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是好呢。
走出奥丁密教的总部,看街道上往来欢笑着的人们,米洛斯迷茫了起来。
对抗大范围咒术污染的方法几乎只有扫荡战,毕竟与依托在灵脉据点那样的作用于‘地点’的领主级咒术污染不同,魔王作用的对象是人类或者说是活物。
即便只是一个人活下来都无法保证,这种如同法术瘟疫般的现象会不会迅速传播开来。
如果是之前的米洛斯的话,那肯定会二话不说的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吧。
就像是对待那些丧心病狂的祭祀一样。
但此刻的他却在迷茫,作为一个武器或者说是造物,本不该存在这样的心情才对。但他却无法用职责和任务说服此刻的自己,做出无条件屠杀这种事。
“......我这人还真是有够自私的啊。”
明明之前都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却舍不得对眼前这些给予过些许小恩小惠的人们痛下杀手。
即便在场的这些人里与自己有过面识的只有寥寥数人,但却这屈指可数的面容就足以让米洛斯握剑的手指失去力量。
‘真的必须要通过杀戮才能解决问题吗?’脑海中不由得产生了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和天真的想法。
杀死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魔王,然后再用米洛斯拥有的财产将这些人们在远离人烟的地方隔离开来,这种不会造成其他人麻烦的做法不也可以解决问题吗?
“然后剥夺他们本该拥有的未来,让他们只能在荒芜的大地上苟且偷生,这和直接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么...想办法净化这些咒术污染,这么多的样本只要魔女之塔愿意派人来反复的验证和测试,总会有一两个可以抑制咒术污染的方法...
“根本不需要找这种方法,答案就在躲在诺尔德海深处的老害阿尔伯特 格赫罗斯手上,但你要如何让一个发起了圣裁战争的敌视诸神的人类至上主义者相信你一个英灵战士的话?”
毕竟圣族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对抗咒术污染而被调制出来的物种,但他们却没有向任何人分享这种对抗甚至反过来利用咒术污染性质的技术。
那么...将他们运往隔着黑海相望的拉斯诺夫共和国如何?那些矮人们不会拒绝外来者,他们也不会担心咒术污染的问题。虽然可能会被当作奴隶使唤,但只要努力同样可以在拉斯诺夫共和国获得公民权。
“他们确实不会拒绝外来者,但这不是因为他们慷慨大方,而是因为矮人们居住的环境恶劣到其他物种根本就活不下去。那群钢筋铁骨的野蛮人即便是空气中充满了硫酸般的毒瓦斯他们也可以在里面打呼噜睡觉。而且光是解决了住的地方又有什么用,他们总不能和拉斯诺夫的矮人们一样光是吃点土就能填饱肚子吧。”
算下来确实是只有那一种长痛不如短痛的做法,可以现实的解决问题。
但米洛斯还是无法因此下定决心,比起简单快捷的抛弃这段关系和记忆,米洛斯更愿意沉浸在或许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思考之中。
真是不可思议,曾经的我本来是为了逃避这种没有结果的思考,所以才会想死想要结束自己的一切,但此时的我却没有因为这种‘浪费’而感到恐惧和悲哀。
我是真的想要救下这些人,不只是单纯善待自己的那几个,而是在这里生活着的每一个人。
*
随着太阳逐渐向西倾斜,从苦难骑士团手中逃出来的葛杰夫、布罗瓦、珍妮三人...跑到了永夜森林的位置。
这样的做法也是出于布罗瓦的建议。
黎凡特虽然拥有高大的城墙和为数不少的武装,但面对苦难骑士的进攻,黎凡特的城墙就显的相形见绌了起来。
而且生活在其中的大部分居民都不是当地人,一旦开战很容易就会出现混乱进而分散城防兵力,甚至会和外面的法斯特等人里应外合。
“preordain,既然是注定受不住的城墙,那我们自然没有理由去笼子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有道理。”
既然如此作为以凶恶闻名的永夜森林自然就成为了他们首要的选择,复杂的自然环境会成为保护他们的防壁,而且他们已经在这里面生活了几个月摸清了大部分地形无论是躲藏还是游击都能占据先手。
“可葛杰夫这是怎么回事?苦难骑士团不应该是一批好人吗?为啥会突然间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不知道,但估计和那些死人突然复活这件事有关。”
“recall,我倒是不怎么奇怪。”
作为实际经历过黑海战役并且与苦难骑士团并肩作战的布罗瓦,用有些放弃的语气这么说到,或者说她其实是在怀念这种感觉吧。
“misery,在芬布尔之冬时期,苦难骑士团的创始人乔夫 亚娜特就是率领他们在拉斯诺夫的山岳之国雄踞,而且真要说的话他们算是芬布尔之冬里比较正常的那一类。”
“所以有很多人自动选择了被转化成芬里尔之子?”
