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王一个问题,你何时崩溃过。
在让妻子化作石像时?在为了母亲寻找父亲时?在中途意识到母亲已经病死时?又或是被自己的当成奴隶面对蛟龙时?还是说...
“...在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望着浪涛拍打峡谷,烈日藏于云裳,如同金箔般的天空渐渐的化作绀紫的夜色,流淌于诸界的清风悠然的划过我脚下的余烬。
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崩溃了,被这绚丽的景色和这异常美丽的世界所压倒。
这无比残酷的世界一定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当理解了这件事的瞬间,无数的力量便涌上了的我的心头。
为了我而存在的世界,为了我而存在的时代,那么结束这个他,一定就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能在你们看来,想要结束洪荒乱世的我应该憎恨着眼前的一切。但你们错了,我爱着眼下的这个世界。”
正因为爱着他,所以才要改变他。
不是因为恨而去改变,而要为了爱去改变这个世界。
毕竟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属于一个人,既然如此将其好好的葬送也是我们应该尽到的责任。
华夏终将灭亡,但在那灭亡的余烬之中又会诞出新的枝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这么的爱他、葬送他。
只是希望人们能够回忆起这段历史之时,他们想起的不是狰狞的斗争和可怖的淘汰,而是一群人曾经为了自己所热爱的大地付出了生命与鲜血,靠着无比可贵的牺牲与成倍的汗水浇灌出了后世的遍地鲜花,陪伴着这些后人们的童年时光并继续告诉他们。
“这个世界一定是为了你们而存在的,所以去爱他,去为了他而挥洒鲜血与汗水绝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直到今日我都无法忘记他的话语,每当我认为自己要无法坚持的时候,过去的回忆都会让我无法放弃曾经所付出的一切所奠定的现在。
*
在修养了两天之后,守泣身上折花的副作用已经大体上消解了。
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还要在埃达继续驻留上一段时间,所以他现在有一个必须要立即要做的事情。
“琳,在这个世界有没有可以和风土联络的手段?”
“那当然是有。”
琳放下了手边翻到一半的书,从领口拿出了一个小书签夹在书页之间合了起来。
“原来是有啊。”
“如果是没有与埃达建交的世界,那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对于已经建交的世界能用的方法其实也不算少。”
首先就是通过星光体的信息传输,就像先前说过的星光体在破坏其原型之后可以用在各种方面,像是驱动大型战舰的动力或者说是制造出可以操控的构造物。
“其中也有一些利用星光子将信息传递到其他世界的方法,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托梦差不多的感觉吧。”
“这样啊。”
仔细想来先前霏缇斯大人好像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帮我找回的记忆,看来不只是星光体本身的能力,当拥有的能力不足以支撑魔女们的一些工作时,也可以将其当作是其他用途的能源或者说是必要材料使用呢。
不对,仔细想想能够召唤星光体的人本来就是已经到了执火者的等级,相当于风土世界至圣阶的实力毫无疑问也是属于极少数的顶级人才。
“这一年遇到的能用星光体的人实在是太多,反倒是快要忘记星光体本身还是很稀有这个事实了。”
“虽说能从大量的数星者升到执火者的人数属于凤毛麟角,但耐不住在埃达魔女这个群体本身的基数就大。”
毕竟和你们那边一天到晚没事就打仗消耗武侠人口相比,一个魔女的诞生除了意外死亡以外几乎就没有必然消耗的理由。
而且魔法比起战斗也更倾向于研究面,所以自然能够使用星光体的魔女总数也是在不断的增加,可以用到这些事情上的星光体也在不断的增多。
“本身光是施法的话就连数星者也能做到,所以将施法能力作为代价特化某种特性,在魔女之塔里也并不少见。”
“星光体这东西,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啊。”
不过,这毕竟不是我的专业方向,所以继续问太多也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家人吗?”
“说是家人也不能算错,其实我是想给未婚妻发个消息。”
“......你还有未婚妻?”
“我没说过吗?”
好像上次提到是在塔甘罗格与霏缇斯大人她们泡温泉的时候,那时我还没认识琳来着。
“...是个什么样的人。”
“名字叫殷虹桥,宝石蓝的长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喜欢玩游戏看电视,姑且在武侠之外还在兼职当个作家。”
“我也是作家。”
“嗯?”
琳两腿一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守泣的身旁说到
“我跟你一起去应该没问题吧。”
“那是自然,毕竟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样的魔女。”
“...你不害怕万一被未婚妻问到我吗?”
“为什么要害怕?”
听到这话,琳不由的叹了一口长气,随后就无精打采的给守泣带起了路。
我们骑着租来的马从黎凡特的马道上快速穿行,这几日黎凡特的人声也旺了不少,看来是永夜森林的开发带来的人口红利渐渐的体现出来了。
“这里面也有不少是永夜森林的吸血鬼来黎凡特逃难的吧。”
“是这样啊。”
如今再次回忆反而开始觉得记忆变的有些遥远了起来,明明只是刚离开那里还没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
“话说葛杰夫他们怎么样了?已经离开了吗?”
“再把你搬回来之后,菲科斯小队就立刻换了一身行头跑回了永夜森林。”
“原来如此,想要趁现在人还不多先分上一杯羹啊。”
“所谓探索者就是这样的职业,如果危险的话就离开贩卖情报,可一旦有机会能拿下就会提前吃掉。”
虽然日子过的危险且艰难,但也因此有着常规冒险者所不具备的先发优势。
“我还想着跟他们道一声谢呢。”
“他们应该也不会在那边呆太久吧,毕竟随着冒险者越来越多分到的油水也会越来越少,在那之前他们应该就会离开永夜森林赶回到黎凡特换钱。”
“可要如何跟他们取得联系呢?”
