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合格的作者,当然是要摆烂啦。
正所谓三天一更两天一鸽,没事还能卖卖刀片,发家致富,调节一下生活的情趣,人生岂不自在?
可惜希诺并没有这样的资本。
他只是一个不知道多少线的小说家,一直默默无闻,熬不出头。
和大部分底层人士一样,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每天勤勤恳恳的码字,沦为了无情的码字机。
用网络流行语来说,他就是一个标准的社畜。
鸽?
怕不是要割了他的命根子。
虽说好几次,他都想大手一挥“去你妈的,老子不写了!”然后往后一靠,彻底躺平,大梦一场。
来个庄周梦蝶,逍遥九天!
然而现实却是……在无能咆哮后,抓拉了一把头发,认命般重新坐回椅子上,再度化身成无情的码字机。
改码的字还是得码,逃不掉的,他深知这一点。
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就这样夜复一夜,年复一年,转眼五年过去了,如今他已经二十七了。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不甘心。
若是再许他年少时,一两黄金一两风,必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看一看这世间繁华。
可惜马儿没了草,他也没有剑,注定不能走下去……
人嘛,总得回到现实,不是吗?
比起那些娓娓道来的大道理,材米油盐才是真。
在许诺的自哀自叹中,夜幕不知不觉已至。
窗外一片昏黑,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帷幕,还来不及看一眼那黄昏落日,一天便又过去了。
只剩下左近明灭不定的灯光,点亮着这座寂寥的城市。
许诺快速的敲完了这最后一行字。
“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他伸了个腰,随即整个人向后一倒,柔软的座椅仿佛要让他融化在这小天地般。
这是他一天中为数不多轻松的时候。
写作这一行业不比其它,个个都卷的离谱,你不卷别人卷。
最气的是你卷了还卷不过其他人。
别人日更上万,自己却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到头来还得是一个闷屁,巨臭。
人和人当真是不能比。
他以前是不信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得不接受这样平凡的自己。
曾经他还天真的幻想过自己是小说中的主角,虽谈不上什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但好歹生活也算过得去吧,结果到头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许诺揉了揉眼睛,起身为自己冲了杯咖啡,小酌了一口。
偷的浮生半日闲啊……
他不禁感叹,为什么人要活的那么累呢?
要他说啊,还不如回三四线城市,找个安稳的工作,娶个贤惠的妻子,就这样安度晚年,将来抱个大孙子不好吗……?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缓步移向了窗台,倚在一旁,凝视着外面的车水霓虹,林立高楼。
好一番繁华市井,人间烟火,这里不知是多少人的憧憬。
人人都说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遍地是机遇,随手一捞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为此人们拼了命的也要挤进来。
可是这么多年了,许诺却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来气,每天为着生计而发愁,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房贷,仿佛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那么自己的归宿在哪呢……?
他低垂着头,望着手捧的咖啡。
窗外冷风徐徐,吹的他眼中泛泪,恍惚中竟走了神,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这样一番话语——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可惜他并不是主角,只不过是一个沉浮于人海中死死挣扎的凡人罢了。
如今的他依旧蜷缩在这狭小的出租屋中,曾几何时,踌躇满志的要在这纷扰的城市立足,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少年志在四方,而我死在前方。
这倒是很符合他当下的处境了。
“接下来……”
许诺收起了绵绵思绪。
他打开了手机,看了眼日期,顿时感到头疼不已。
就在不久前,他收到老友发来的邀请,说是下个星期他们要在缘来居酒店举办高中的同学聚会,让他务必不要缺席。
算算时间,也就是后天了。
“嘿,到时候梦冉也会来哦,你不想见见她吗?”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许诺沉默了一会。
“……你觉得我去适合吗?”
“这又啥的,不都过去了,怎么,还放不下?”
“没……没有……”
“那不就成了,等你啊,到时候不见不散!”
“……”
还未等许诺有所回应,对面便匆匆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听着耳边嘟嘟的电流声,许诺不由的放空了神经,仿佛突然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四周一片寂寥。
片刻后,他回过神,苦笑道:“还真是老样子啊,一点都没变……”
做为十几年的同窗的老友,魏启程可谓是他的莫逆之交,一起翻过墙,一起打过架,一起通过宵,形影不离。
在梦冉还没出现之前,甚至有人一度怀疑他们关系不正,是弯的,并推测他们谁上谁下,专门为他们创建了名为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一贴。
一时间风光无限,名声大噪。
当时许诺还不知情,在察觉到四周有偷偷打量他们的女生,不由的心底一笑,对一旁魏启程打趣道:“你看,我就说吧,哥的魅力就是大!”
然而这一幕,却在几个女生眼中另有一番韵味,露出了姨母笑。
……现在想想,当时真应该离的远远的。
“魏启程……”
许诺嘴里念叨了一句,仿佛一下回到那年十七,正值青春的他们在阳光下奔跑着,那是一段小有遗憾却又欢快的时光。
虽然大学四年各奔东西,联系渐少,但是感情却是一直没断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学生时代的感情是很纯粹的,不像现在,许诺自认见识了太多丑恶,更多的不过是酒肉朋友,好坏只取决于你所能带来的利益是多少。
谈感情吗?对不起,伤钱,而我恰好没钱。
“只是,我这样去真的好吗……”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着镜子中的自己,打量着。
面瘦肌黄,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穿着一件洗的褪色的衬衣,仿佛连同他也失去了色彩,颓废至极。
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不禁发问——这真的是自己吗?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这样,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再好好的看一眼黄昏的日落。
他心中充满了遗憾。
花无从开日,人无再少年。
他俨然成了一位油腻的老大叔,虽然还没奔三,二十出头,岁月却在他的身上大刀阔斧,没留下一点情面,刀刀暴击。
还真是狼狈啊。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