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救,这是王守泣第一时间的想法。
以法斯特为首的芬里尔之子早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底线,即便是身负血仇又怎么能如此的放纵私欲!
没错,复仇确实是最接近正义本质的行为,但这样不代表一切为了复仇所作的行为都能被归类于正义。他们如今的做法根本上就是为了自己开脱,只是独善其身的妄想罢了!
“立刻让他们从这些人的身上离开!”
“可以啊,我现在就能下令让他们都离开。”
法斯特很淡然的回答道,周围的芬里尔之子也都听到了他的话,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一只打算将尖牙离开这些人的脖颈。
在这一刻守泣明白了,当法斯特被夺去自由的瞬间,狼群就已经抛弃了这个头狼,此时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领袖的死活与否。
“不要试图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摩野兽,你们嘴里的那些大道理对于我们来说都太假了。”
“分明是你们的做法在让这些道理变假!!!”
指尖开始不由的发力,在法斯特逐渐的涨红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本被夺去自由的手脚突然活动了起来!电子的利爪瞬间袭击向守泣,但因为用识气感应到了杀气守泣还是先一步闪躲开了这次突袭,可是利爪瞬间弯曲为了躲避攻击守泣只能松开了控制法斯特的手。
“人的肌肉是靠神经的电流来控制收缩的来着。”
那么如果可以控制关节部位一些细小的肌肉运动,不就可以做到将脱臼的手脚重新接上吗。
“我本以为你呆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武艺精湛也无处实战,磨练对人战斗所需的经验。”
“我不否定这点,可很不巧在我的熟人里正好有一个专精此艺的特化型,在和她的相处之中多少积攒了些应对的方法。”
况且经验论这种东西效率实在是太低,如果说年月可以造就学识,那么诸界中寿命最为悠长的精灵族早就支配一切了。
“所以说海尔吉,你打算继续闹到何时。”
“什么!”
“我有说错吗?你本来不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但你们可没说过要做这种事!!”
“那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法斯特毫无悔过之意,远方传来了雷鸣般沉重的轰鸣以及野兽们高昂的吼叫,看来从黎凡特赶来的芬里尔之子已经到达了此地,不愧是比马匹跑的还要更快的纯兽型,只花了短短一两个小时就抵达战场。
一旁的芬里尔之子仰天长啸一声,很快森林里就接连出现了一只又一只巨大犬科生物的影子。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海尔吉。告诉我你的答案。”
“至少我不会成为你们这种东西的帮凶!”
“这样啊,虽然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但果不其然你这个人真是有够幼稚的啊。”
“如果说我幼稚的话,那之前和安娜在一起的你算是什么!”
“我只是在陪着安娜过日子而已,这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吗。”
安娜她还小不懂事也很正常,所以才会觉得待人真诚有礼会管用,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在这个天地间毫无愧疚的活过一生。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努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毫无愧疚更是难于登天的大事。
“如果在那里有一家不叫法斯特面包店的面包店,你觉得生活在那个村庄的人们会因此而选择自炊吗?”
“这和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在告诉什么叫做现实而已,他们不是因为我们去的面包店,仅仅只是为了买面包才认识的我们,即便把这个店的主人换成其他人这点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为他们喜欢的是面包而不是制作他的面包师,或是贩卖他的柜台小女孩。”
同样的道理,我不相信那些会因为温柔或者说金钱、权力、力量之类的特质而接近我的人,毕竟这样的人往往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背叛我。
“但家人不同,我是因为她是我的家人所以才爱护安娜,并因此喜欢上了她的天真,唯有这一点无论是发生什么都绝不可能改变!”
“你这是对安娜人格的侮辱!”
“或许吧,可你又算是什么?”
一个好人,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替他们去死的好人,但这对他们的人生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过客罢了。
“我愿意将我的自私强加在安娜身上,这是因为安娜她是我的家人!是对我的人生而言不可替代的人!!!无论她将来是学坏还是学好,我都有信心无条件的爱护她!保护她!但你呢?你有那种即使要泯灭自我和人性也能咬牙坚持,拼尽全力维护到最后的人吗!!!!”
“......”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声音在守泣的内心回荡着,空无一物的飘荡着,明明见识过那么多的人,认识了那么多的朋友,但此刻守泣却无法将他们的名字念出来。
他甚至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羡慕可以这样叫出所爱之人名字的法斯特,嫉妒能够为了安娜做出种种恶行而不知悔改的这个男人,明明自己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但却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想要否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用自己的思想反驳他那毫无责任感的发言,告诉他这么想是错的,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
但脑海里浮现的话语却都是支离破碎的概念,笼统到抽象的感觉,如果用他们来进行反驳或许有机会做到令他哑口无言。
可那些话语所勾勒出的目标,一定不是属于王守泣自己所追求的愿景。
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谎话来反驳他人的真心,这或许才是最为幼稚的行为吧。
“...可你是错的。”
“那又怎么样。”
对于王守泣和法斯特来说这便是最后能够传递的真心,如同镜像般的他们注定无法认可彼此之间的想法。
*
幽蓝的火焰在不断的燃烧着,如同那位少女的发丝般随风摇曳,我看到了不属于此刻的光景。
“许久不见了,Mr.斯瓦迪尔。”
清蓝色的秀发已经长至腰间,金色的眸子闪烁着那神秘的十字光辉,曾经那娇小到抱在怀里也不会觉得碍事的少女...此时依然也不会觉得碍事。
“又或是该称呼您为Mr.米洛斯。”
“随你喜欢即可,赫尔莫德。”
少女已经长大成人,看上去已经到了二十岁后半的程度,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相伴时的优雅长裙,而是贴身的长裤与以纯白色皮革守护四肢的轻甲交织的风衣。
“...你还真是长大了呢。”
“与您相比还差得很远呢。”
为何在那时你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此米洛斯一直没有想通这点。
但现在像这样面对面的凝视着彼此,他终于明白了在这其中的含义。
“为何...您要不辞而别呢,我的主人。”
“......”
