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怪人

作者:方念鸽 更新时间:2022/6/13 18:08:43 字数:3113

天地九分,九域之一的南疆大地。

落云一地地处南疆边域。

夜色如洗,竹林如积水空明,一棵棵翠绿的青竹,在风中轻吟。

地上,是绿油油的草丛,点缀着朵朵淡黄小花。

还有长着青苔的小石头,破土不久的嫩黄竹笋。

一条静静流淌的山溪,铺着鹅卵石,潺潺水面,映照着夜空的春月。一片翠叶飘下,惊起层层银色涟漪。

顺着山溪而上,一处小小竹屋坐落竹林间。

此刻已是深夜。

竹门开启,一位白衣女子慢步走出,遥望天际,神色冷漠。

她一身薄衣,并未系上腰带,半遮半掩,随着她的动作,柔顺的薄衣顺着肌肤缓缓滑落,一片花白,迷心乱魄。

女子黑发晶莹,宛若流苏,垂至腰际。欺霜赛雪,一双浅金色的眸瞳,冷漠深邃。肌肤若雪,峰峦耸翘,盛颜仙姿,惊人动魄。

良久,不拘一格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惬意贪婪地享受着这新鲜空气。

她叫步怜香。

身世背景不明,或许出于山野。

在这连绵山脉之中,她自三年前倒在这片竹林中,被一老翁,也是竹屋原先的主人捡到。

两人生活了一段时日,那老翁时常与步怜香念叨着各种琐碎,偶尔会提起他那拜入仙门的独女,每每提起,总是停不下来,还常拿她与步怜香放一起说。

显然,那老翁,把步怜香看作了自己那求仙的女儿了。

步怜香却没类似想法,这老翁就算不管她,她也不会有事,这方面步怜香认为不算什么亏欠。

虽然还给她居所,给予一定照顾,但她也帮衬着这腿脚不便的老头做了许多活计,还浪费自己的精力帮老头改善生活。

在步怜香看来,他们是等价交换,不存在亏欠一说,他视自己为女儿,那是他的事,她从不会有回应的想法。

哪怕数月后,这老翁悄然离世,她也不觉悲伤,只是给人简单弄了个坟头葬下,然后便心安理得地继续住在这竹屋。

此后,她极少出门,一直把自己关在竹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想必她也是修行者,凡人可没法在竹屋中不吃不喝地关几个月,这般举动,许是传说中的闭关。

传言中,那些得道的仙人是这样的,常常不吃不喝地闭关好几个月,为了寻求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步怜香是在闭关没错,但寻求的却不是境界上的突破,她所钻研的是另一方面。

她并无表情,可因为容颜,总给人和善亲近之感。慢步踏入附近的一处小潭,水没过半腰,便开始撩水净身,波澜将那水中春画拍散又印现。

步怜香好像心情不错,想来是有所收获吧。

这座竹林很偏僻,藏在山脉之中,加上这落云,是有野兽的,越是荒野越是危险,因此这竹林就更显得僻静。

除却步怜香外,这竹林便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原先,还有一条光爽的小道和几片田地,可自那老翁离世后,就被杂草占据,肆意生长,几乎覆灭了原来的痕迹。

这老头话挺多的,关于这老头为什么住在这偏僻地,步怜香知道一些。

说是以前落云邪魔横行,民不聊生,他们一家被迫逃离,偶然发现这处人迹罕至的宝地,便在此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确实,六年前,乱古纪元末期,古神当道,魔头横行,幸得横骄仙帝横空出世,才还得人族一个青天白日。

说来,中州古国算是灭亡了,乱古纪元应该也宣告结束了,如今又是什么纪元呢?

关于这些,步怜香尚不清楚。

不过,属于魔头的时代结束了。

落云一地盘踞的魔修也被正道逐步清算,凡人修士的生存环境也都随着好了起来。

不过老翁女儿入了仙门,老伴又走了,他自己一人在这里也住习惯了,有了感情,何况他老伴也在这里,索性,就留在了这里。

翌日清晨,步怜香离开了,只有两座小小山包残留于这竹林中。

这竹林位于一片无人问津的山谷,位于两山之间。

顺着溪流往下走,没多久,就离开了这小小竹林,视野中最后几棵翠竹接连闪过,视野忽然变得开朗。

前面的树木不如竹林的间距密切,阳光从头顶落下,照得那处溪流晶莹。

散乱的支流逐渐聚拢,无数的支脉汇成一道湍急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江河。

再往前不远,便到了河岸,出了树荫,视野开阔,四野八方,一览无余。

到这时,步怜香才知道自己呆了三年的地方到底有多偏僻。

那竹林藏于山谷,极其隐蔽,山谷又藏于两山的交接处,无数郁郁葱葱的树木进一步遮挡住了人烟,更前方又是不知道多少山脉重叠,好似荒野险地。

也难怪那老头会在魔道横行之际藏于此处,确实隐蔽。

只是望了望无路可寻的四野,步怜香心里又有些不快。

她该怎么出去呢?