“admit,毕竟芬里尔之子的身体更适应那样的极端环境,而且大多数人都已经是无亲无故的流民自然也就不需要担心转化后的代价。”
也是在这个阶段出现了后世第一位炎之塔的长老,芬里尔之子的埃斯忒尔 特尼尔后世称之为荣耀魔女的长老,正是她从芬里尔之子中组建出了苦难骑士团。
虽然称之为荣耀或许会觉得好听些,但实际上就是死脑筋肌肉脑,当时的他们因为对敌人死缠烂打到了甚至不管大部队死活的地步,以至于在大部队里只有殉教之国阿拉贡的公主愿意协助他们,不开玩笑的说当今阿拉贡的殉教文化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出在这个妮子身上。
“......也就是说他们对敌人的仇恨这么可怕?”
“enmity,可以说复仇是他们仅次于食亲的第二本能,就连乔夫 亚娜特花了近乎千年的岁月安抚他们到最后也没能成功消除这古老的仇恨。”
“嗯,那他们一定也很恨歌利坎的妖精们吧。”
“formerly,黑海战役的时候,正道和苦难是最容易自相残杀的两波势力。”
毕竟正道骑士团里不少妖精就是出身自歌利坎,以至于当年的炎之塔作为魔女之塔在面对外敌根本用不上的情况下,却积极的把大批人才投入到了各种敌法师类魔法的开发上。
“先别叙旧了,布罗瓦虽说在永夜森林里能借助环境多少拖延点时间,但这毕竟不能长久,在失去了魔法箭更准确地说是失去了‘飞行’手段的当下我们该如何在那群狗杂种的手里求生?”
“...think back,葛杰夫你还记得海尔吉曾说过的地下区域吗?”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要利用那里的环境。”
“also,还有一点哪里有流沙洋溢,如果以正确的方式接触或许可以通过那里的直接逃往迪克尔避难。”
“那个布罗瓦小姐,你觉不觉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黄沙漫天的世界对于我这个吸血鬼来说有点不太友好?”
准确的说是去到那里对珍妮来说根本就是和死亡宣告没什么区别!相当于给吸血鬼用船葬一样恶趣味啊好不好!!!
“你又不是什么正统的吸血鬼,怕这个干什么?”
“只要是吸血鬼遇见太阳就肯定会被削弱好不好!这是常识的领域啊!!”
在经过葛杰夫与布罗瓦的不断反复确认和珍妮微弱的反抗之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定在了永夜森林的最深处的地下空间,通过这里的境界暂时逃往迪克尔避难。
当然此时的他们也没有预想到为了躲避大部队而选择了的永夜森林,反而会成为此次战役中火力交锋最为激烈的区域。
*
同一时间,在吃掉了两三个村落之后,法斯特麾下的纯兽型规模已经到达了一万二千的数量,虽说数量本身的增加不多但是好歹填饱了大多数饥肠辘辘的芬里尔之子的肚皮。
“黎凡特的守城军力大概有七千左右,考虑到那些商人雇佣的冒险者和佣兵们的数量估计有效战力大概在八千到一万之间吧。”
“法斯特大人,关于黎凡特的攻落有何建议吗?”
看着身旁的拟人型们队长们正在认真的研究着空中的黎凡特空间图,法斯特也开始认真的说到
“首先是两点,断绝他们物理层面的退路。”
火车的铁轨和穿梭于元素界的行船,这两者都必须要在第一阶段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火车的话还好说,但行船他们大多都位于黎凡特地下布置了以诺克魔法的港口区,从外部攻击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吧。”
“所以,此次我们的作战不能是凭借数量压倒的正面作战。”
“您的意思是斩首?”
