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3:00。
“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走了!哇啊啊啊啊啊时间啊!你怎么,辣么慢!”
许远山发病了。
我选择无视。
只是这么讲起来,这次回家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
每每想到他们的时候,我总会不由得联想到另一件事。
那个我消失了的世界线,他是否存在,又是否仍旧运转流逝着。
倘若如此,那个世界线里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他们又都怎么样了?
即使我现在存活着,却也不代表过去的我活着。
我的父母可能会悲痛欲绝伤心的要死。这个时候,我倒希望他们能冷血点,能从我出生就冷落我。
这样,我就不会担心。
可这样,我也就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
……绕回去了。
算了。
我甩干净脑袋,右手撑着歪着的脑袋吊儿郎当地看着小马兢兢业业的把七七八八的数字写满整个黑板。
……看来我多少有点被许远山影响到了。
…………
“好兄弟拜拜啦我先溜了!”许远山抛下一段话,踩着铃声兴致冲冲的抢在小马之前撞开前门。
“我是第一!!!”声音在走廊回荡着。
我扶额,随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回去?”
我抬头,看到已经背着书包的何晓筠。
“……我也在想。我家里人好像会来……吧?”
疑问句。
我忘记了。
何晓筠不出声,默默地看着我,又重新上下扫视了一遍:“你还记得你家在哪么?”
“我好歹也住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忘记!”我反驳。
“那走吧。”她纤手轻挥,倒是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啥意思?”
“我送你回家。我有车哦。”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绕着指尖转了几圈,正好撞到透过窗户撒进来的阳光,银灿灿地令我有些睁不开眼。
“可我不知道我家里人会不会……”
“哎呀那就选个在你面前的吧!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男人?”她二话不说就拽住我的手,洋洋洒洒地拉着我走出班门。
班级里边投来了热切的目光。
只能庆幸还好不是很熟,不然……
请假想被李栋得知的后果。
只不过刚出门就撞上了个熟人。
林语默。
她背着包刚刚准备经过我们班门口,结果就被冲出来的何晓筠差点撞个满怀。
“啊对不起对不起……”何晓筠赶紧拉着我低头道歉。
……不是,关我屁事啊???
“……没事没事。”她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嘴角稍稍上扬地摆摆手。
然后就看了眼我。
我瞬间觉得一种名叫尴尬的玩意遍布全身。
很不自然地,我抬起手挥了挥,算是打个招呼。
她也笑了笑,算是回应。
“走啦走啦,都怪你,害的我差点撞到人家。”何晓筠松开手满脸嫌弃,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明知故犯的语气。
我抬头瞧了瞧林语默,不做停留,转身就跟上了她。
然后挥手表示不满。
表示无效,何晓筠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地走在前头。
我看着她的背影,小小的在瓷砖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一直蔓延到我的脚下。
我轻笑,对她的不过问还是有着些许感激。
…………
“你不介意?”我看着她的小电驴,以及正在带头盔的她。
“介意我还叫你过来干嘛?”她反问。
“……你不会是那种……交际花?”
她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你……啧,爱坐坐不坐滚!”
“坐坐坐,坐!”低头认错态度诚恳。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跨过座位,坐稳,无处安放的双手只好抓住座椅的边缘。
然后抬头看了眼周围正等待自家父母来接送的孩子们,心里的负面情绪不由得消了不少。
果然,人与人的差别在起跑线上就出现了。
心情愉悦不少,不由得想抽出手来做一个李栋标准的挥手耍帅动作。
哪知何晓筠这个时候启动了小电驴。
属实没想到。
属实没想到何晓筠的小电驴会这么生猛。
这就像是在一辆不会熄火的车上起步即五档猛松离合爆踩油门感受迎面扑来的狂风以及强大的推动力。
然后。
我差点从车上摔下去。
“抓紧……唔!”她好像想提醒我一下。
然鹅我早已经在生存意识的催动下死死抱住了她的腰。
虽然我很对不起,这给她吓得不轻,车轨迹都开始飘忽了。
但是我还是很想笑。(事后回想
以及。
慌。(当事人。
“喂喂喂姐好好骑车啊啊啊啊啊啊!车歪了啊歪了啊啊啊啊啊!”
