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那个混蛋死哪去了！老子今天非得干死他！老子要杀了他！！”
一个来自卡斯提尔的伤员在被战友拖到医务帐篷的的同时也在怒嚎着，这样的他并非是独特的个例，而是在场的大多数军人的心声。
没有人会乐意去死，更没有人会想要死的毫无意义，大多数的军人在拿起武器时，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被武器针对的那个人。
或许会有人说他们这样的想法太天真、太不切实际，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斗争和竞争的残酷是常人的精神难以想象的，拿起武器代表的并不是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契机，而是为了逼迫你直面更加残酷的现实。
两千人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消失了，而且还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死法，也就是说等到之后他们还要冒着相同的炮火拿着自己的命去填那些鼹鼠们挖好的大坑，只要是个脑子没有问题的成人都会被恐惧激发出心底压抑的负面感情。
这就直接影响了整个部队的命令的执行力，也就是所谓的士气。
因此在回到营地之后，连让赫尔曼换下一身戎装的时间都没有给，一群高级士官便以传话的名义把他带到了空艇的会议室开启了紧急对策会议。
当然了所谓对策会议仅仅只是个虚名，其本质更多的是对赫尔曼的批斗和甩锅的仪式。
“赫尔曼陛下，面对今天这样的结果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遗憾。”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赫尔曼依然用着嬉皮笑脸无所谓的表情说着“但拜其所赐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实力。”
一部分血气上头的士官耐不住性子敲起桌子想要骂他，但都被身旁的人给及时按住了，毕竟赫尔曼好歹是一国之主，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侮辱一位君主可不是能件没过脑子就能解决的小事。
“您的安排在我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不妥，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到他们竟然会在战壕里积攒毒气。”一位看上去就带着书生气的骑士正儿八经的说到“克您难道对那些因自己的命令而牺牲的官兵性命，哪怕感到一点点的愧疚吗？”
“......”
赫尔曼沉默了，毕竟在这样的道德环境下问题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是错误的，所以只能用放弃抵抗拒绝回答的方式来避免错误的堆叠。
“说到底为何要在那样的战况下选择撤退？”
见赫尔曼此刻的颓势，另一位看上去有些战斗经验的中年士官带着恶意的说到
“我们已经牺牲了两千人，但作为代价是打通了敌人右翼的阵线，即便是有毒气存在继续强攻下去也并非毫无办法才对。”
“......人渣（小声）。”
赫尔曼很快就从他的话里摸出了他的真心，他是打算用这种看似正确实则廉价的话语把赫尔曼抹黑成优柔寡断的软弱之人，从而夺走他本人作为全军领袖的发言权威性。
眼前的白痴真的知道自己这番话的后果吗？如果没有权威坐镇，这些所谓强大的部队们就只是群一吹既散的散沙，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公然挑衅权威根本就是在找死。
“混账东西！”赫尔曼一旁的副官此时青筋暴起，就连眼瞳都隐隐的泛起了红色的凶光“竟然敢当着我们的面侮辱阿尔布雷的王！！！”
那个中年士官见到此等非人的煞气也在一时间被吓的说不出话，眼见副官就快要把愤怒转化为行动之时...
“招呼就打到这里吧。”
一个浑厚的嗓音压住了在场每个人的情绪，说出这句话的正是此时唯一一个有资格正面批判赫尔曼的人，雷利乌斯。
“我召集各位来到这里是为了交换彼此的意见，尽早地解决眼下的局面，而不是为了让你们借此机会聊天增进友谊的。”
“如果这在你的眼里算是朋友间的谈话，那我觉得你应该尽早和身边的那些朋友绝交为好。”
雷利乌斯虽然是给了赫尔曼一个台阶下...