这对于芬里尔之子来说比较困难,大多数的纯兽型由于体型原因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而拟人型的数量要想控制整个黎凡特又是远远不够的。
“除此之外还有梦语者的问题,一旦被她们将信息传递给了元素界的边防军知道,一定会被迅速调动其他的部队来守护黎凡特吧。”
“毕竟黎凡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重要的补给港口,她们里面应该也有不少朋友和家人是在这里生活的。”
一旦埃达边境的对外战力被调到对内,那仅凭当下一万二的数量根本不可能挡的住以魔道轨炮为首的狂轰乱炸,毕竟当年托尔斯坦纷争时期芬里尔之子就是被一个拿着魔道轨炮的英灵战士端了家,面对那个数量、爪牙、皮毛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想要同时控制住这些,我们必须要与黎凡特内部的势力里应外合才行。”
“要怎么里应外合?”
“很简单。”
只要说黎凡特内部出现了以召唤魔王为目的的邪教徒出现,我们便可以苦难骑士的身份打着讨伐魔王的名义进入到黎凡特的内部。
“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支大部队,他们难道不会感到疑惑?”
“应该会疑惑吧,但在这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会选择相信。”
在这些人争辩不休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将梦语者暗杀,然后以进入部队压制住港口的控制权,随后纯兽形开始一举进攻黎凡特攻陷城壁和城门。
这三件事对于时间和环境的要求都极高,并不是说立刻就能做到最好是在入夜之后实行。考虑到要留给他们争论的时间...
“午后三点到四点之间,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
在这期间我们要先一步控制住火车轨道,否则一旦我们进入黎凡特就会有人提出先用火车输送一部分的高官或者说是有钱人。
“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掉。不彻底的歼灭只会造就更多的牺牲和苦难。”
唯有诛杀一切万恶之源,才能保证埃达世界的安宁能够永存不朽!
*
在一夜过后,羽蒙与村子里的朋友和熟人一一道别,他们每个都表现出了不舍。
知道了再也不会见面的时候,人们就会想到很多之前没想说的话或者是没打算分享的东西。
所以在告别这件事上花费了超出了二人预想的时间。
“看来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啊。”
“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说实话得到了这么多的礼物,我却不能返还给他们些什么甚至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羽蒙是真心这么想的,从身无一物的来到这个村子到被村民们信赖,光是这段经历就足以令他回味一天。
人与人的关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反而像是一壶上好的普洱茶,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尝出滋味。
“你不会舍不得他们吧。”
“舍不得是肯定的,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我不打算反抗自己的命运,毕竟从成为魔王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选择这条路。
所以我才更珍惜在到达这一步前所经历的这些人与物,珍惜在这短暂的人生里建立的关系与回忆。
“说实话,我如果真的不打算伤害他们的话,大可以找个没有人孤岛自给自足的活着。但我却选择了即便会给他们造成麻烦,也要融入他们的圈子。”
“......所以你要为了他们而死。”
“不,我要为了我自己而死。”
在那个洪荒的时代,人的命运是存在价值的。
为了大禹而死便是我们生命能够拥有的最高价值,也是因此神荼和苍舒才会这么的恨文命。
因为他的作为剥夺了那些牺牲的价值,否定了那些人生命的意义,所以这份憎恨与怨念才会穿越如此漫长的时空来到这样的未来。
“只要我们不死,那个属于洪荒时代的故事就不会结束。为了结束神话而战的我们,如今已经成为了最后一个还没有迎来结局的神话。”
所以,我希望作为故事最后妆点的不是愤怒、无奈、虚伪和背叛这些令人唏嘘的东西。
“仇恨终将淡忘...不,是必选要淡忘才行。”
“...不可能。”
“但必须要做到才行。”
“如果连仇恨淡忘了,那么我们要以什么来追问罪责!要以什么来维护正义!!”
复仇是最接近正义本质的行为!法律是为了维护复仇者利益的机制!如果淡忘了这一切,那付出的牺牲和背叛的耻辱也都会烟消云散!唯有这一点绝不可以原谅!!!
“守泣对你来说正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说...”
“就算那名为正义的尽头只有彻底的毁灭,我们也必须要坚持到底吗?王守泣。”
淡忘或许是可耻和卑鄙,但如果无法淡忘,一直紧抱着纯洁无暇的幻想,那我们又该如何创造崭新的未来。
“......淡忘是为了和解吗。”
守泣的回答没有得到肯定,因为羽蒙的身影已经在他的身旁消失,只留下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几乎是在几分钟之后,永夜森林的周边出现了五位顶天立地的巨人身影,他们包围着整个永夜森林。
然后,一道几乎笼罩天地的红幕迅猛的吞并了周围的天空与大地,而在那遥远的红幕之上...
九个巨大的太阳正在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