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苏睿奋力奔跑着。两旁路灯飞快的向身后退去,灯光在视野里几乎连成了一条亮线。
那绝对不是正常人类所能跑出的速度,在外人的视角里,那怕是全力冲刺的猎豹,估计在迅疾之上也要逊色三分。
但即使这样,也依旧无法与御风而行的白衣相比拟。那几乎就是家猫和自由盘旋的飞鸟一样的差距,只是一下子的功夫,白衣就连背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啦——
冲过一个拐角后刹住脚步,苏睿环顾四周又变回冷冷清清的街道,只得苦笑着承认在机动性上自己完全被对手甩出了八条街。
明明前几天还能勉强并驾齐驱的说......果然没尽全力啊。能力的差距太明显了。
“亏我还天真的以为能聊个天就解决呢,结果还是要追啊。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总会来的吗?”嘴中发出习惯性的自嘲,苏睿将双手收进了口袋,望着白衣消失的大概方向,“不过也无妨,白天的准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面前的情况所准备的。”
“随时可以收网。”
自信的宣言,但在苏睿口中说出时毫无傲气,平淡的就像谈论一顿早餐。因为接下来就是他的领域(术法)发动,他是天之位的构建使,在这一领域(知识)里,他举世无双。
结果已经注定,在此之前,我只需等待了。
随着苏睿的号令,遍布了整座都市的无尽术法悄然发动,浩瀚魔力如春冬之际江河冰封下的流水,在严寒遮掩之下无声运转起来。
“......所以,在那个方向啊,还真快啊。”
像盘踞在一张笼罩天地的庞大蛛网中心,瞬息间明了白衣方位的苏睿悠哉悠哉的感叹了一句。
(2)
徘徊,徘徊,徘徊......
在有限的地域里无休止的打着转......
四面八方都是通路,眼球里映出这样的图案。
四面八方都是死路,来自不知何处的声音在内心的深处疯狂的叫嚣。
四面八方都是追踪者的气息,四面八方尽是捕猎者的视线......那警告也许来自本能,让“我”逃离正在靠近赶来的人,所以就要逃开。
为何被追逐,为何落到如此境地“我”一概不知。
到头来连“我”是谁也不知道。
现在的“我”只是遵从着冥冥之中的指引在行动,或者,现在控制着躯体的“我”根本就是这本能本身。
“我”不知道。“我”不思考。
只因为本能要离开,所以“我”要尽快逃离。但本能里又知道无处可逃,已经撞入了蛛网的飞蛾又怎能逃开?挣扎只会让束缚越发紧密。
所以“我”只有徘徊,那张天罗地网里没有我逃出的余地。
这样不行!这样会被抓住!
不能被抓住!
不能被抓住!
不能......
“我”像陷入了混乱般四下冲击着,却不知道到底该向何方发力。“我”开始拼命无休止的提升着来源未知的力量,这个冬夜是现在的“我”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得来的片刻安心,不能到达岸边之前就只会试图更加抱紧。
冰雪与我同在!
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明悟。“我”不知道“我”为何能调动冰雪,但了解到弥漫在整个天地的“冬”都是“我”的力量瞬间,“我”毫不犹豫的挥洒起来。毕竟,现在的“我”也只是朦胧不清的意识。
如果无处可逃,就把一切都击溃!
无处不在的“网”,就用无处不在的“冬”来对抗!
所以......动起来!
动起来!
动起来!
“我”遵循着本能指向天空,立刻天地四方都在回应我模糊的意念。就像无数精灵在低语欢唱着环绕在“我”的身畔,只要“我”已有意愿它们就会起舞......
“哎呀,不不不,千万别。唔,这可有点麻烦了。”
模糊之间忽然有声音传来,像一股清流涌入心底,“我”混乱的意识因为这声响稍稍平复了少许。
是谁?