“赫尔曼陛下，为了不再让像这样的问题出现，能请您回答一下他的这个问题吗。”但毕竟问题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所以赫尔曼还是要回答自己为何会在那时选择撤退。
赫尔曼见此也收起了自己嬉皮笑脸的神态，久违展露出了自己作为一个老者的威严与肃穆。
“如果继续打下去，我们确实会和他说的那样拿下战壕吧。”睿智的老者首先承认了那个人的说法，中年士官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但紧接着赫尔曼就说到“可打下那堆土坑真值得我们付出这么多士兵的生命吗？”
“...能请您详细的说明吗。”
“我们就算打下了那堆土坑，但到时还是要靠更多的士兵去面对那韦兰之壁。”
如果说这面墙真的和传闻相同是个万古长存的神迹，那我们就必然要靠更多的部队去迎接敌人自上而下的攻击，这次可没有什么坦克和大盾能替我们挡住攻击。
“您的意思是...打算借这些战壕里的人来打开韦兰之墙的大门？”
“荒唐！那些人既然被扔在墙外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是弃子！只要指挥官的脑子正常，谁会为了那些弃子敞开城门！！”
果不其然赫尔曼的这个说法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否定，但这种粗俗的话语根本就不重要。
“也就是说赫尔曼大人认为，这次拦下敌军突击的功绩会令守城方重新评判战壕的价值，进而给他们补充更多的物资阻拦敌军，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理解。”
在我们的眼中或许仅仅只是牺牲了两千人的性命，但在敌人眼中他们就是拦下了六万人进攻的英雄，如果说我们这边的士气因为撤退而下降了那么敌人那边的士气估计也回因为此次的战斗而上涨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试着减少部队冲锋的规模，在各种时间段来回不断地袭击骚扰他们的战壕，让他们的士兵渐渐习惯胜利的滋味最终麻痹其对死亡的恐惧。”
如此一来主战派就会占领指挥部的指导地位，把他们生生的从那些坑里给拉出来然后再将其消灭，这样的做法很明显比在此刻堆人头换阵地要来的合理许多。
“您的这个看法是不是有些过于感情化？”之前那位让赫尔曼沉默的书生气骑士又说了起来“他们的指挥官凭什么听取那些士兵的意见？如果他们不主动出击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又要白白的浪费更多的时间和补给吗？”
“赫尔曼陛下，您对他的这个看法怎么想。”
“你是不是傻啊？”
这次赫尔曼没有再次保持沉默，也不是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而是非常认真的说到
“一群甚至打算死在一块的官兵，还有什么是彼此之间不敢说的？”
“可就算说了，指挥官也不一定会...”
“指挥官不同意又管个屁用，指挥官的几句话难道能抵的过，不断堆叠的切切实实胜利带来的说服力吗？！”
权力这种东西你如果把他当回事他就是比命还大，但你要是连死都不怕了那这玩意又有什么屁用？不是每个人都和圣人一样，明明知道自己能赢还愿意选择龟缩在原地不动。
“他们既然那么有决心面对死亡，那我们就用成筐的荣誉把他们给砸懵，让他们产生自己可以死的更有意义的幻想。”
然后再用名为现实的铁锤将他们的那份幻想给彻底的敲碎。
*
赫尔曼的说法并没有被所有人接受，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的借口。
这一切问题的根本并不是因为战争的失败，而仅仅只是因为死的人还不够多，没有多到能让这些躲在后方的指挥官们承认敌人的强大和觉悟的地步。
所以他们才会将所有的失败全都归咎于赫尔曼的怯懦。
当晚在法尔纳斯特的空艇甲板上，由雷利乌斯主持的授勋仪式开始了。
按理来说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骑士和军人并不该由法尔纳斯特的国王授勋，但或许是考虑到士气的问题，所以雷利乌斯还是以代理人的身份为登陆泰洛尼亚期间立下赫赫战功的战士们授予了来自他们祖国的功勋。
“那个小子...”在这期间赫尔曼很明显的察觉了一位年轻的骑士周身环绕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气场“那个就是传闻中的海尔吉吗。”
很强，强到足以和九大骑士并论的地步，也就是论外的级别的水准。
赫尔曼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青年来自于埃达之外的事实，也在看到他身边的那位精灵族的魔女时不由的惊了一下。
“真的假的，那个闺女不是炎之塔的巫女吗！”
在埃达每一个魔女之塔都存在着一位巫女，虽然魔女们大多都不信仰神灵，但她们却对巫女这种侍奉神明的存在从不觉得奇怪。
其中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巫女有着她们很通俗易懂的意义。