“这我就想不到了,毕竟兽法师没有施法能力,也就是说我们做不到通过蜡烛魔法取得联系。”
啊,仔细想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然的话,只能托法斯特先生替我们说一声了。”
“除此之外,应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随后我们来到了琳推荐的魔女工会,然后将要托付的内容和收件人的姓名用信纸写了下来。
“那么稍微失礼一下。”
然后,作为接待员的魔女小姐开启了星光界,从我的星光体上削下了小片的星光子封入了特制的护符之中。
“一共是二十枚金币,等下请将这个护符放入信封里,然后从那个走廊的拐角进入冥想室的窗台上摇铃铛,里面的梦语者(Dream talker)听到了会出来拿信。那之后请在这里稍等片刻,马上就能拿到对面的回信。”
“还真是不便宜啊。”
“毕竟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没死就能联系上的手段,价位是肯定不可能便宜的。”
“这倒也没错。”
不过要用上道尔斯的两套房才能来上一次的金额,对于一般的工薪阶层来说确实是太遥远了。
“仔细想来要是便宜的话,如今埃达整体的科技也不至于会那么的落后吧。”
“万事只要钱够,魔女就什么都能给你搞出来。”
“那还真是有够现实的魔幻世界啊。”
在将信件交给了梦语者小姐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从冥想室里响起了铃铛看来是回信已经到了。
“果然开这个价位是有道理的啊。”
“毕竟在埃达,梦语者也属于是少数的战略资源,几乎每一个世界的租界都必须要通过梦语者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这些梦语者的每次通信都背负着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的命运啊。”
“闲话休谈,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你的?”
“据我她的了解,估计也不会回些什么特别的吧。”
打开了信封之后,上面只有赫然三个大字。
你有种
“...写的什么意思?”
“......我可能还得再写封信跟她好好的解释一下。”
虹桥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能光是这一两封信根本不够安抚她的情绪,只会起到反作用。
*
当天傍晚,守泣看着手上的信件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一旁的齐莎有些好奇,但还是没敢向守泣开口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大的变故,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守泣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季荷姐已经要毕业啦。”
这也很正常,守泣他在帝国武院的第一年与格恩相遇,共同渡过了一年的时间,随后守泣出发来到了埃达又经过了一年的冒险,按理来说此时的他已经到了第三年,而比他高一级的季荷姐也已经到了第四年。
已经到她要去军部实习的时期了。
“等到回去之后,要怎么给季荷姐道歉呢。”
“季荷是之前帮助守泣的那个姐姐吗?”
齐莎对这个名字也有些印象,毕竟在那次擂台赛上不怕死的舍身猛攻实在是很难不留下印象,特别是那位胸前还是如此的巨大...
“没错,她是我值得自豪的青梅竹马。”
“守泣的青梅竹马还真多啊,不只是在萨尔杜有两个在风土还有两个。”
“确实,说不定只是我自己没意识到,平日里和女孩更有话题吧。”
“守泣就没想过从这些人里面,找个女朋友吗?”
“我可是已经有未婚妻了。”
“但那个未婚妻迟早也会死不是吗?”
“......”
所有的武侠到最后都会死,弱的会被强大的给杀死,强大的则会被自己给杀死,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出这个循环。
一旦踏足到这个领域就没有退路,只有向前迈进或者是因为没有前途而被摔死。
“那个叫虹桥的女孩迟早也会诞生像我一样的身外身,随着阅历和实力的增加慢慢的走到神形乖离的地步。”
“......”
“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守泣你能接受和自己认识的殷虹桥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殷虹桥’吗?”
不可能接受的了,那种熟识的人突然有一天被其他人陌生的人给整个取代的感觉,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接受这种事。
“但那也无疑是虹桥的一部分,就像你也是我的一部分一样。”
“光是一部分就够了吗,即便只是一小部分,守泣你就能接受了吗?”
明明根本上完全不一样,但你却可以相信这个眼前的陌生人真的就是那个她了吗?
“我不能接受,明明大家都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伙伴,却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替代她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
“齐莎...”
“因为,守泣你不都已经体验过那种感觉了吗!”
看着温柔的姐姐,最喜欢的姐姐,在一夜之间变的陌生,并且忘掉了之前与自己的所有回忆!明明是最亲近的人,明明是从小到大无父无母的你最爱的家人,却莫名其妙的被另一个‘姐姐’给取代了!!
被她给夺走了最后的家人,连能哭诉的地方都彻底失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啊。”
“我当然会知道,因为我也是王守泣你啊。”
即便是新生的个体,但那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丧失感却是深刻的。
身外身是一种原罪,他们的出生就代表着对宿主生命和身份的侵蚀。
“我想要守泣你能够变的幸福,所以想要你能喜欢上武侠之外、世家以外的人,那些不会被取代不会消失不见的人。”
“......”
“已经不想要再失去第二次了...”
懦弱也好,软弱也罢,我们已经不想要再第二次失去最爱的感觉了。
只是想要变的幸福,想要不会再从眼前消失的幸福而已。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如果不能成为英雄,我们就只会是个怪物。”
这就是四圣的命运,绝对不可能逃脱的命运,因为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诞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