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白飞尘断开了与奥里西斯的连接。
昨晚命悬一线的战斗以及接下来所要处理的一堆烂摊子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用力的甩了甩头,先让烦恼暂时抛出脑后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前还要面对现实生活。
他取下了头上戴着的神秘眼罩,习惯性的端详了一会。这个泛着神秘金属光泽、有着古朴奇特造型的眼罩,既有着现代科技之感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古老的东方神秘力量,一年前它被邮寄到了自己家里,寄件的地址被涂黑,他也是按照上面的图册说明书才一点点的知晓如何进入那个神秘的奥里西斯世界的。
从小白到如今的传说级驱魔人,这一年白飞尘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但这一切对他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几乎并没有多好的影响。
长期的战斗以及因悬赏点引发的各种斗争冲突,已经让白飞尘在本该如白纸一般纯净的年纪开始变得孤僻与多疑,他开始害怕伤害周围的人,因此他总是尽量避免与人交流,这也导致班里的同学都以为他有自闭症,也都开始孤立疏远他。
他在名为班级的孤岛里,做了一个安静的囚徒。
他有些不舍的将眼罩装进一个塑料泡沫的盒子里塞到了床下,开始了一天的旅途。
洗脸,刷牙,看着镜子中有些苍白的自己,白飞尘默默的低下了头。
镜子中的自己有着一头柔软的短发,眉毛棱角都是书生般的清秀,他本属于是那种安静的性格,但也许正是这种安静的性格,让外界给他的负反馈让他形成了一种新的性格,那就是自卑。
他自己租了一间在学校外面的房子,每个月的生活费用都是婶婶从父母那转交给他的,平日里也就吃吃食堂里的饭菜或者校外的路边摊,周末或者每逢假日的时候回去婶婶家里蹭点饭吃。
也许是常年没有父母的陪伴,他才会渐渐的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吧。
白飞尘没有多想,简单倒腾倒腾,吃了早餐后也就来到了学校。
七点的早读,坐在王之故乡之位(后排靠窗)的白飞尘看着满眼的古文开始开起了小差,他悄悄的从书桌下面翻出了语文下册,然后摊开到138页,那里面夹着他所画的奥里西斯里面从四百层往上所见到过的恶魔以及奥里西斯世界所独有的原生种。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白飞尘所画的简笔素描之上,除了昨天他已经遇到的那只被称为“钢之鬼”的下级恶魔,从散落呈颗粒状集群的“血魔砂”到神鬼莫测的高阶恶魔“魑魍”,再到只在资料里才能看到的巨型生物“离渊”,白飞尘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奥里西斯世界那里,全然不觉班主任已经走到了他的桌边。
“当当当,”
班主任十分客气的敲了三下桌子,把白飞尘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呃……”
要是在奥里西斯世界白飞尘此时应该已经应激性的一记手刀干趴了班主任,但在现实世界里,他不能。
于是他只能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支吾着说些“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
班主任拿起来白飞尘的画,推了推眼镜认真的端详了一会,随后又放了回去。
他俯下身来看着目光躲闪的白飞尘,问道:
“这些是画某些网游里怪物的画吧?”
“不……不是……”白飞尘本想说是,这样能够避免无谓的纷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就是那么笨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一出口便感觉这下完了,轻则办公室训话,重则叫家长,哪一样都不是他所想面对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班主任在听到回答后只是笑了笑,他拍了拍白飞尘的肩膀,说了一句“画的不错。”就走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训斥,也没有对他不务正业的责骂,只是一句十分平淡的鼓励,让白飞尘分不清班主任究竟是在鼓励他还是在漠视他。
毕竟自己的成绩,常年都处在班级中等偏下的水平,这一句鼓励,同样也是班主任这学期对他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也许有些时候漠视会比恨铁不成钢所带来的压力会更大一些吧。
而白飞尘倒是无所谓,这种无人问津、偏安一隅的生活正是他想要的,只要成绩勉强能够过得去,他在学校的日子也就熬一熬就好了。
然而命运不会让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顺汤顺水的让生活按照他想要的方式继续下去,课间时光他不得不听到了一个让他暴雷的消息。
班花杨紫萱正在炫耀她在奥利西斯里面成功击杀了一只下级恶魔。
“?”
白飞尘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个昨晚大喊“王八蛋,我恨死你了!”的声音和这个班花杨紫萱的声音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杨紫萱真的是昨晚那个菜鸟元魄的话,那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他好奇的凑近了听去,只见杨紫萱趾高气扬的和周围的女同学炫耀着;“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名叫‘奥里西斯’的VR游戏是有多真实,我当时和那只恶魔大战的时候受伤的痛感就和真的一样,我到现在还疼着呢。”
“这不是VR游戏啊!……到底有没有看说明书啊!……昨晚给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啊!……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把那装置寄给你了啊!”
