先前的主张相驳,但万一让守泣大人接受了方舟派的理论,那可就太危险了。
明早...不对,现在也不晚。
“趁早解决这个祸患吧。”
反正身上的血气未散,难以入眠那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合理的使用这个时间也好。
想到这里,约翰便从自己的寝床上起身,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周围的风景就融化重塑为了一个陌生的空间,那里是一个无人的房间。
按照伊琳娜给予的报告,艾尔维多 尼亚尔本该是在这里休息才对。
“发现了危险的存在,而先一步选择了撤退吗,那个女人倒是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倒也不错,省得我亲自动手,剩下的就交给手下的人处理。
“就这么回去也稍许有些无趣,绕道去伊琳娜的房间拜访一下吧。”
说句实话,约翰对伊琳娜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这种好感并不是来自于男女之情,但作为统帅者约翰认为接任自己的会是伊琳娜。
希拉克略虽然擅长谋略,但不精通伦理道德,而奥古斯都虽然精通大方向的战略,可却只会武功难成大业,伊莉娜如果单独自己的话确实是没有作为统治者的资质,但若是在这两位辅佐的前提下应该也能好好的将莫尔族经营下去吧。
就在约翰沉浸在了这段未来的展望之中时,他在本应无人的走廊上却发现了一个身影。
“...你是谁。”
“说句实话吧,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也没打算和你搞什么对立。”
锈红的长发开始反重力的扬起,力量...纯粹而又无止境的力量,缓缓地从哪个女人的身上如同泄洪一般的渗透出来,扭曲着周围的风景。
“不过...对不住了,这位仁兄,老子的女人想要你的命。”
一个太阳照亮了黑暗的天空,那是一个无限燃烧的火球,宛若要将大气吹散,将世界焚尽一般向着这个伊利里亚的方向坠落,那一晚所有的国民都看到了夜空被纯白的火焰灼烧殆尽的光景。
唯有约翰看到了那火焰的尽头,他们流向了何方。
“......那是什么,不是星光体。”
“是星光体啊,只是和阿萨的体系有点不太一样罢了。”
一把远超女人高大身形,宛若城门般的大剑立在了那被热风吹散的走廊上,大剑的一边有着九个不同物种头骨的浮雕,他们的嘴里回旋着九种不同色彩的火焰,紧接着女人举起了插入地面的大剑,九个骷髅也像是在响应着自己主人的行动一般将牙齿紧闭,同时他们的眼睛里也冒出了一段段的火光。
“玛娜 维格里德,拥有的星光体是绝望之箱和【苏尔特之火 九界劫烬(Laevatain the Yggdrasills)】,为了所爱之人而前来刺杀。”
“...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不过是区区的‘太阳’,竟然也敢向尖兵发起挑战。
“魔女,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对你这种的东西全力以赴吧。”
“哼,没想到我们还挺合的,我也没打算对你全力以赴,不过反正你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伊琳娜的尖叫声从约翰的耳中传来,这是他的警戒系统正在被驱动的证明,而如今从哪个警戒系统里传来的消息却是...
“!”
“怎么了,尖兵先生,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呢。”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竟敢!”
“再不快点的话,可就要找不到了。”
你们那重要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