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像我这样的人能和其他人共渡一生。
米洛斯不知曾多少次想象过这种可能存在的未来。
无忧无喜的渡过每一天,和熟悉的每个人分享自己有限的时间。
就这样活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能比周围的人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痛苦了。
但脑海中的另一个我却在不断的告诫着这样想的自己,那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
这也是当然的,谁让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这种杀人无数的怪物陪伴在所爱之人的身边,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光是知道这样的人存在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杀了他。
杀人是不可原谅的一件事,但更无法原谅的是...战争。
米洛斯曾无数次干预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但无论是那次的战争结果都是超乎想象的别无二致。
挡在他最后的总是那些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的人。
有些是孩子,有些是女人,甚至有些时候会是老人,这些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却成为了战争这场戏剧最后的演员。
啊,或许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弱小所以才能在最后剩下吧。
而每到这个时候,米洛斯和其他人的选择也是出奇的一致。
难以理解,明明都已经不可能打赢了,为什么这些人却还要战斗?他们难道都不怕死吗?
所以当米洛斯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他绝望了。
为何那些‘没有关系’的人会站出来?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家人,如果他们不上战场那就要轮到自己家人...是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怕死呢。
也就是说米洛斯一直以来屠杀的都是这样的人,都是些和自己怀抱着同样的想法,一样的目的与幻想的人。
战争是无法原谅的一件事,但更无法原谅的是...我的存在。
在米洛斯出发之前,希尔德大人曾向米洛斯献上了很久都未曾有过的祝福关于他的生日。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期了啊。
米洛斯 亚历山大四十岁的生日...以及属于‘我’十岁的生日。
*
一天的时间又转眼结束了。
吃过了和昨天一样美味的饭菜之后,米洛斯离开了那个逐渐习惯了的家,孤身一人漫步在黎凡特的街道上。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明明在先前的人生里自己大半的时间都是这样渡过的,但此刻米洛斯却觉得这种孤独是如此的怀念和陌生。
好久没有像这样与自己面对面了,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
说起来和自己对话这件事本身也是有够傻的,为什么我要把自言自语这件事搞得那么郑重呢?
“你要继续在这里呆多久?”
喉咙里出现了陌生的话语,那是曾经的米洛斯所发出的质问。
我很想装傻充楞,将话题转移开来,毕竟这些犀利的问题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很难回答。
“杀了他们。”
理性的声音是那么锐利,以至于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耳朵里面。
“把那个魔王给杀了,把这些‘虚伪’的人都给杀了。”
我们有着这样的义务,去杀了这些危及埃达大地的怪物,这难道不是我们曾经许下过的誓言吗?
“......我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仅仅是在这短暂的人生里,我们到底为了守护埃达杀死了多少人?但那么做又有什么变化吗?毫无变化,杀再多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无论杀再多的人也没有人会爱我们,无论是经历多么残酷的战斗到头来也只是回到同样的地方。而等到我们坏掉的时候,又会有新的更好的‘米洛斯 亚历山大’来取代我们一直以来积累的生命和意义,默默的接受被另一个不知道的人取代的事实!
“所以要放弃吗?”
或许就这么放弃会更轻松吧,在这之前的人生里我们也不只是一次的这么考虑过。
只要放手只要不再去追求那么就不会再被伤害,说到底虚无主义也不过是我们为了逃避命运而选择的方式而已。
“......我不知道希尔德大人会喜欢‘米洛斯 亚历山大’的理由,一定是在我之前的其他人曾经做过什么值得那位大人喜爱的事情吧。”
但那个‘米洛斯’已经死了,因为他死了所以才轮到现在的我。
我大可以接受这段感情,装作是她喜欢的模样,和她成为如同格利曼的诗歌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恋人,但这样空无一物的宣泄真的就是希尔德大人所追求的吗?
这样的我又到底算是什么呢......只要伪装下去就能得到幸福,这种谁都能明白的道理难道还需要别人告诉我吗!
米洛斯的脚步渐渐的向着城市的阴影之中,幽静的银霜洒在了这如同迷宫般的街道上,他如今的思绪就像是被猫滚开的线球一样杂乱。
“嘿嘿!”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地方,依旧有人的存在。
施暴者应该是个普通的‘恶’人,而被害者则是‘回归’的善人。
竟然要在这种地方发散欲望,真是令人恶心啊。
“喂,要滥情的话给我到别处去。”
或许是因为习惯吧,米洛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偏要扯上关系真是愚蠢。
“哈啊?你是什么玩意,凭什么在这里命令我。”
“...吸~呼~想要去做的话,到家里做不更好吗。”
“呵,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怎么了?碍着你了!”
你看对面也很生气的样子,我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米洛斯打算转身离开时,在旋转的视野里却映入了一个异样的事物。
“......喂。”
“又有什么屁事!”
