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葬

作者:初夏冰柠 更新时间:2022/6/19 16:12:35 字数:2287

刚踏上祭坛,村长一眼便看见了白袍男子靠坐在石柱边,一动不动。浑身鲜血淋漓,原本白色的法袍,已被鲜血染得殷红。

他那原本握着法杖的右臂已不见了踪影,右肩上那碗口大的切面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他那颗不屈的头颅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失去血色的面孔、解不开的眉结,以及那早已失去光华却又充满愧疚的眼眸,似乎在述说没能守护住村落的遗憾。

“法……法师大人!”一滴热泪滚落,一声悲呼响起,村民们不约而同的向祭坛方向望去。一颗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流星划过天际,消失在了山的另一头。

昏迷之中,沐剑枫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与几个似曾相识的伙伴一起冒险。从人迹罕至的荒野到幽暗的密林,从宽广的平原到阴风瑟瑟的谷底……

他们一同经历了快乐、忧愁、伤感、痛苦,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使得他们之间友情的羁绊越来越深厚。

只可惜,当他抬头望着众人的面孔时却只能看见一片迷雾,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

转瞬之间,眼前便是一片血色光景,原本还在他身旁与他谈笑风生的伙伴们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围的黑影中蛰伏着许多怪物,它们聚拢在一起龇牙咧嘴得围了上来,神情十分狰狞。

这些怪物即将来到他的身边时,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启动了怀中的一份卷轴,将身边一名昏迷的银发少女传送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静静地等待即将来到了死亡。

但就在这些怪物亮出利爪准备撕碎他时,一抹白影在他面前掠过。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一双如拳头大小的巨大眼眸,闪着睿智的光华正温柔地看着他。

“哇!”

沐剑枫睁开双眼不住地喘着粗气,这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呲!好疼!”清醒之刻,巨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各处的肌肉一阵痉挛让他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几分钟后才渐渐缓和了许多。

“我……还活着……”感受着令人发狂的痛楚,沐剑枫松了一口气,疼总比死了强。他只记得火岩向自己砸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运气好没砸中?……”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勉强给了自己一个还算合理的猜测。

“对了!沈林叔呢?”环顾四周,房间除了他一个人以外就再无他人。“难道沈林叔已经……”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沐剑枫不由鼻子一酸。

“沈林叔!你死的好惨啊!”两眼一湿沐剑枫哭了出来,还没等他嚎第二句时头顶就重重挨了一下爆栗。

他捂着脑袋满眼泪汪汪的向上一看,只见沈林额头青筋凸起地怒视着他,原本就黝黑的脸,因怒气涨的通红,显得更黑了。

“你这没良心的混蛋小子!这么希望我死么?!”沈林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捏住了他的小脸向外拉。

好不容易抽空过来看看这小子,谁曾想一进门就听见哭丧声。

“沈林叔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沐剑枫抬起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一醒来没看见你我吓坏了。”

“你这小子!我第二天就醒了,倒是你在这躺了个四五天。不过也算我们运气好,法师大人就……”

“法师大人怎么了?”一听这话,不祥的预感从沐剑枫的心中弥漫而出。

沈林摇了摇脑袋坐在了床沿边:“法师大人施法的右手被元素斩断,其中蕴含的大量的土元素克制着水元素的治疗,最终因为失血过多……”

“嗡~”

沐剑枫的脑袋嗡嗡作响,白袍男子那张温和的笑脸缓缓浮现在他的眼前,祭坛上那抹高大的身影铭刻在他的心间。

他从未想过如此高贵而又强大的魔法师,居然会在与元素暴动的对抗中败北,甚至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去。

沈林深深看了一眼发愣的沐剑枫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便转身离去,他何尝不明白沐剑枫的心情。魔法师的身份高贵而又神圣,很少有魔法师愿意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居住,更别说为了守护村落而豁出性命了。

两天后,全村落的居民们穿上了丧服跟随着村长向着位于东边的海岸线走去,四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抬着一副水蓝色的灵柩缓缓走在众人中间。

守护白袍男子身体的水元素完全散去之后他们才能安葬,而且还是水元素魔法师独特的葬礼:水葬。

沐剑枫拄着拐杖静静跟在灵柩后面,低着头沉默不语。这一天,天空乌云密布、沉闷压抑,似乎老天也在为这生灵的逝去感到痛心疾首。

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海边。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带来了一丝凉意,一望无际的海水似乎和天连成了一片。

沈林早已在海边等候,身旁还停泊着一艘造型精美的木舟,这木舟中心的凹槽与灵柩的大小正好一致。

“村长,送灵舟已经准备完毕了。”沈林来到村长面前低声说道。

“嗯。”村长微微顿首,快步走向木舟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伸手点燃了挂在舟前的一盏小灯。

“起灵!”

一声高呼,众人纷纷下跪,四名抬着灵柩的男子面容庄重的走向木舟,稳稳当当地将灵柩安放在中央的凹槽处,只听见“咔嚓”一声,灵柩与木舟完美贴合。

“礼毕!”

话音一落,众人缓慢有序的站了起来,全场静悄悄的,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灵柩之上。有些老人与妇女的眼眶早已通红,双目泛出点点泪光。

“村长,时辰已到。”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沈林轻声说道。此时的天空渐渐下起了毛毛细雨,似乎老天爷也在为这位英勇献身的魔法师而恸哭。

“送!法!师!”村长猛地一挥手,四名男子卯足了力气将木舟缓缓推离海岸,一首悲伤的音律从人群中响起,几名乐师正用手中的乐器奏响献给已逝大师的挽歌。

舟前的一盏小灯在海风中摇摇曳曳,就像一名尽责的领路人带领着灵柩向着远方而去,沐剑枫睁大双眼一直盯着这艘木舟,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离岸越远,小灯的光芒却愈加明亮,木舟上也渐渐泛起了淡蓝色的流光。

看着木舟出神的沐剑枫突然感觉到头顶传来一丝温暖,抬头一看,发现沈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别眨眼,记住这一刻!”

沐剑枫扭头再次向木舟望去,却被视线中发生的那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整艘木舟散发着璀璨的蓝光,舟前的小灯更是放射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

随即从小灯开始到灵柩再到舟尾,全都解体离析,化为点点星光升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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