那就是为了防止埃达在未来由于某些原因毁灭之时，巫女要作为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文明的传承留给下一代的支配者，就如同从达奴到华纳，从华纳到阿萨最后到了如今的魔女之塔一样。
所以与根据本身实力选拔出来的长老不同，每个塔的巫女往往是根据其星光体所具备的特殊性选拔出来的。
“说起来还挺可怜的，明明那么年轻就被复仇女神给缠上了。”
想到这里赫尔曼回忆起了曾经的一位伙伴，那也是个有着独特星光体的魔女，也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而且据说是个文明水准远远高于埃达的世界。
一个由名为武侠的特殊战士捍卫的世界，她的家族因为与魔法扯上关系而遭到残害，只有她一个人活着逃到了埃达。
而那个名叫安可的魔女，也是赫尔曼作为战士的师傅。
“......说起来这个小子和安可的面相接近，他该不会也是来自风土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他为何能凭借少量部队拿下补给据点，毕竟对于那些铁王八的应对方法他们应该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想到这里赫尔曼向着那个青年迈出了脚步，可就在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赫尔曼陛下，请问您接下来有时间吗。’
莱茵曼 炼，守贫骑士的顶梁柱，赫尔曼更喜欢叫他雷利乌斯的跟屁虫此时却孤身一人来找他。
“这还真是稀奇，没想到你竟然会抛下自己的主子来和我这个老头子幽会。”
‘因为您今日所说的话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我认为有必要与您好好的单独谈谈。’
鲜血在空中不断地勾勒出鲜艳的血字，无法与他人用声音对话的莱茵曼没办法与其他人在公共场合说悄悄话。
‘我认为您的看法是正确的，此次来也只是为了确认计划的细节。’
“你说...细节？”
眼看赫尔曼被勾起了兴趣莱茵曼便转身走向一旁的走廊，赫尔曼见此先是转身看了一眼授勋的青年，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毅然决然的跟随着莱茵曼的脚步踏入了黑暗之中。
二人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阶梯，最终来到了一个设有吧台的房间，应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卧室吧。
‘赫尔曼陛下，您认为一个国家的价值存在于何处？’
“人民、军队、领土。”
‘完美的答案，军队确保领土的主权，人民开发土地上的资源，而土地富足又能令人民的数量增加，使军队也变的更多。’
莱茵曼没有取下他那全覆盖的盔甲，看起来他并不是打算邀请赫尔曼共饮一杯，而仅仅只是为了能够隐秘的谈话。
“所以你想和我说的细节是指的什么？”
‘军队的增多理所当然的就会迫切的需要更多的土地来管控，国家发展的历史也可以被认为是武器的历史。’
越是拥有强大武器的国家，其领土就会变的越发广阔，可以说武力的权威性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基。
‘法尔纳斯特的富饶便是建立在灵族强壮的肉体之上，我们的武力确保了国土的宽广资源的量与质都远超他国，而这些资源又会吸引来更多的聪慧的人才发展创造出更多美好的事物。’
“所以呢。”
‘但就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法尔纳斯特的根基出现了动摇。’
坦克的存在取代了原本只能由灵族的担当的任务，让这些矮小的人类也可以凭借合作打倒全副武装的巨戟军团。
“你该不会就是打算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吧。”赫尔曼不屑的说到“这些铁王八既然已经出现在了人前，那未来就一定会普及开来，毕竟这就是时代的变化。”
‘没错，这便是时代的变化。’可莱茵曼却没有任何的迟疑，就宛如是在等着赫尔曼说出这句话一般‘强者不可能一直是强者，而弱者也不可能一直是弱者。’
道德可以束缚强者，但却无法阻止弱者们的行为，也就是说时代赋予了弱者权力的结果就只会是道德的衰败。
‘赫尔曼陛下，按照您的计划用胜利麻痹敌人的对策是可行的，但要为了喂饱这些拉斯诺夫的鼹鼠人而牺牲我军宝贵的士兵，这多少就有些不值当了。’
紧接着空中出现了最邪恶的文字，令赫尔曼一时间仿佛看到了这位骑士身后的倒影里出现的黑色双翼。
‘把附近镇子里的男丁给抓来给予他们克里斯卜 弗卡，替我们的士兵冲锋这样如何，既然是不追求精准度的武器那经没经过系统化的军事训练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才对。’
既然横竖都是要输的结果，那就让其他的人去做吧，没有必要拿我们自己人的命去填坑的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