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还很有精神嘛。”
阿贝尔打量着眼前的暮精灵少女，脸上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向希露。
“你这什么表情，想说什么直说啊，有点吓人。”希露吐槽道。
“所以你得讲清楚，这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阿贝尔说道，“我再决定能帮你们到什么份上。”
是什么关系呢。
除了奴隶之外，没有合适的词语。
“希露是我的主人。”卡妮娅先开口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把她丢了自己跑路，魔女大人。”阿贝尔的话有些刺耳。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还是能打的。”希露撇了撇嘴。
“看来您对现在的伊森克莱维亚没有清晰的认识——您不会经常宅在家里吧。”阿贝尔投来审视的目光，希露当场没能管理好表情，被看透了。
阿贝尔无奈叹气。
“如今的王室，和净化派、惩戒派以及改造派都有联系，巧妙地维持着平衡。你一个魔力强大的外乡人，恐怕自来到圣都的第一天就被盯上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没必要动真格。看这样子，你是救了这女孩，惹祸上身了。”
“说得没错。”希露点了点头。
像是在说别人的危机，毫无紧张感可言。
“珐缇菈雅那家伙，手底下肯定有很危险的打手。去年中旬，平等派在第七街区组织演讲和交流学习，结果三天后带头那人就失踪了，再也没出现过。那家伙可是如假包换的圣精灵，家族世代做魔法典籍研究的，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战斗能力都算是中上游水平，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打手的话，已经被我干掉了。是个血精灵，确实很危险。”希露安抚着卡妮娅，女孩目前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插不上话，“如果没有这孩子，我可能，不，是一定会死。”
“这种危险分子肯定不止一个，小心为上。”阿贝尔忽然话锋一转，“比起这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孩子看着一点都不像会魔法的样子，魔力的成色也就勉强过关，是怎么弄到魔力失衡的地步的？”
尴尬。想了想刚才的火热一吻，希露一言不发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噗。”
阿贝尔失声笑喷，一瞬间竟像孩子一样开心。
“行，我就说嘛，你们肯定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我懂的，既然决定了彼此的心意，就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了。”他笑着说道。
卡妮娅还迷茫着，看着两人疯狂打谜语而不得要领，希露却已老脸一红。
“不捉弄你了。既然要逃跑，那我来帮你最后一次吧。我好得还是帮人类的忙，你要救的是暮精灵，比我还要胆大啊。”
说着，阿贝尔在桌下翻了翻，竟找出一张羊皮纸来。
“看吧。”
缓缓展开。
一张完全陌生的地图。
海洋将陆地分割开来。从土黄色区域的红点处启程，沿着山脉北上，在海港处进入幽蓝深邃的大海，接着沿岸边向东进发。在三次改变航向后，于另一块绿色区域的陆地的南岸港口登陆，沿水路北上到达终点。
“这是……”希露看着地图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地名，感觉都有些熟悉，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阿贝尔指着东边那块大陆，缓缓挪到右下角：
“梅加利斯，这是遥远古代精灵王的名字，也代表着这片王国。大战前，我们这边的人类和他们是有交流的。曾经，搭乘依赖魔力提供动力辅助的船只，都需要至少两个月时间，现在许多船都没法远洋航行，到底要多久就更不好说了。”
希露盯着地图，脑内尘封的记忆突然睡醒了。
古代精灵王，梅加利斯，曾将纷乱的精灵势力统一，建立了各族和谐共处的王国——当然，其中最能惹事生非的血精灵还是被赶到了偏僻的地方，自己玩儿去吧。
小时候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很不幸，是被老妈拿着鞭子追着抽的场景。
希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虽然记忆已模糊，但绝不会忘却——
梅加利斯王国，是她的故乡。
她曾经既是人类，也是精灵。被来自不同世界的至亲所祝福，又不被任何一方族群所认同，最终在周遭的厌恶与自我否定中，接纳了纯粹的暗影，抛却底线成为了魔女。
“你应该已经离家很久了，魔女大人。”阿贝尔说道。“如果无处可去，那里算是你的故乡。”
希露无言。她忽然意识到，卡妮娅也看着地图出神。
“我和妻子曾经计划离开这片沙漠，所以画了这张地图。既然是精灵王国，我们也被称作‘土精灵’，或许那里会接受我们吧。只可惜，她的病情很严重，连出门都很困难，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贝尔苦笑着，满怀希望地看着希露：
“但您还有机会。带着你所爱的精灵，逃离这里，去往精灵的故乡吧。顺着商路向北，在欧多斯港乘上船，至少能到卡塔瓦恩的伊维尔港。如果运气好的话，赶上一艘还能运作的远洋客轮，就能一口气到达梅加利斯王国的乌兹克洛港了。如果没有，也会有别的路可以走，到那时这地图也用处不大了。”
希露握起卡妮娅的手，紧紧攥着不肯松开。真的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要确认卡妮娅的意见。
“我永远跟随您。”
不等发问，卡妮娅率先做出了答复。希露再次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竟流下了泪水。
“主人，您怎么哭了……”
“我没有，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希露破涕为笑。
究竟是怎么了，无论如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愁，酸涩苦楚微微灼烧。
回家。
她突然无比地渴望着，归乡的那一刻。阔别不知多少岁月，仅仅是想起那早已被遗忘的家乡，足以令她心神不宁。痛苦的回忆早已被淡化，留下的只有对过往的追念，对想象中只有幸福、没有忧愁的世界之神往。
“跟我一起回家，卡妮娅。逃离这片地狱，一起去美好的地方吧。”希露言语中满是热切的期盼。
卡妮娅默默点头。
踏上旅途，前往美好的未来吧。
“未来的事，可以慢慢聊。眼下最棘手的是如何出城。”阿贝尔不得不打断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藏着，我们一起想办法。”
面面厮觑。
阿贝尔轻咳一声，瞧了希露一眼：
“会为你们准备好房间的，请不用担心。”
“那就麻烦你了。”希露感谢道。
“好好休息吧。直到踏上精灵王国的土地之前，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