“你不要抱那么用力啊喂!!!”
分贝爆炸的两道声音在街道上回响,还有一辆歪歪斜斜的小电驴正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轨迹跟描着阳光的边缘,悠悠的踏上归途。
…………
风岭一中本是座落在风岭市的市中心。
但是由于种种的上级下级和学校内部的原因,他搬到了距风岭有四公里远的枫雨洋。
风岭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而风岭到枫雨洋的路程就要途径一个长达三公里的隧道。
但枫雨洋是一个刚起步开发的地区,周围只有学校和学区房,以及稀稀拉拉的小摊贩。
但是隧道很长。很暗。
小电驴满速也得跑个五分多钟。
而且隧道里机车的轰鸣声和风的咆哮可以完美盖住任何一句话。
更何况现在是回家高峰期。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旁边的车都堵起来了!”何晓筠大叫着,甚至放开一只手伸直了指着对边。
隧道维修,只通两条异向,机动车和非机动车公用,就一条栅栏分割。
我看了看左边那条绵延2.8公里的红灯区,不由得也跟着喊:“这就是小电驴的优势!!!”
喊完的那一瞬间,我看着她的背影,头盔拦不住的秀发都乘风飘忽忽的在我的脸颊前,侧颜下不加修饰的嘴角高高扬起,在风场呼啸之中,任由话语埋没。
那一瞬间,像是没了所有的烦恼,只有热热闹闹的欢笑和青春。
这样也挺好。
“陈折雨!”她叫。
“啊?”我喊。
“你最近怎么那么客气!这可不像那个二话不说拿刀就砍的你!”
“那都是因为『职责』!”
“但是!『职责』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吧!你现在!不也已经被改变了吗!”
确实如此。
如果『职责』真的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的心理暗示,那么现在的我即使没了强制性的冲动,依旧也会保留着改变后的性格。
“……那你呢!”(问句。
“什么啊!”(问句。
“我说!为什么你对我会这么自来熟!你不是重新过了17岁了吗!”
这是我之前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真的有这种朋友,过了17年依然如旧么。
更何况我和她还算不上朋友。
隧道逐渐由直线转变为曲线,看不到尽头的路总是令人疲惫且倍感黑暗无助。
“这个啊!讲起来挺复杂!我和你也关系不浅了吧!细说起来也挺麻烦!”她喊完又随手超了几辆小蓝车,加大油门的推动力让我有些心慌。
但曲线的隧道前方似乎亮起了些许橙色的光芒。
“但是!我和你共同战斗过!这个不可否认!我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即使过去了很久!再次见面还是会想起过去!咳咳……”喊的有些过头的她,被隧道里面的灰尘呛到了。
我下意识顺了顺她的背,却也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大概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蓦然,一片橙光洒进隧道,直爽爽地落在我们身上,耳边的风声机动声顿时消散一空,只留下她清脆而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回荡。
“况且那里的故事,只有你我能分享。看到你,就像在证明过去的我,『艾瑞儿』并非黄粱一梦,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且努力过的。这样,我想你也能明白。”
她说。
我懂。
我之所以没怎么想这方面,就是因为在回来的那一瞬间,我遇到了她。
没有她的存在,或许我现在仍旧徘徊在与她相同的烦恼与犹豫之中。
“……嗯,我懂了。”我轻声说着。
“嘿嘿,所以你可以不用掩藏自己。就算不行,那起码在我面前,ok?”她不回头的比个ok手势。
“ok!”我伸出双手比个手势横在她眼前。
“哎呀看不见啦!开车那!!拿开!!”
悠悠风声在橙色的阳光下惬意地晃。
夹杂着欢笑与高分贝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