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雷电如蛛网一般密布，重重阴云遮蔽天穹，下着漆黑的雨。
植被稀疏的土地是血红色的。
黑雨浇灌着烧焦的尸体，倒下的旗帜浸入泥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噗——”
艾莎·赫·希格德莉法吐出一口淤血，跪倒在地，佝偻着身体，血淋淋的双手无力拄着赤色长枪。
她目光飘忽，眸子逐渐失去焦距，视野越来越模糊，无力地注视着布满视野的尸山血海。
败了。
被誉为帝国王牌的第一骑士团迎来了建团以来第一次战败，全团上下一百零三人现在还剩下几个人呢……敌人是魔族的数千精锐，最终得到这个结果倒也没什么可耻的。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安全逃离，她也算不辱使命了。
冰冷的腥风将艾莎染血的发扯散，全身上下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沉沉的喘息着，垂下眼睫，胸口留下的不知是谁的血，身上的沉重铠甲折弯了她的腰。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痉挛的剧痛，也在不遗余力地带走她血液的热量。
呼吸越发微弱，心跳也仿佛不存在，她感受到自己的时间正一步步迎来尽头。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而魔族的军队已经包围了上来。
手心有血……好滑……仅仅握住武器已经用尽全部力量，艾莎已经没有再次战斗的力气了，只是拄着折断的枪身任凭魔族军队将她包围。
魔族的军队在她身前四十步距离停下前进。
咔哒——
整齐的脚步声向两侧分开，魔族的将领，戴着面具的黑发少女一步一步地走到艾莎面前，提着一支漆黑长枪。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如城门一般高大的漆黑巨人，那是副将。
“尊敬的二殿下，帝国的四公主已经不知所踪，但我们可以拿这个人回去交差，”漆黑巨人没有脸，但艾莎分明地感受到了他危险而嗜血的视线，“她是帝国第一骑士团团长，她的人头，想必吾王也会认可的吧？”
“第一骑士团……”黑发少女瞥了漆黑巨人一眼，目光投向艾莎，“你留在这里，我有话和她说。”
“您这是要……”
“不要多问。”
“是。”
漆黑巨人停下了脚步，退后一步，黑发少女独自一人来到艾莎面前。
艾莎半跪着，没有抬头的力气，她看到一双染血的战靴在自己身前停下。
“骁勇善战的骑士，”少女白皙如葱段的手指染着鲜血，捏住艾莎下巴强迫艾莎仰起头来，二人对视着，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汝若投降，吾等宽容的王依旧会赐予你第二次生命。”
“呵……”
艾莎充血的目光定定注视着少女，声音沙哑低沉到几不可闻，但却依旧坚决，“让魔王来求我……我会考虑……”
“放肆！竟敢侮辱吾王！”
漆黑巨人凶恶地大吼一声，抡起比人还高的巨大双手剑砸在地面，一瞬间碎石飞溅，“我将用你的血洗刷你的狂言乱语！”
“看来这就是最后了……”
少女
下一刻，艾莎愣住了——在艾莎的目光中，少女抬手摘下了面具，而面具之下却是艾莎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脸……从黑发之间钻出的角彰示着少女的身份，琥珀的双眸，樱红的嘴唇如日暮下绽放的庭花。
“斯……斯缇琪娅……是你……”
艾莎沙哑地呢喃。
“是我。”
斯缇琪娅面无表情，眼底的冷光让艾莎陷入恍惚。多久了，再见的时候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么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吗，艾莎……或者说，艾莎姐姐……”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斯缇琪娅这样称呼过自己。
“斯缇琪娅……我……”
艾莎唇角动了动，却垂下眼睫，“各为其主，无话可说……”
“是嘛……”
斯缇琪娅抿了抿唇，忽然笑道，“但我还有没和您说过的话，在我心里藏下了太多年……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一定要对您说。”
她捏着抬起艾莎的下巴，同时俯下身，在艾莎晦暗的目光中做出了令艾莎愣住的举动——她的嘴唇落在艾莎唇瓣上。
她给了艾莎一个吻。
“二殿下！您……”
漆黑的巨人和魔族的士兵显然也因为这一幕而惊住。
艾莎还没来得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斯缇琪娅的细声吹着温热歆甜的呼吸送入艾莎的耳中：“——帝国有变，速离，然后……活下去。”
帝国……有变？
活下去？
什么意思？
双唇分开，斯缇琪娅眼底的情愫快速褪去，她忽然紧握着手中的漆黑长枪，猛然刺入艾莎心口。
噗——
染血的枪尖从艾莎背后的铠甲透出。
“呃……”
闷哼从鼻腔涌出，艾莎唇角动了动，睁大眼睛望着斯缇琪娅。一抹清甜的呼吸还萦绕在唇间，温热的鲜血却已经染红了视野。
“永别了，吾曾挚爱之人。”
而斯缇琪娅语气不含任何感情，冷冽的声音几乎让艾莎忘掉她软糯的唇瓣，她握住贯穿艾莎胸口的漆黑长枪，一脚踢在艾莎胸口。
血雾在空气中爆开，巨大的力道将艾莎的铠甲都踢得凹陷，她无力地凝视着给与了自己致命一击的少女，眼中的景色飞速地前进，身体向着深渊之底坠落。
“二殿下！您……您怎么把她……四公主已经逃离，没了她我们怎么回去交差啊！”
“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我曾经的恋慕之人……”
“所以您刚才……”
“就当做是我的私心好了，我希望她能迎来符合她身份的死亡，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战士迎来战士的终末是一种救赎吗……您的决定我无权反驳，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任务……”
“回去后的事，我会担负所有责任，你们不用担心受到责罚。”
“殿下您……”
“走吧，离开这里，帝国的部队快要赶来了……”
“是……”
少女和漆黑巨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艾莎已经听不到了。
她在不断地失重感中坠落。
这就是最后了吗……
要死了吗？
似乎有人说，人在死亡的瞬间会回忆起她从出生到死亡为止的种种事情……
鲜血在视野里勾出刺目的红线，艾莎·赫·希格德莉法愣愣地仰着头，然而……她的眼前闪过的不是她在帝国作为宫廷圣枪使而留下的一生，而是一个在名为“地球”的星球成长、生活的男生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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