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叫罗贤的打手没想到他们都站在那,像是给领导接风似的,他之前在阿里亚的酒馆里见过丁青,那时丁青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带着浓厚官僚气息的内城官老爷,他们的老板,在工业城呼风唤雨的阿里亚,那会儿发了疯似的想要巴结这个刚刚上过报纸的治安科长,这位科长那天也摆足了架子,好像他根本不是来赎人的似的,然而,今天站在内城高墙下的丁青似乎变了个人,他跟他的部下们用几乎是最高的礼节迎接了这个打工业城来的新科员,每个人都满脸堆笑,说出来的话也像蜜一样甜,他给搞的晕晕乎乎的,跟着这群人走进了由卫兵把守的大门,那座恢弘的内城,以及远处若隐若现,却有着绝对存在感的城堡,那时都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成百上千的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官员从他身边走过,他们是那个庞大的机器里的一颗颗齿轮,日以继夜地运作着这个国家,他们用一种宏观的态度对待他们的子民,个别人的利益,比如他受到严重侵害的利益,在当局眼里根本连最微小的误差都算不上,那一刻,望着那座巍然不动的城堡,他幡然醒悟到自己行为的愚蠢,他居然去追求公平,他居然指望当局会去照顾他的私人问题,他做的显然不够,他应该用气枪挨个打爆他邻居们的脑袋,而不仅仅是烧了他们的库房那么简单,路上,治安科长告诉他,如果他想,他可以为他申请到一个太保的名额,
“岂有此理,”科长被自己的这个提议给逗笑了“那你岂不成了名符其实的全国第一杀手,还是有他妈政府认证的。”
他就笑,丁青这样自来熟的态度实际让他心里打怵,尽管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活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块案板上的猪肉,可他对于手握强权之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就算他知道一枪就可以把这个人的脑袋打开花,他还是害怕他。
来到治安科的办公室,他们竟然给他准备了宴席,一共八名科员,包括之前在阿里亚的赌馆被他制服的那个油头滑脑的小刘,他们挨着个地给他敬酒,他活到现在,从未受到过这般待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他目睹过太多冷酷的事情,所以他也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些虚情假意,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受到重视和尊重的感觉真的很好,丁青确实是一个比阿里亚更懂得收买人心的人。
宴席上的气氛很和谐,他给他们讲他在南方的遭遇,他们都深表同情,坐在当局的办公室里义愤填膺,对当局破口大骂,
“你挨欺负时候没人管你,”小刘说道,“你杀人了,他们跑出来要抓你,这他妈叫什么事呀?当官的统统他妈的该死。”
罗贤觉得好笑,因为他们都穿着那身官员服,这不就是在骂自己吗?
“要是南方的事情归我管,我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丁青举起酒杯,义正言辞地表态道,“尽管我也不算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人,但我不会容忍这么没天理的事情。”
大家纷纷点头,丁青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不过你现在穿上了这身皮,你他妈就是权力的象征,走到哪里,他们都得对你恭恭敬敬的,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这是你人生新的开始。”
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那些科员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敬我们的新科员!”
饭菜很香,酒的味道也很醇,他们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那天,这个来自南部城镇的名叫罗贤的杀手,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