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一定很恨我。
王守泣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确的感受到了,那浓缩到极致的负面感情。
如果说米洛斯曾经的虚无是否定一切的意义和自我,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又要如何解释。
他有着与米洛斯相同的孤独,但却完全没有那种枯萎的感觉,甚至相反他的情感在不断的升温提纯,到了足以灼伤那些毫无分寸接近他的人。
在凫儿的话语里曾无数次提到的男人,神荼。
“......”
如果将羽蒙比作垂垂老矣的太阳,中子星。
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跨过了临界点,成为吞噬一切的宇宙终点...黑洞。
神荼抽出了插进米洛斯胸膛的手臂,被鲜血染红的手臂逐渐被雨水冲刷,但那浓厚的血色却依然顽强的留在了他的手上。
可那鲜血的主人却倒了下去,躺倒在了灰黑色的夜幕与泥水之中,如同诉说着他的灵魂已经消散,在这里的仅仅只剩下一具用血肉做成的尸体。
“...为何他非死不可。”
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打算仅仅夺去米洛斯的生命,光是杀死敌人根本就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负面感情。
与岩石同化的手拽起了泥水中的尸体,用脚踩住他的躯干一点点的发力,看着他的身体被自己的力量撕扯到失去原型,看着那停止流动的血管中渗出的暗红继续染在大地之上。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人已经死了,罪也好、罚也好都已经清算结束了。
他没有任何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扯下手脚,撕开皮肉,挖出内脏,粉碎骨骼,极尽全力的摧毁着这具空无一物的尸体,如同一个沉浸在自己游戏世界中的孩子一样。
没错,他一定很恨我,因为此时此刻...我也很恨他!
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先一步的行动,手中握着不知何时拿起的芬里尔的剑刺。
外壳已经全部剥下,鲜红的血毒毫无遮掩的向着‘敌人’砍去。
利刃划破虚空,黑雷扫过剑锋,神荼面无表情的闪过了先前的一剑,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守泣已经攻了过来身体就自行做出了回应!
“你是...”
落下的几滴血水瞬间将神荼面部的肌肉融化、腐蚀,乃至于漏出了其下的森森白骨,但他还是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
直到他发现了‘敌人’的面容,那麻木的神情才出现了扭曲。
“文命!!!!!!!!!!!!!!!!!!!!!!!!!!!!!!!!!”
黑雷瞬间膨胀,周遭泥泞的沙土被席卷、吸引、掀开、交融、与他那不断被分解的血肉合而为一,那与再生不同甚至与恢复这一体系都完全不同。
最接近眼前这个男人系统的人,在守泣的认知里就只有玛娜的绝望之箱,但与之不同的是玛娜只是把它当作了应用星光体能力的容器,而眼前的男人则是通过连自己的身体一同粉碎的方式扩张了‘内在’的空间。
与此同时他内气的总量也被强化了数倍,他放纵着这股不断膨胀的力量向着守泣挥出了一拳。
下个瞬间世界便开始倒退,那甚至超出了神经所能理解的痛苦将守泣的身体弹飞了出去!
不能就这么倒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红的雷鸣在暴雨中迸发,守泣的全身瞬间被朱红色的藤条包裹,手脚也出现了明显的兽化踪迹,甚至连头上都长出了明显的鹿角。
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都无所谓!必须要赢过这个男人!唯独不能输给他这样的人!!
守泣用爆气硬是压下了飞起来的身体,并毫不犹豫的行使着狂化带来的体能加持冲向了对手,神荼也没有歇息的打算同样...不对,是明显用着比守泣更快的速度奔往了他的方向。
双方的攻击半径咬合的瞬间,守泣挥出了利刃的轨迹,神荼挥出了掺杂了泥石的铁拳,但两者的目标却不同。
手中的利刃划破了神荼的肩膀,顺着肩膀的轨迹凹入骨窝,刮开神经的束膜,将如此细腻的斩击用最小的幅度完成,利用对手的动作和断裂部位的自然运动,靠着如同锯子般前后摇摆的重心推移令他们到达名为‘直线’的未来,然后沿着那个未来的轨迹令手中的剑刃通过!
霎那间攻向守泣的铁拳被斩断,如同魔法般连带着攻击这一事实一同被切除。
这可能是守泣他第一次领悟到自己有用剑天赋的瞬间,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靠着年月积攒下来的技艺,而仅仅是凭借着纯粹的感觉得来的无师自通的剑术。
毫无疑问这是超乎想象的神技,因为他在这期间甚至连内气都没有使用多少,就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易的破开了神荼用法术、用灵枢、用神灵代数强化过后的肉身防御。
这个瞬间的他确实摸到了曾经武神所说的境界之一,不是模仿‘武学’的凡人,而是成为‘武’本身。
寒光偏转,落地的水花瞬间如同被掀开的珠帘般随着利刃的轨迹留下了一片空无的领域,就如同‘下雨’这个断续的现象被守泣手中的利刃切断了一般。
就在利刃即将刺入皮肉之时...剑身上泛起了一丝的红雷,这转瞬的杂念令斩击的纯度出现了偏执令那本该到来的未来逐步远去。
“!”
黑色的电光从神荼断裂的肩膀爆发,他靠着黑雷的接住了斩断的右臂。
“这个...”眼角的余光被静止的利刃所吸引“很麻烦啊。”
铿愣!
剑在黑雷与神荼膝撞的夹击下被掰断、碎裂,守泣能明显的感觉到手上的重量正在逐渐消失。
*
轰鸣渐渐的停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冰冷包覆。
“守泣!守泣!你没事吧!!!”
我能听到某人的声音在呼唤着,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名为败北的苦酒,身体无可奈何的只能躺倒在地上,与先前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位愿意为其努力而献上赞美与祝福的人。
“我......又...输了...”
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打算走上全新的道路,可换来的却仅仅只是第二次的失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守泣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胜利的未来,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和进步,可他还是输了。
输在了力量之外的部分,在我确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的那一刻,剑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和未来......我没能成为彻头彻尾的‘武’,在最后的瞬间又变回了凡人。
“啊...”
破碎的身躯正在被非人的力量重组,被拖拽出来的内脏逐渐复原,断裂的手脚从身躯上再次延展。
“啊...呜啊啊啊...”
独自留在了此处的守泣哭了出来。
他不甘心,明明自己已经看到了那梦寐以求的舞台,明明已经知道了那更高的阶梯,他眼睁睁的看着米洛斯亚历山大成为那光辉的英雄,可他自己却在最后的时刻败在了内心的脆弱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明明自己才是作为英雄而生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怎么会...为什么会...这么的弱啊!!”
一个温暖的重量轻轻的压在了守泣破败的身上,齐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陪在了他的身边。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一体的,感受着同样的愤怒和悲伤,所以守泣此时的不甘齐莎也同样的体会到了。
“你是发自内心想要成为英雄。”
即便不是为了艾尔维多所讲述的正义,没有作为琳玔四圣之一的家世,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复杂理由。
王守泣都不会改变其本质,成为英雄从不是别人给予他的梦想,而是他自己一直以来发自内心与灵魂的追求。
所以才会感到失败的苦楚,才会对自己没能做到而不甘,这就是王守泣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让我们去成为英雄吧,守泣。”
那么齐莎该做的事情便有了定数,不再需要继续浪费更多的口舌来确认彼此的想法。
我会在你最终实现的梦想的那一刻落泪,所以在这之前就尽情的向我哭诉这一路的艰辛,相互陪伴着走过这属于我们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