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咦?”
那一日,一觉醒来,睁眼起身的刹那便看到了黑色的书卷,端端正正的合放在床边的书桌上。天色还是昏沉一片,微光中那隐隐约约的轮廓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出夜灯下读书人联想。
但荆爻肯定她昨晚并没有看书。而且书桌上的书本形象虽然看不明朗,但也无疑不是任何课本的模样。
于是穿好衣服打开灯光,她坐在床边捧起那本厚重的书籍,在手中细细观摩。
硬皮的封面上只字未提,透露出拒人千里的庄重。翻开书页,纸张已经泛黄,整齐的字迹带着表音文字线性的流畅感书写在每一处空间,是荆爻从未见过的语言。
这不会是发行的印制本,而是私人手写的笔记。
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松的做出这样的判断。
没在家里见过的书吗?
荆爻不敢肯定家中是否有外文的书籍,虽然母亲去世之后她常常孤身一人居住,但也依旧没能将她锻炼成居家的能手。有时荆爻也觉得家务这东西也是一项考验天赋的工作。所以时至今日荆爻依然不敢说对家中的状况了如指掌。
只有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东西,荆爻才会略微上心。母亲在世之时还经常感叹自己生了个浑浑噩噩的女儿。
家中的藏书都在父亲的书橱中。
那是荆爻去的最疏远的房间,因为里面的一切都几乎与她无关。
只有父亲在家时会涉足几次,每每父亲出差就干脆除去打扫卫生的必要时间外彻底遗忘。虽然书橱从未落锁,但也一次没有翻动过。
本身,哪怕将太多的时光都消磨在无意义的出神之中,她也不是爱读书的女孩。
也许家里是有外文书的吧......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桌子上呢?
荆爻蹙起眉回忆着昨晚睡前的所作所为。
放学回家后的作息......
吃完宵夜后的闲适......
直到合灯入梦的点点滴滴在都心底反复回放。
但最终也没有和书本有关的丝毫,倒是昨夜梦境里迷离片段在眼前一闪而没。
那是水滴在坚岩之上,冰川张裂出清澈空灵的回响;
像是萌动的呼吸,又仿佛精灵无意义的呓语,这朦胧的声音整夜的回荡在她的梦境。
醒来后的荆爻已经忘却了梦中大部分的实景,只有这声响却被清晰的深刻进脑海。在回忆的第一时间就立时浮现。
啊啊......还没睡醒吧我。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她用力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揉着脸,还使劲拍了拍,直到那些浑浑噩噩的声音彻底消散。
看来昨晚没睡好啊。书卷还平放在膝盖上,沉甸甸的实感提示着这不是幻觉。荆爻茫然的在床头坐了一会,忽然想起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于是起身......
好酸......像是睡前经历过大量运动,哪怕一夜的睡眠都没能缓解的酸软。刚才穿衣服时还不觉得,但现在走动起来却发现身子竟会这般疲惫无力。
纵使真没睡好啊,这也太夸张了......荆爻摊开双手放在眼前。她疑惑于自己的体力。
不过这不是重点。
不去理会身体上的不适,她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门窗是关紧的,还在里面锁死,其它的东西也都在原位。昨晚不可能有人进来,也就是说能把书放在床头的确实只有自己了。可荆爻确实没有丝毫印象。
这是......所谓的梦游吗?家里没有监控,不然倒可以确认一下。
站在父亲的房间门口,荆爻无趣的叹了口气,很不负责任的下了结论。用力活动了一下发苏的身体,脊椎上下“咔”的一下,顿时舒畅了不少。
“梦游吗......”
睡着后在家里转圈罢了,似乎对现实生活没太大影响吧。那就也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也就这样了吧。”
虽说疑点依旧不少,但荆爻却觉得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了。毕竟只是一本书罢了。没有太多大惊小怪的必要不是吗?
做出这样的判断后的她得过且过的点了点头,转头就看见客厅里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整。
唔,浪费了不少时间啊。今天不会迟到吧.......
学院生活的忧虑立刻把黑色书卷带来的困惑排挤到一旁。总能分清事件的先后顺序是荆爻引以为豪的冷静。当然,也可以认为是自己无论面对何等事件都提不起太多精神,所以能平淡处理。哪怕是眼前这样离奇的事情,也没能吸引住荆爻必要之外的注意力。
对身边的一切都这么冷淡,真不知道你以后该怎么办?母亲曾经这么为荆爻担心。担心女孩长大后就这么没什么追求的混日子。
不过连这点担忧,荆爻都只是满不在乎笑笑。
她明白自己的心理的确有点奇怪,但却并不厌恶这样的自己。反正,就这样过日子也不坏嘛。女孩就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随便吃了两口早饭,荆爻拎着背包推门而去。而点缀清晨的黑之书,已被她随手抛弃在了床边的桌面上,不在理会。
这一天在就这样的序幕中正式开始。
(2)
走出楼门就踏入了雪国。
今年的冬天是远超过往年的寒冷,昨天傍晚终于飘下了雪花。历一夜的风雪,如今天地宛然一色。
站在楼梯口犹豫了片刻,荆爻终于向着分不出行道的雪地满处步伐。
一脚踩下松软的雪地竟直没过脚踝,如果穿着的不是长靴,恐怕碎冰立刻就会钻进鞋里吧......
