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巴伦西亚城下交火后的第四日的夜晚,莱茵曼随着自己主人的脚步穿过了人来人往的走廊,来到了他用以处理公务的尊贵房间之中。
在寸土寸金的空艇上光是这一间房就占据了五十平方米的大小,楠木精雕的木纹家具,红彩艳丽的木地板,金色镂空的浮雕壁纸搭配着将四面空间包围的淡雅的雅黑色浮雕书架,四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的书籍与公文资料,在资料和资料之间还有用以区分类型的摆设,甚至在办公桌的右手边还特意准备了给秘书用来休息的小房间。
在这样一个奢华的房间中心摆放着一把巨大的镰刀,那把闪烁着阴狠光辉的巨镰看上去与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格格不入。
但知晓灵族历史的人都会明白,这把镰刀才是整个房间中最最贵重的神器,也可以说是代表着灵族这个族群本质的事物。
农神之镰,古代的灵族先哲们用以反抗天神暴政时所使用的武器。
“看呐,这是多么美丽的一把武器。”巨人用手指亲昵的抚摸着巨镰的锋刃,温柔的如同是在抚慰啼哭孩童的慈父“没有任何多余的部分,不带着半分恶意,也没有夸耀自身武勇,仅仅只是谦逊的恭候使用者来将他挥舞,用于收割无垠的麦田...又或是敌人的鲜血。”
‘陛下所言极是。’
雷利乌斯没有回头去看莱茵曼的血字,即便没看他也能猜到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一个忠臣自当如此,比主人还要华丽显眼的武器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歹意,莱茵曼你不这么认为吗?”
‘陛下...’
一道冷厉的寒风闪过,幽曲的刃光瞬间包围了他的脖颈,将莱茵曼那些无意义的奉承一分为二。
“但就在今天我的利刃出现了缺损,因为极其无聊的理由而导致他变的不再那么的迅速和高效,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
“得要好好的打磨一番才行...对吧。”
莱茵曼当场单膝跪地,但他却没有任何狡辩仅仅只是像个虔诚的信徒般等待着雷利乌斯下达的判决。
“你难道以为只要不说话就能减轻自己的罪行吗。”
“......”
“为何要将民众卷入战争之中,你是否想过这种做法最后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
“我们就在昨晚从维护埃达秩序的联军变成了肮脏污秽的侵略者,平白无故的将自身的大义丢给对面难道就是你对法尔纳斯特表达忠诚的手段吗?”
“......”
莱茵曼还是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他仅仅是在等待着处决的到来。
“还是说你认为只要自己死了,就能结束自己此次犯下的过错。”
雷利乌斯将巨镰收回,用如同冬夜分寒风般冷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位属下,这位经验老道的王者此刻甚至难掩自己目光中那些许的鄙夷之情。
“东方的海战已经打完了,结果是佩斯曼的那帮子海盗拿下了对拉斯诺夫援军的胜利。”
听到了这句话莱茵曼终于耐不住沉默,用血字说到‘也就是说,我们的军队拖累了福格尔家族的脚步。’
这句话令整个房间的室温再次下降了几度,那个原因自不用说肯定是来自于雷利乌斯的发出的愤怒与阴冷的杀意。
“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打下巴伦西亚不是单纯看他们不爽,想要报复对面这么简单,而是为了妥善的使用他的运输能力为接下来的战斗运提供输物资的港口。”
‘是。’
“可你却在此地留下了遗恨,给了他们反抗的理由,等到我们将大部队撤离之时,泰洛尼亚的高层又能打着这样的旗号率领军队重新夺回巴伦西亚,然后向全世界控诉我们先前所犯下的屡屡罪行。让我,你的国王,法尔纳斯特的统帅者成为一个无能自私且易怒的该死暴君!”
这你要如何挽回?仅仅只靠你一个人的脑袋,当真可以挽回这次的失误所造成的损失吗!!!