白飞尘平静的内心彷如受到了巨大的浪涛打击变得风起云涌,太多的槽点让他实在无力吐槽。
然而杨紫萱的炫耀还在继续:“要不是为了救那个菜鸟玩家让我分了神,我也不会提前暴露行踪,让那只怪物偷袭到我。”
明明是我救了你好吗……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
是啊,您差点小命不保。
“我一招移形换影,‘咔咔’两刀就把那怪头给砍下来了!”
“噗!”这次内心os的白飞尘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结果引得一众人侧目。
杨紫萱对着白飞尘怒目而视:“小透明,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感冒打喷嚏没忍住。”白飞尘只得找个借口掩人耳目。
对于如此明显的借口,杨紫萱也不好发作,秀目一转,眉头一皱,口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也是吼,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玩得起这么高级的游戏,现在不会还在玩小霸王游戏机那代从你爸爸传下来的游戏吧?”
面对人身攻击,白飞尘并没有做出还击,只是顺着杨紫萱的话说了下去:“恩,我有时候还是会玩一下模拟器里面的小霸王游戏,确实还挺好玩的。”
仿佛是一拳击在了棉花上,班花杨紫萱顿时没有了对白飞尘口诛笔伐的借口,只得“哼”的留下了一句“不和你这家伙计较。”转头便和她的闺蜜们聊起了别的话题。
“好羡慕哇……”
“?”
白飞尘寻声望去,竟是班里最胖的王小帅发出的声音。
“你竟然能和班花搭上话,我好羡慕。”
“就几句而已……还被挖苦了。”白飞尘叹了口气。
“能说上一句就已经很好了,不像我一点机会都没有。”王小帅的厚框眼睛下透着失落。
“嗨……这有什么,习惯就好了。”
之后气氛就陷入了冷场,白飞尘的话术说不上是舌灿莲花吧,至少可以说是冷场之王了。
然而大部分男生都有着一个比女人更加热门的话题,那就是游戏。
还是小胖王小帅率先开了口:“飞尘,你说班花说的那个叫奥里西斯的游戏,它很难吗?”
白飞尘一脸淡定:“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光是一个进入资格就让你没法和她一块玩了。”
“那怎样才能获得进入资格?”
“这个啊,得看命。”
“得看命?啥意思?”
“呃……就是需要一台能够进入奥里西斯的设备。”
“在哪能买到,多少钱?”
“买不到……随机发的。”
“哦……”
又冷场了。
然而王小帅忽然又冒出了一句:“你有吗?”
“啊……这个……”
见白飞尘支支吾吾的模样,王小帅顿时猴急了起来:
“你有吧!借给我!或者卖给我也行!”
眼见王小帅的脸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白飞尘急忙说道:
“我也只是在网站上看到的,我自己也没有啊!”
“哦……好吧……”王小帅眼中的希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磨灭了,他有些沉重的坐回了位子上,只是凳子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嘎吱”的惨叫声。
白飞尘捋了捋被王小帅揪皱了的衣领,感叹道花痴男还真是不好惹啊。
……
随着放学的钟声响起,白飞尘一天的课也终于结束了。
他随着人潮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中,放下了手中的书包准备出去吃个饭。然而这时候家里那许久未响的电话这时却又响起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铃声。
白飞尘只得接起电话,结果却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声音:“喂?是儿子吗?”
这一刻,白飞尘明明十分平静,但不知为何却有些哽咽起来,只能有些嘶哑的说道:“是我,父亲。”
“怎么了,听你声音怎么有些不舒服,是感冒了吗?”
“没有,就是嗓子有点痒而已。”
“那个……儿子不好意思啊,三年多都没有联系你了,上面有任务一直都要求保密,我现在还没有给你爷爷奶奶打电话就先打给你了,就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读书。”
面对突如其来的来自爸爸的问候,他感到了有些疏远,又有些感动,但也许是奥里西斯世界给他所带来的情感上的麻木,他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容易激动也不会把感情表露在面上,只是平静的回答,只是称呼从有些疏远的‘父亲’换成了‘爸’:“爸,我过得很好,成绩也挺好的,您放心。”
“哦,那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和爸爸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那就先挂了哈,还有几分钟我和你爷爷奶奶通个电话。”
“恩,爸爸再——”白飞尘‘见’字还未出口,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晚霞,同时也照在了少年有些落寞的脸上,他所向往的生活,是不是也曾缺少了些什么呢,亦或许是因为缺少了些什么,才导致他现在所向往的生活会是一座孤岛呢。
他不知道,他只是安静地把电话放回了远处,独自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