这雪还真是够夸张的。在心底发出这样感慨,有点艰难的拔出脚再踏出第二步,脚底传来松软的触觉,积雪被压实的“咯吱”声响。像走进了白色的泽沼。
荆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真难走......”
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这种天气打车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安全问题,如果街道上的积雪都这么厚的话,根本就没有车子能开出来吧。
也只能步行了。
雪还在下,白色的柳絮样飘落在肩头发梢。
要是这样走着到学校可真是够要命的啊。
这种情况恐怕谁也料想不到吧。虽然天气预报了有说会降雪,但眼前所见的规模明显已经超越了预报的等级。一般来讲,这种时候学校也应该会有所应对,比如放假什么的。可荆爻并没有收到信息。
啊啊,高三还真这么没人性呢。
六点的冬天还是夜的领域,也可能是因为阴云支配着苍穹。有心旷掉这一早的课程,但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年级,荆爻望着还是混沌一样昏暗的天空,无力的长出一口气。认命的甩开步子蹒跚而行。
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她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坚持每天混着日子的过活的普通学生党。
踏上街头,路灯依旧亮着,冷风如刀割。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雪花撩人视线,十几步外就看不真切了,但那种冷清感是不需要视觉就可以觉察的。一路走来,荆爻一直是孤身一人,除了偶有努力扫开大道积雪,试图恢复道路通畅的清洁工人。
荆爻是低着头走路的。
这不是她的习惯,但每每冷风扑来都使不她由自主的低头掩面,路况也难行,一次次陷入积雪,荆爻干脆选择一直注意脚下。这样走的会轻松一点。
结果在道路的拐角,因为没注意到身前和大地同色的雪人而匆忙变向的女孩并不意外的和同样形色匆匆的行者相撞了。
虽然不是撞了个满怀,只是肩膀和肩膀擦挂着交错而过。但对于本就立足不稳的荆爻来说却是胜过了一切补刀的相撞。松软的雪地在此刻展现出了它温柔的一面,像一张羽绒的柔毯铺垫在身下,荆爻几乎没感受到痛觉。
“唔......”只是瞬间的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荆爻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有些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荆爻寻声抬头,看见带着兜帽的灰衣男子弯腰正要蹲下。
他背对着灯光面容模糊,想来就是先前和自己相撞的人。
“啊,我没事。”平静的起身排打着身上溅满的碎雪,荆爻对着那人点头示意。虽然事出突然,但只是滑了一跤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其中还有自己没看路的缘故......暗自反省着之前赶路不妥之处。荆爻并没有把这一撞放在心上。
大概是看到女孩没事,对方也放松的站直身子后退了一步。
“抱歉了,我没看路。走的有点急。”他依旧低着头,几缕发丝从帽子的边缘随风飘舞。荆爻发现他的发色似乎是将白为白的灰色,但他的身形却明显是年轻人。
......奇怪的人。
荆爻怔了一瞬,没有动,也没来得及回答。
“嗯?”
对面的人奇怪的抬头扫了荆爻一眼,忽然用像发现了什么似得语气恍然道:
“什么......是你啊。”
咦?
这可真是前所未料的展开。
荆爻一下子睁大了瞳孔看着那人,茫然的问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男子又恢复了平淡的语调,低沉的声音磁性而喑哑。停顿了一息,他迎风挺直身躯,任由灰色外套上兜帽被掀下。
灰色的发丝在风雪中立刻披散开来,这一次荆爻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庞。
那是青年人的面庞,线条英挺,但双眼中却没有年轻人的清澈神采,像罩着雾一样的朦胧。那种说不清是深邃沧桑还是无神空洞的模糊感让人不敢断言他的年龄。
他似乎可以是任何年龄的人,若他自称饱经风霜让人无从质疑,但若有人告诉荆爻男子和她同年,却也不觉得违和。
但无论如何,荆爻可以肯定他们未曾谋面。因为这样一个瞩目的人,无论谁都肯定会过目不忘。
“这样也想不起来?罢了,这不重要。”男子从口袋中拔出右手抚开遮颜飞舞的乱发,重新把兜帽带回,“只是昨晚一面之缘而已,看你当时出来估计也有事情,没注意我也很正常。”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没有再给荆爻发问的时间,自说自话的表达完自己的想法,男子就转身消失在昏暗的晨光之中,像出现时一样行色匆匆,像是正为什么事情忙碌着。
只留下荆爻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在原地站着,悠悠站了很久......
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