“......”莱茵曼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用血字问到‘那我们接下来要重新靠自己的军队去冲锋。’
“怎么可能,如今我们的名声已经受损,若要再为此白白的浪费自家兵力,更是会被世人当做忍俊不禁的笑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赫尔曼顶罪,毕竟这项计划是因他的提议而起的,只要能够证明这一点我们就能大大方方的继续使用这个方法。
“说句实话我对当下的这个情况很是失望,本以为群聚如此之多的豪杰能在此次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为后人敬仰。”
‘还望陛下宽恕臣等的无能。’
“罢了,如今这些并不是重点。”
真正重要的在于敌军开城送粮的结果已经定下,这不仅仅是在对我们的宣战也是在像周围的人民们的宣言,展示了他们将会把战争继续进行下去意志,并且接下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中的未来。
逃亡、反抗、甚至主动出击也并非不可能,人一旦失去了对未来与美好的幻想就会变的无法容忍哪怕一丁点权益的侵害。
仇恨与愤怒会变的毫无掩盖,那些潜藏在屈从假象下的真实恶意也会赤裸裸的展现出来。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请陛下放心。’
这一切很快就都会结束了。
*
眼见那来来往往的人潮,葛杰夫此时的心情也变的越发沉重压抑。
他很清楚战争是多么的残酷,也见识过生命在无情的利刃面前到底是多么的脆弱,正因为如此他明白愿意直面这些的人们到底有多么的无私和高尚。
可此时他看到的却不是那样高尚的灵魂,也不是那些对名利贪婪的目光,而是一个个迷茫无助的人。
一群被屠刀逼迫着走上战场的人,他们被像牲口一样押运在看管森严的营帐里,被迫像一个战士般服从屠夫下达的任务。
多么令人作呕的光景,葛杰夫不由的想要用自己的铁拳打在眼前那些一个个故作狰狞的懦夫脸上,但在他身旁的布罗瓦却拽住了他的手。
“calm,葛杰夫你想要作什么。”
“去揍那些混蛋一拳!”
“silly,你就算这么做了又能怎样。”
战争不会因你的不爽而结束,更不会因为你的高尚而变的更高尚,战争的一切程序都只是胜利过程中的一环罢了。
“可我们是要与那种东西为伍啊?!因为知道了战场的可怕所以把其他人绑上战场,替我们流血流泪?你难道想被认为是和他们一样的畜生吗!!!”
“......reluctant,但也没有除此之外的方法了。”
“什么叫没有除此之外的方法!”
“listen,葛杰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战士。”布罗瓦回忆着古老的岁月细细到来“战争不是与谁为伍的甄别,而是为了决定谁能拥有否定权的斗争。”
所谓正义不过是不公披上了一层华美的外衣,他们的本质都是建立在否定某种事物的世俗权力的投射。
人类维护正义的本质,便是维护自己否定某种事物发展的权力。
“所以就要为了让军队存续而牺牲平民吗?!这也太奇怪了吧,一批身经百战的部队竟然只会躲在这群无力的弱者身后,那这些人是为了什么变强的?为了远离战争而变强,那他们的苦练的这一身本领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
“我自然也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场面,但那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们有值得这么做的人与物存在啊!!!”
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温暖的床铺还是香甜可口的面包,正因为有这些东西在我们才能熬过那些最艰苦的时刻不是吗!
事到如今竟然仅仅为了活下去而牺牲这些,开什么玩笑!老子才不管什么狗屁不通的正义不正义,你要是和我说让自己活下去的代价是再也见不到更好看的盔甲和那些美味的食物,那我还不如直接死在坦克的炮火之下!