霎那间一道冰冷的光辉穿过了漆黑的夜色,那是一把巨大、庞大、宽大的...映着月色的利刃。
“咿!”
“...这是什么。”
米洛斯单手持剑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而在那迷宫角落的阴暗处正有一个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男人’在用压抑的眼神凝视着虚无的远方。
“那个回归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我和她肯定是恋人关系!”
“你TM的该不会以为我不敢取你狗命吧!!!!”
难以压抑心头的愤怒,这要如何压抑!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是这样的世界,为什么却还是要!
“...凭...凭什么只有那些人能有回归者啊!老子这辈子也没人疼过,也没人爱过!结果到了现在连个任劳任怨的回归者都没有!这公平吗!连这种混小子都能有的东西,凭什么我却没有!”
“......就因为这种理由,所以才要去占有别人的回归者吗。”
“那又怎么了!反正这些回归者都是假的!又不是活生生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些玩物罢了!一群白痴还当个宝贝一样供着,你们是不是脑残啊!!!”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还真是有道理啊。
“确实啊。”
“大...大哥你也能明白我对吧!我看您身边也没有回归者,要...要不第一轮您先来,我等到大哥完事之后...”
“你和我在一些地方上都很像呢...”
利刃的形状逐渐崩溃,化作了细碎的沙尘,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吹飞这些铁砂。
米洛斯静静的穿过了黑暗,向着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去,他的表情竟是如此的下流猥琐。
“大哥您请!我这就给您去望风...”
“......没那个必要。”
仅剩的左手用迅猛的速度伸向了男人的脖子,他好像是也料到我会变卦,但终究不是战士即便早有准备也躲不过米洛斯的速度。
眼见米洛斯的力量大到难以挣脱,男人立刻拿出了藏在身后的刀子,但没等到他的利刃刺中米洛斯的皮肤,他的手脚就已经被翻涌的血刃给削掉了。
“...我不能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想要去和别人分享这些。”
看着男人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米洛斯将这个尸体像是垃圾一样扔到了路边。
已经足够了吧。
“是时候去完成我们的誓言了。”
*
午夜时分,米洛斯从柔软的床铺上起身。
他看向了身边的拉比斯,看着自己的爱人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本以为等到再次回到这里时,这一切都会像是梦醒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剩一点。
米洛斯用手指轻轻的拂过爱人的发梢,柔顺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或许是因为有些瘙痒吧,拉比斯在朦胧中睁开了眼睛。
“抱歉,吵到你了吗。”
“不...只是我感觉到你在呼唤我。”
这不就是一样的意思吗。
米洛斯又躺回了床上,用左手抱住了拉比斯纤细柔软的身体,对此拉比斯也没有抗拒反倒是抱住了米洛斯的脖子,像是要亲吻他一样贴近了过来。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感觉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就这点程度算是什么幸福,今后的生活还长的很呢。”
“......呐,拉比斯...我真的可以变的幸福吗?”
杀了很多人,杀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不只是士兵和恶人,还有很多很多我并不了解的人。
明明杀了那么多的人,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去变的那么幸福吗?
“我本以为只要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或许就能喜欢上自己...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无论如何那另一个自己都会站在幸福的对立面,他在对现在的我虎视眈眈的看着,用那空无一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开始变的好害怕...比起以前那个空无一物的米洛斯 亚历山大,我开始变的更害怕失去你们之后的自己...
“没关系的,米洛斯你毫无疑问也有着幸福的权力。”
“...谁会给我这种权力。”
“那当然是米洛斯 亚历山大自己。”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拉比斯她会这么说。
“因为,你并不是为了杀了那些无辜的人而伤心,只是为杀了他们却不会心痛的自己感到伤心不是吗?”
“......”
“不希望自己是个无情的人,所以才会渴求与他人之间的联系。”
“......”
“但那又怎么了。”
即便不会感到痛苦,不会像是其他人那样感到悲伤,为什么这样的理由能够成为你否定自己的道理呢?
“...这种人是异常的,异常的人没有资格变的幸福。”
“但那异常的同样也是你自己,不对吗?”
异常也好,罪孽深重也好,这都不妨碍你身为自己的事实,既然如此你就有着让自己变的幸福的理由和权力。
“...即便为了实现那幸福要牺牲其他很多人的幸福?”
“嗯,这就有些难办了...”
拉比斯有些苦恼的说到,然后像是打算蒙混过关一样吻上了米洛斯的嘴唇。
“有感到幸福吗?”
“...啊,非常的。”
“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谁也没有牺牲,但是你却变的幸福了,到头来都要怪大家把幸福这个词搞的太复杂了。
“晚安,米洛斯。”
“晚安...拉比斯。”
*
清晨,鸟儿们的歌声在窗外回荡着,在床上只有米洛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