“即便是将自己变为工具,也要让我去成为人的理由,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因为我爱你啊,赫尔莫德。”
对于作为人已经结束了一生的我而言,和你渡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喜悦,可与此同时我也在思考这样的人生对你来说真的公平吗。
“活在阿萨神族的阴影之下,活在斯瓦迪尔的阴影之下,活在某个人的人生之中默默的结束作为赫尔莫德的时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因为您曾经渡过了这样的童年。”
“同样也是我这次的人生。”
我从不畏惧死亡,但我害怕当最后一刻到来之际,自己的内心深处依然是空无一物。
我害怕活的毫无价值,畏惧死的没有意义,厌恶存在毫无必要,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切。
“所以您害怕我也抱有与您相同的心境。”
“...我不希望把你的一生浪费在同一个人身上,一无所知的认为陪伴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就是所谓的幸福。”
赫尔莫德应该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有着属于战场之外的人生,能够有敌人或战友之外的人际关系,更多的感受这个我们无数次捍卫的世界那除战场之外的色彩。
初春鲜花上的露水,炎夏树旁的绿荫,秋收万里的麦田,冬至雪花的触感,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在那个处在战场上的我们不曾感受过的和平世界里...去经历,去思考,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独一无二的幸福和人生。
“那如果是现在的话,您愿意相信了吗。”
一个温暖的热量贴在了我的身上,一个小小的手掌,即便已经不再是孩子对我来说依然娇小的手掌。
然后是隔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拥抱,她的体重压在了我的身体上,那个感触是如此的真实和温暖。
“我爱您,无论是作为工具还是人,无论您是斯瓦迪尔还是米洛斯 亚历山大。”
即便不是王子也无所谓,即便是险象环生的炼狱也无所谓,我愿意为了陪伴在您的身旁而付出一切的努力!
“...是吗。我也爱你,赫尔莫德。”
无论是作为工具,还是作为英灵战士,遗憾的是作为人的爱我已经献给了我的妻子。
“但这也是我们能够相遇的原因,所以只能请你原谅一下了。”
“......”
“那个,赫尔莫德小姐能请您稍微给点反应吗?”
“......”
“等等!为什么你只是在默默的用力勒住我的腰!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啊!”
“......”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好大的力气!!难道说在分开了之后,你开始拼命的锻炼身体了吗!该不会还和萝特一样学会灵枢了吧!!!”
不妙,她的力气好大!虽然以前就觉得她前途无量,但没想到在分开之后竟然向着体能方面高歌猛进!现在的她大概比我常态的力气还要大几倍吧!!!
“就算是说谎,在这时也不应该提到其他的女人吧。”
“呃...呃,但是...”
“Mr.斯瓦迪尔,即便是过去了几千年还是那么的不可爱啊。”
“对英灵战士要求可爱多少有些过分了吧。”
已经逐渐熟悉的热量和重量渐渐的消失,我们彼此都明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从下次开始我不会再让出先手!”
“说什么下次,这不就是最后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千年之后我们又能像现在这样相会。”
“是啊,如果能再像这样相遇的话,真希望那会是个和平的时代。”
一个没有任何纷争,也没有任何罪恶的时代。
“所以,赫尔莫德我会再稍微努力一点,为了在下一个千年能够与你相遇在不是战场的地方。”
“嗯,我会等您的Mr.斯瓦迪尔。”
等待着与您一起分享那温暖的时间,去一同见识这世界上更多的色彩。
*
幽蓝色的火焰从不远处闪烁摇曳,包裹着一位战士出现在了王守泣和法斯特的眼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摒住了呼吸,因为这一切来的都太过精准,如同一幕默剧般无声无息的将所有的演员送往了最后的高潮部分。
“米洛斯 亚历山大!”
“!”
就连在一旁默默观战的魔女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可名状的力量在推动着某种无形的事物。
“这里是...”
米洛斯安静的起身,此时的他已经结束了狂化的状态,但用血水构建的右手却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模样。
他再次成为了人,不是作为怪物,而是作为新生英雄回到了这里。
此时的他便是毫无疑问的英灵战士(Einherjar),将活在过去的人们带往下一个时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