“...葛杰夫。”
布罗瓦脸上也少见的露出了愁容,她自然也不希望掺和进这样肮脏的勾当里面,但她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珍视的伙伴因为这种理由而惹上麻烦。
她很清楚为何这样的命令会被立刻施行,首先这里并不是他们的故乡其次则是在于他们很清楚战争的恐怖。
正因为自己能够顶住炮火存活下来,所以才明白在那个地狱之中到底是多么的难以呼吸,那种迎面而来的死亡到底是多么的令人畏惧。
所以一旦告诉他们有可以逃避这种恐惧的方法,那本能就会令他们抛弃作为人的道德,把那些原本难以想象的恶行如同是呼吸般自然的做到。
事实上海尔吉(守泣)已经为此向上层提出了抗议,要求他们立刻将这些抓来的男丁遣返回自己的城市,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果。
“consider,你如果在此时惹事,那海尔吉正在做的努力可能就都白费了。”
“......该死的。”
见葛杰夫终于被说服,布罗瓦这才松开了他的手,甚至垫高了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Well,真是个好孩子。”
“...别再气我了。”
不过虽然葛杰夫的气是被海尔吉的名字给压下来了,但是其他与葛杰夫怀抱同样想法的人可不会如此。
而且这些人也绝不是什么小数目,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变成侵略者,更何况那些并没有实际经历过韦兰之墙炮火洗礼的人,他们的内心还没有被恐惧所吞噬还抱有朴素的正义与道德观念。
即便是葛杰夫没有出手,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待了一会就有个来自阿拉贡的骑士猛地跑上了前去,对指手画脚的军官来了一拳,。
军官的部下立刻围了上来,也就是在此时那些从先前就看不过这种态度的人也立刻冲了上,整个场面瞬间变的混乱了起来。
布罗瓦这次没有拦住葛杰夫,甚至她自己也跑进去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
太阳西下落在了远方的海平面的尽头,得到了物资的战壕内部此时也没有缓解内部紧张的高压状态,更多的其实都是在等待时机的到来。
很明显他们已经走到了叛离前的一步,或许还能支撑上几天但迟早会迎来极限。
不是身体的极限,而是那源自精神的极限。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厚,这些守夜的拉斯诺夫战士们的神经就越是绷紧。
每当月光被乌云遮挡,世界回归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就仿佛会冒出一个可怕狰狞的怪物。
就如同此刻——
“!”
顷刻间战壕沸腾了起来,人声自每个角落流淌开来,紧接着所有的士兵都在朦胧的睡梦中回归了现实之中。
“那个该不会是...”
“大概是...会不会是有诈?”
“应该是...等等,要是我们现在出手,不就能...”
“你是白痴吗!这种事我们谁能负责!还不老老实实的等待着上面的人下令。”
与先前的伴着炮火与号角的敌人不同,此次跨国这片泥泞战地的是一位衣着得体的老者,身形匀称的他身着银甲腰挂长剑,迎着群星的余晖踏着平稳的脚步靠近着巴伦西亚的城墙。
而在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批身着类似银甲的骑士,总数大概不超过五十人,要说舍命突击的炮灰这个数量也实在是太少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看上去并没有敌意,可他们却毫无疑问是来自于敌军的士兵。
“赫尔曼 冯 阿尔布雷。”
一个指挥官默默的念出了老者的名字,毫无疑问他正是来自于对面的总指挥,也是发起了这一次次夜间突袭的罪魁祸首。
但他们都很清楚光是杀死他并不足以停下敌军的脚步,而他本人自然也不是为了杀伐而来的。
想到这里,指挥官跳上了一辆坦克下令来到了老者的身边。
“敢问阁下是赫尔曼 冯 阿尔布雷陛下,对吗。”
“没错。”老者以肃穆的神情庄严的宣告“孤便是阿尔布雷之王,阿萨诸神选定的人类之主,赫尔曼 冯 阿尔布雷。”
他的仪态非常庄重,身边的骑士也显得格外神圣,就如同不沾染一丝污秽的天鹅般高雅。
“孤此行是来向你们的领导者来寻求保护的。”
“...保护?”
“孤与孤的这些骑士们,再也无法耐受雷利乌斯那恐帝对人民的恶蛮,特此决意渎别暴君以求列入尔等圣军之末。”
简单地说就是投降,但是......
“陛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关于这件事我无权下判断,还请赫尔曼陛下...”
有诈,这个男人绝对有诈,作为战士的本能在如此咆哮着。
“若是孤告诉尔有关法尔纳斯特进行的破法者的研究景况,尔等也会如此回答吗。”
“破...法者?”
“没错,这是一个歌利坎和法尔纳斯特合作研究的项目。”
基于圣族所具备的某种特性来实现的一个将埃达的魔法根基彻底磨灭的计划,借此来完全消除来自魔女之塔的压迫与世界之外的各种危机。
“......”
“难以置信吗,那也是无妨,孤就按尔所说的那样回到那龙潭虎穴之中罢了...”
“...请等一下!”
他再三思索之后,在内心挣扎的同时向这位老者说到
“可否让我先与柯西切大人知会一声。”
“哼,无所谓,只要在天亮以前便可。”
因为在天亮之后,他们就必然会发觉我不在营地的事实,进而推理出叛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