飞天遁地御剑之术,她用不了,那么一步一步地翻越无数大山?

做梦呢!她步怜香又不是难民!

龟背江,落云第一江,发源青竹山,流经落云城,飞星山,黄鱼滩,狼牙荒林,最后通入大荒荒海。

鸟瞰整个落云地图,龟背江呈S形,贯穿整个落云。

龟背江水流湍急,白浪滔滔,河中水兽,生机富饶。

此刻,河面上,一只竹筏在水浪中颠沛流离。

这碧青竹筏相当破烂,伤痕累累,竹筏中央还斜插着一根简陋的桅杆,挂着块白色的破布作风帆。

这桅杆,随着又一股大浪拍来,竟换了个方向更斜地插着,眼看就要掉落。

竹子之间则用鲜草做的麻绳和褪色的布匹捆扎着,一些地方,箍了又箍 足足箍了两个指头粗,显然是制作者水平不足。

江水滚滚向前,竹筏乘着水势,随波逐流。

竹筏无时无刻地发出着不堪重负的哀鸣,听着让人提心吊胆。

竹筏载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衣,被浪湿透,紧贴着身躯,凹现着诱人的曲线。

却唯独少了一个袖子,一只手光着,死劲地将两边竹子朝中间摁紧,避免竹筏彻底散架。

再仔细看看,原来那袖子被裁了挂在桅杆上......

浅金色的眸瞳如同阳光般璀璨,面上也不见苦恼,带着阳光的笑,好像乐在其中。

可是,竹筏快散架了诶,她还笑得那么开心?

这人正是步怜香。

不翻山,那便涉水好了。

或许翻山更轻松更能寻到人烟,可翻山没有涉水有意思啊!

于是就砍了青竹,又拆了那竹屋总算凑齐了这一个小竹筏,也不多做考虑,就乘着小竹筏下水。

也只有她步怜香能这样干,也只有她步怜香才能在船要散架的时候还能乐在其中。

这是未经历过的事,她觉得颇为有趣。

可是一天的水路也有些乏味了。

何况,这竹筏也无法再支撑多久了,龟背江物资富饶,水产丰富,这其中也有着危险。

湍急水浪只是其一,还有各种凶猛水兽,步怜香运气不错,行了一天都没遭到危险。

滚滚江水中本就危机四伏,若是竹筏在江水中崩散,步怜香落入水中,即便是修士,也会有无法预测的生命危险。

就近靠岸吧。

步怜香望了望四野,倒是脱离了被群山环绕的谷地,不过也不见人烟,但继续下去落水就真的不妙了。

还好,刚顺着河流过了弯,离岸边不远,也就二十米的距离,水流也不算特别急。

只是,她这个状态怎么过去呢?

风帆已废,竹篙也被冲走了,她本人还无法松手,否则竹筏立马散架。

难不成,游过去?

正念着,忽然一股浪头拍来,小竹筏发出声闷响,又崩散一处。

竹筏上下翻涌,步怜香只觉手上的阻力一小而后瞬间剧增。

竹筏在上下翻涌中彻底崩散,桅杆都被拍飞,在半空打了个转,被甩到后头,步怜香也咕噜咕噜地被摁进了水里。

努力地扎出来,一股浪裹挟着一根脱落的青竹又给她当头一下,脑袋昏沉,又沉入水中。

立于水面之上,都只能看见翻涌的花白水浪,落到水下眼中就只剩一片花白,和轰隆隆的恐怖水声,让人心中揪紧。

好在步怜香并不慌张,及时调整,没有呛进一口水,一探头,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肆意地笑着,好像极其开心。

这处水域,刚刚的位置较为平缓,之后便会涌入一个急促的区域,因为有拐角,水中暗流更是形成了一个致命漩涡。

恐怖的吸力,干扰判断的巨大浪花,两者相和,常人落水,几乎无处生还。

步怜香虽是修士,可她这般年轻,也不见飞天遁地之能,经验似乎也有不足,恐怕......

步怜香再次挣出水面,俨然已经靠近那漩涡,恐怖的吸力像一只只手臂不断地把她朝水下拖拽。

还没开心多久,呼吸几口空气,整个人又被拽入水中。

“咕噜噜......”

江水灌进口鼻,呼吸变得困难,想要游出,却使不上力气,越是挣扎就越是难受,痛苦。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她好像慌了,两只手臂慌乱怕打,做着最后的无用功,在这浪花无数的江面再添数笔,最后两只手掌也被入吞没。

大浪淘淘,翻涌的江面只余浪花,步怜香的痕迹被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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