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夜里，他们给丁青举办了庆祝晚会，就在李副主任位于内城边缘的别墅里，来客包括一位高权重的总理大臣的亲信，他们无不从头到脚地恭维丁青一遍，治安科长就像电影明星一样，在一条红地毯上面跟他们一个个握手，他们的话在丁青的耳朵里都变得模模糊糊的，说的什么反正都差不多，一位拄着拐棍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国防部意外保险科科长甚至还热泪盈眶，真是够呛，丁青都想不起来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些人，都是李副主任俱乐部里的会员，俱乐部类似于一个秘密联谊会，在内城，小团体是一种潮流，官员们热衷于拉帮结伙，仿佛这样自己就有了保护伞，尽管这样的小团体往往发挥不了任何实际作用，但作为一种精神寄托却是十分见效的，在财政部开始发挥它强大的威力之后，落单的官员更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向各个小团体投怀送抱，李副主任的俱乐部也暴涨了数十人，以至于那天晚会上，丁青认不出很多人来。
酒过三巡，那些乱起八糟的俱乐部成员都走了，丁青又挨个跟他们握了手，这些人虽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倒不招人讨厌，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丁青喜欢跟他们一块消磨无聊的时光，说起消磨时光，这些人可都是天赋异禀的宗师。他们从父辈那里继承了官位，满足于现状，每天的生活就像在浴缸里泡热水澡一样愉悦，有的时候丁青觉得那才叫生活，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那样真是蠢透了，这种事情，没人说得清。
人走干净之后，李副主任家就只剩下三个人，李副主任，治安科长，还有一位工业城的区长。区长是工业城最大的行政官衔，再大一级的，叫阿里亚。这区长在工业城别别扭扭地干了一辈子，前有财政部，后有阿里亚，害他每天要吃百忧解过活。终于到了几星期前，财政部要安插新人当区长，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是通过一个叫一级会议的任免决策会议，财政部的头头，财政部长济尔哈朗，利用自己的特权，把一封弹劾书送去城堡，城堡会下令召开一级会议就弹劾的问题进行投票，而有资格参加一级会议的官员，接近半数是财政部的人，所以只要济尔哈朗的弹劾书得到了城堡的重视，那么被弹劾的人就基本上是死人一个了。
就这样，区长下课了，他跟李副主任是老相交，所以那天晚上，他来道别。他坐在椅子里，地上到处都是那帮俱乐部会员留下的残骸，灯光十分昏暗，屋子外面刮着大风，场面他妈伤感到了十二分，但区长的情绪显然并不伤感，他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咒骂济尔哈朗和他的财政部，这样一来，气氛倒轻松了许多，丁青也觉得如释重负，要知道在伤感的气氛下跟当事人说话是多么艰难。
“在商业城我认识一些人。”区长站起身穿上衣服说道“可以安排我在报社工作。他说我可以开一个独家专栏，叫“内城大揭秘”。”
内城大揭秘，把丁青逗乐了，“那你得用笔名，”李副主任说“不然等他们抓到你，他们会控告你侵犯官员隐私，比如你透露了济尔哈朗戴着一颗金牙。”
几个人都笑了，济尔哈朗的那颗金牙，就算在报纸的照片上都闪闪发光。
“好吧，让我们严肃一点，”区长走到门口，即将离开“如果他们找上你们，你们怎么办，给他们跳个刀刃舞吗？”
“我们不会惹上他们。”丁青答道
区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愿如此。”说着就打开了门，外面的冷风一股脑地刮了进来，他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城堡怎么样？还让你满意吗？”区长离开之后，李副主任随口问道。
“朴素的要命，好像外国媒体要采访他们似的，一个个装的人模狗样的。”丁青说道。
“兴许那是人家的一贯作风呢，你现在是内城最大的科长了，感觉如何？”
“你也是打报社来的？”
“我只是好奇，经过这一切你有什么感想没有？”
那一刻，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丁青脱口而出，
“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李副主任的脸僵硬了一秒，又恢复了原状，“这他妈当然是你应得的。”他喝了一口那群人送来的红酒，说道“这下你有了八个科员，你可以每天在监督主任家门口让他们列队。”
丁青笑了，李副主任总是知道什么事让他耿耿于怀，
“我们前途一片大好，不是吗？”
“一点没错。小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