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来的仓促,结束得也很仓促。
来袭的赛特强盗只有百人左右,看起来是哪个小部落又组成盗匪团出来劫掠。
部队虽然被偷袭搞得措手不及,但还好在罗德、弗雷、卢卡的几人进行的反冲后局势变得好起来,在赛特人碰了个头破血流后,留下一地尸体退了回去。
打扫战场的时候秦玉还想着能从哪个尸体上扒下一身铁甲,可令她失望的是,地上几十具尸体,有铁甲的一个都无,有的只是沾满血污的破布和软甲,只好捡了两把还算完好的长剑当作战利品。
天色已经很晚,简单收集完战利品,罗德集结好队伍架着几个赛特俘虏来到一处空地。
百人的小部队一下失去了三十个战斗力,这已经将他原本的计划打乱,面无表情的瞅着老兵揪着俘虏的脖子往空地处拖,周围的士兵对几个侥幸活着的俘虏拳打脚踢,本就受伤的几个赛特俘虏更是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秦玉走到罗德的身边戳了戳他,可罗德回头的眼神却异如往常的冷漠。
秦玉压低声音问道:“他们都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全杀掉?”
罗德的死鱼眼微微眯着,瞥了秦玉一眼没有说话,右手微微抬起,充当刽子手的老兵咧起嘴,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周围的士兵们兴奋的大吼大叫。
“啊!”一个看样子只有十四岁的赛特俘虏承受不住压力,崩溃的大叫起来,下一刻却戛然而止。
秦玉瞳孔猛缩,僵硬的转头,所有人都在兴奋的起哄,维嘉举着抢来的长剑吹着口哨,卢卡抱胸靠在树上冷眼旁观,弗雷蹲坐在一旁浑不在意的吃着手里的果子。
她意识到,她还没有真正的融入这个狗日的世道。
秦玉眼帘低垂,头却骄傲的仰着,染了血的红唇微张,“罗德,你应该清楚我根本不了解北境地理,而现在你眼前正有了解的人。”
罗德沉默着,老兵一刀一刀连续枭首四人,到最后一人的时候长刀上已经布满缺口,他向旁人要来一把新的长刀,高高举起,跪着的赛特人脸紧紧贴着泥土,泣不成声。
“停。”
老兵长刀正准备落下就听到罗德的声音,他不解的看过去,围观的士兵们同样注视着罗德。
罗德沉吟片刻说道:“留下这个,让他带我们去部落。”说完便转身离去。
“男爵英明!”
士兵们眼中的不满这才散去,对着罗德的背影欢呼起来,老兵也失望的将长刀收起,对着被吓到抽搐的年轻俘虏狠狠吐了一口老痰。
“真他妈便宜你了。”
搭建好营地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草草躺下,寂静的营盘里不时回荡着伤兵痛苦的哀嚎,配着夜间冷风吹过空洞大树发出的呼啸,显得异常诡异。
秦玉躺在草席上辗转难眠,她强迫自己忘记刚刚看到的杀俘画面,年轻或苍老的头颅滚在地上无人问津,汹涌的血液在脖颈间疯狂的涌动,可越是不去想,这种恶心的画面就越清晰。
耳边的哀嚎声从未间断,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伤兵们发出的声音还是那些死去的亡魂又找了回来,平日里的无神论观念也渐渐出现裂痕。
亲吻着脖子间的十字架,不知道翻了多少身,闻着身上难闻的血味汗味才昏沉的睡去。
难熬的黑夜终于消散,迎来了破晓的清晨。
秦玉无精打采的拎着木桶从帐篷里走出来,将木桶里的排泄物倒进坑里后打着哈欠收拾帐篷。
这时,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俘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过来,讨好的帮她解着绳子。
“是你?”秦玉惊讶的说道,“你怎么跑我这来了。”
“嘿嘿,大人,我来帮您收拾收拾。”俘虏低声下气的讨好着秦玉,手中灵活快速的将帐篷叠好,恭敬的递了过来。
“你会说拉丁语?叫什么名字?”秦玉问道。
俘虏说:“我叫皮尔,不值一提的贱名,拉丁语是和村里的法兰克奴隶学的。”
年轻的皮尔模样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可无论神情动作却都像个大人,他穿着一个染着血污的单薄背心,冻得瑟瑟发抖,领口系着一快像餐巾一样的破布,小臂上穿着短袖,用绳子勒着,腿上穿着肥大不合身的裤子,光着一双沾满泥土的脚。
在皮尔的帮助下将装备固定在背上,秦玉好奇的问道:“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跑我这来了,没人看着你吗?”
皮尔回答:“有人看着我,不过他好像去拉屎了,我看您头发也是黑色的,好奇您是不是也有赛特血统?”
秦玉摇摇头:“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赛特血统。”
皮尔失落的应了一声,这时旁边乱糟糟的跑过来好几个士兵,看到秦玉身边的皮尔后,抡起棍子就要打来,嘴里骂着:
“下贱的猪猡,趁你爸爸拉屎的功夫都敢溜,要是让卢卡骑士知道这件事不得说我,看老子抽死你,上,干他。”
几个士兵将皮尔踹倒,拎起木棍就朝脑袋上招呼,力道完全没有收着,皮尔护着头蜷缩在地上不敢反抗,只是不断地求饶,请求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打死他。
秦玉不想看到这个年轻男孩就这么被打死,说道:“若是你们把他打死,谁带你们找到部落?”
几个士兵闻言看了过来,“秦玉?我劝你还是不要和这个猪猡过多接触,他迟早要被处死。”说完哼了一声就揪着皮尔离开,皮尔被打的皮开肉绽还不忘冲她挤出一个笑脸。
通过毒打皮尔逼问出了他们部落的所在地后,部队再次准备出发,在路上的时候秦玉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劲,一看人数,竟没有看到昨天那些重伤员,明明还未到寒冬,却突然感觉一阵冰冷从上而下贯穿进脊梁骨,令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秦玉回头望去,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秋风肆无忌惮,凉飕飕的,直灌入人的衣襟,吹得人心寒。树木“哗哗”直响,狂风卷着枯枝枯叶挥动,像魔鬼的爪子在乱舞,密丛中,残留的血液凝固成黑色的痕迹,烧焦的人肉味道隐隐传来。
她赶紧将罩袍捂紧,跺了跺靴子,握着长剑跟紧了队伍。
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