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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
夜，大雪纷扬。
风裹着如雾的雪花，将街道两旁的路灯吹的黯淡而无光。
城市已经沉睡，刺骨的寒意仿佛冰封了一切，天地寂静苍凉。
柏油路，人行道，雪积成毯。甚至连花坛与公路的分界都模糊不见。路口，红路灯孤单的重复着轮回，红黄绿黄，交通阡陌，唯有素色无限。
那是漫长的脚印，沿着道路直白的延伸着，直至视野的尽头。
最初的起源已经被冰毯掩没，由浅到深的痕迹里，仿佛有人正一步步走出虚无……
他在前行。
在这个寒夜里不停走过，因为不知道该往何方。
低头，跨步，沉默。
四野无人，凛然如斯的寒风也吹不走他心头的烦乱。就像孤狼行走在冰原，一样的无家可归，一样的冷厉沧桑。
为什么烦躁？
现在只需等待了。
他对自己说。
但没有用。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那是属于直觉，本能，还是某个疏忽的地方在潜意识里警醒着？
他不知道。
心里发出长蒿，遮盖了原本的心迹。
躁动，躁动，躁动……
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拦在了前路上。他终于得以停止混乱的步伐。
红围巾，黑玻璃的纽扣，臃肿的身躯，又被雪的披巾一层层掩盖。给人幼稚的怪诞感。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下身都已经和雪地融合。
他望着这个荒诞的拦路人。
不，是他主动走到了不通的路。
对方也高抬着红胡萝卜的鼻子，像是对每一个注视过自己的人一样回以冰雕雪蚀的笑容。裂开的嘴角是儿童糟糕的涂鸦。
一种不真切的错觉突然涌上心头。
让他感觉面前的雪人是有生命的。连带着漫天大雪都是浑然一体，而非千万分散的白之花。
“它”真正用自己的视角观察着这个“路过的人”。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混乱的念头抛出了脑海，疲惫了上来。
哪怕身体精力无限，他的心也终于开始懈怠了。
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闯进了眼帘，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的筒靴上缀着绒球，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没带帽子和围巾，那头黑色短发在风中绮丽的散开，遮住了半边面庞。
他伸手拍了拍面前的雪人，绕过它继续向前走去。
风也卷过了他连衣的兜帽，灰发披散下的时间里两人并肩，交错。却彼此之间没有关注对方一眼。
就这么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前方。
大雪，无尽悠扬。
◇
“一杯咖啡，谢谢。”
清晨，灰衣的人披着满宿的风雪推开店门，一股冷风立刻吹碎了店中刚刚升起的暖意。让正背对着门擦拭吧台的店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不是吧，才刚打开暖气......店主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抱怨。
刚开店的一大早就有客人上门这的确有点出乎意料，但既然已经开店了，生意还是要做的。
“热咖啡吧？要什么样的？”一边丢下抹布转进吧台后去洗手，店主头也不回的询问道。
“随便吧。”客人用低哑而无生气的声音随口回答。
“好吧。”
店主无所谓耸了耸肩。他熟练的调着咖啡，回头想看一眼玻璃外白雪皑皑的街道，却一下子被来客的形象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个披着灰色外套的男子，足有一寸多厚的积雪披在他的帽子与肩头。那人正低着头打量着吧台旁的座椅，兜帽遮住了侧颜，只见到灰白的发丝从帽子的边缘垂下。
“......我说，你是在外面站了多久？身上这么厚的雪。”店主吃惊的问。
“啊，一晚上吧。”来客的语气轻描淡写，末了稍微犹豫了片刻指着自己一身的雪花，问道，“坐一下，不要紧吧。”
店主一笑，豪放的摆了摆手：“小事坐吧。今天这鬼天气估计没什么客人，有的是时间收拾。身上的雪也打打吧，我这开了暖气，一会融化了可不好。”
“哦？那就谢谢了。”灰衣来客也不在客气的坐下，他抬手掀开帽子，披肩的灰发与碎裂的冰花一同披散而下，店主终于看见了客人的面庞。他这才惊讶的发现眼前竟是一个年轻人。虽然他的发丝灰白，语调低沉，但面容却无意是青年的模样。
“......怎么？”也许是反应太过明显，那人奇怪的侧过头。
店主干咳了一声，觉察出自己的失礼。他是个开店的，每天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虽然也常和客人聊上两句，但刚见面就拿人外貌说事未免太不礼貌了。
“咳，没事。啊，咖啡你是带走还是在这喝？”
正好手中的咖啡冲好了，店主赶紧递上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客人也没有多想，随手接过咖啡坐会了吧台边的座椅上。揭开纸杯上的盖子押了一口。
“在这喝吧，这天气想找家开门的店可真是不容易。老板你也蛮拼的啊......啊，吸管就不用了，我直接喝。”
“哦，好。”把递出的吸管重新插回了一旁的筒子里，店主推开吧台旁的小门坐到了客人对面。
“呐，我也就闲得无聊，这家店就是我的家，早上起床就习惯的开门了。”
“这样啊，这种天气估计是没什么客人吧。”看着店主搭话，客人也不拒绝，两人就这么自然的聊了起来。
“啊啊，这天是够糟的。不过我想还不至于整天没客。你不就是吗？”
“老板有理想啊，这种鬼天还有人来喝奶茶？这家店很出名吗？”
客人发出善意的调笑。
“我这家小店那有什么名气。不过天气再差也总有人要出门啊。工作也好，应酬也罢。所谓身不由己不就是这样吗？你刚才还说自己在外面顶风跑了一晚上呢，是挺要命的事吧。”
“......也是。”
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似得，客人沉默了一霎，望着玻璃门外依然飞雪悠扬的云天，悠悠的出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