疑问在心里浮现,“我”竟然有了一丝思考的能力。
就在下一刻,四周的压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缺的包围露出了破绽。刚升起的思路立刻又打断了,“我”就像被捕入网的游鱼,感知到网被撕裂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挣扎一头冲向了那个方向。
隐约间还有微弱的自语传来,似乎有点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吗?
“哎呀,那家伙来的好快啊,我才刚打开道路......要拦住他......只是......另一人......暴露......”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散在“我”迷蒙的意识里......
(3)
那家伙好像不大正常......
再一次从术式的反馈里确认了白衣的位置,苏睿不由得感到不安。
自从发动布置开始,对方就一直在有限的区域内打转。
就像是知道了无路可退的困兽一样......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似乎一直就不太清醒的样子。
刚才见面的情形,每回忆一边苏睿心里的违和感都不断加深。
不掩饰的相见,拒绝交流,突然暴走......
还是去看看吧。苏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根据反馈来的方向向数里之外的某个方位赶了过去。
苏睿白天构建的术式,是覆盖全城的虚幻领域。
领域与现实建立起处处对应的映射关系,而城市的边界就是领域的入口。只有掌握“神秘”之人才会被领域锁定,就像是半透膜一样,符合条件的存在在试图出城之时就会被过滤进虚幻的领域里。
而如果选择留在城中,以神秘者为中心的现世也会逐步被虚幻替代,最终依旧会跌落进领域。时间仓促之下,苏睿没有把握构建起能强行把立足人之巅的存在拉入的困境,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迂回方式在某种意义上更加防不胜防。
苏睿本以为在彻底跌落进领域之前,对方应该不会发现这个陷阱。就算对方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单调的自然力量面对“真实”与“虚幻”的置换这种诡异的禁锢也应该无能为力。白衣虽然力量强大,但在苏睿眼中局限性也很明显。
不过现在,他忽然觉得比起在这里等待还是亲眼看到置换成功的那一幕比较放心。置换最慢可能需要10分钟,在此期间如果真有意外,本人在场也好弥补不是吗?
白衣甩开的距离虽有数里之遥,但依仗着术式的加速3分钟内就可到达。
苏睿不停的反馈着白衣的位置与反抗信息,飞速拉近着距离。
目前为止术式正常展开,看来对方确实对领域类能力没有应对手段......
还有最多一分钟就可以到达......
“什么!”
就在一切都还正常的下一瞬间,苏睿的感知里突然失去了白衣的存在。准确的说,是苏睿补下的天罗地网般的领域中莫名出现了空洞,白衣就是消失在这个空洞之中。
不止禁锢领域失效!苏睿立刻发动了搜寻术式,之前一直锁定白衣位置的探寻术式竟也无功而返。
第一次的,白衣掩饰了自己的行踪。只是一瞬之间,原本自信满满的苏睿所有准备失去了效果。
“找不到了......还不至于。”
对方身上还残余着领域的干涉作用,追踪附近虚空中留下的违和感也许可以追到......
飞速抵达了白衣消失前的最后地点,就在苏睿刚把握到蛛丝马迹,连白衣离开的方向都还没能辨认出来的时候,无形的冲击从马路拐角方向突然出现。
什......!
下意识的支起防护的结界向后跳开,那道冲击在苏睿身前炸开,刹那之间就掠过了整片天空。
不知道究竟是何种力量,尽管没有沾染到丝毫,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苏睿却觉得像是被什么盯上一样遍体生寒。同时,散开的冲击所及之处,苏睿布置在城市中的领域都开始不安分的淆乱起来,尽管即刻就被自动修正,但还是溢出了大片的干涉波动,让苏睿彻底失去了追踪白衣的可能。
苏睿冷眼望向另一个方向。
街道的拐角,路灯光亮找不到的阴影里,一个人正倚墙而立。淡薄的雾气缠绕在他的周身,却连冬夜的劲风都无法吹散。
他似乎一直在那里等待着苏睿到来,但直到出手之前,苏睿竟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纵使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了火气,苏睿压着窝火冷冷问道:“你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