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天空中是两个明月,柔光暗淡地在密集繁星的中间转动。
兰登被周围嘈杂的叫声吵醒,他抬起眼皮……漆黑的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全身因为失血过多感到疲累无力,手指抠着地上草皮手肘毫无力气无法撑起上半身。身体的知觉开始恢复,腰腹伤口隐隐作痛全身的骨头仿佛错位发出酸痛,身体上更大的触感是被捅穿左腹上一下下的湿滑触感……这是什么东西?
“谁……”兰登往下看去,一团黑色俯身在自己肚子上,黑色的舌头清理伤口带出里面的血。它有鹿一样的脑袋但是舌头的触感更像猫,略带痛觉且伸得很深,让他感觉内脏的外壁也被剐蹭到了。
黑色生物抬起牵头,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望向他,黄色眼眸和月亮在黑暗中发出的额柔光一般,形状像一枚扭曲的纺锤。它朝着天空长声嘶鸣——森林里熟睡的鸟雀惊飞一阵,嘶鸣声悠长尖利好像鹰鸣。
“我没有名字,你能告诉我你的吗?”它走到兰登面前坐下,这个时候它的身形样貌能被看个大概,皮毛像老妇人名贵的镶嵌细钻黑皮草,头如鹿,身形似细瘦犬狗,没有尾巴,耳朵柔然地飘忽不定时不时抖动下像火把在晚上被风吹拂。
兰登摆动脑袋环顾四周,巨大的草地尽头是一座宅邸,这里则是前,嘶鸣声二度响起,周遭一些影子蠢蠢欲动也跟随在后发出嘶吼。兰登算是有了一些力气了,支起上半身在头晕目眩中看清了草地边缘靠森林的地方——许多人站在森林边缘看着自己,他们喝醉般摇晃晃朝这里走来,嘈杂声是这些影子互相啃食互相攻击时发出的叫声。他们之间的战斗逐渐剧烈不分目标地互相攻击着,尽管争斗再激烈,影子也不敢踏出森林边线一步。
“什么东西!”兰登吓得往前挪了两下。身边的生物丝毫没有反应。歪头看向受惊的兰登淡定地介绍起来。
“这些是败血,当人失去人性和思考能力后变成的怪物。”
“你又是什么?我在哪里?我怎么来的!”
“慢点,不要着急。”它的介绍更让兰登惊慌失措“我是洞兔,一伙车夫把你带到这里来打算投喂给它们,我救下你的。”说完,它两个灵巧的耳朵抖了抖。
让人不可置信……自己被不认识的车夫捅了一刀要拿去喂怪物,半路被一个浑身漆黑但又繁星点点的生物救下了。兰登目前相信了洞兔的说法,试探问着:“伤口……也是你帮我治的吗?”
洞兔十分淡定,声音轻缓地解释起来:“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一起解释也不复杂。”它站起身狠狠地拉伸了自己的四肢,摇摇脑袋坐回去陈述着:“我是居住在这里的洞兔一族,你是今天下午被运到这里来要喂给这些败血的‘饲料’。那些伪装成车夫的家伙经常驾着马车闯入我的家,我也痛恨他们,今天使了绊子让一些卫兵来了这里……你本来也要被带走的,幸运的是车夫在卫兵来之前就把你扔到底坑里喂败血了。后来,我把你拖出坑带出森林到了这个庄园群里来,然后你就醒过来了。”
兰登坐起身掀起衣角,腹部伤口愈合现在只有一条浅浅伤口,他又问:“伤口呢?”
洞兔抬起头张开嘴巴,纯黑的口腔里除了尖利的牙齿是白的,切黑一片分不清喉咙在那里,它伸长舌头搭在牙齿上,那扁长的一条在展示完后卷起收回了口腔中,洞兔骄傲地介绍:“我的唾液,它能愈合伤口和止血。很有用是不是?”
兰登点头致谢道:“嗯,谢谢你。洞兔……先……”他扫视对方全身,似乎没找到一处表示性别的地方。
“我们是没有男女的,你叫我洞兔就好。”洞兔习以为常,眼睛眯成一条缝回答。
兰登强扬起笑脸点头应答,下腹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弯腰曲腿缩成一团,痛觉拉扯神经额头爆出青筋双眼紧闭嘴角跟着腹部的痛感抽搐,他试图睁眼但痛觉更剧烈的袭来,眼前扬起了白花一层层,冷汗直冒腹部疼痛毫无缓解双手压的越用力这股痛扩撒的就越广——
熟悉的嘈杂声二度袭来,他已经疼得侧躺在草地上蜷缩身体,兰登往上看洞兔的位置——它不见了。
“洞兔……呢?”兰登伸手往洞兔原本坐着的位置,一只沾满鲜血和肉渣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血……哪里来的……”
兰登翻身朝天,耳边嘈杂声越来越大。是舔舐的声音吗?还是在咀嚼自己肠子的撕扯声,扒开肋骨的爪子和骨头碰撞声。意识……很模糊,感觉……很难受,逐渐变暗的视野看到眼前有一张起了大大小小无数囊肿的脸——脸色焦黄、囊肿表面布满红血丝、囊肿大大小小像葡萄里混着花生挂在脸上,男人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兰登。
洞兔柔和轻缓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讲起真的真相:“我是居住在这里的洞兔一族。今天下午是那些伪装成车夫的家伙把你运到这里……我使了绊子让一马车车夫把你带来了这里……你本来也要被喂我……要喂给我的。幸运的是我拖你到了这个庄园群里来……你就醒过来了。现在有很多问题,这些败血‘饲料’在卫兵来之前……出坑……出森林。然后、就今天这些卫兵扔到坑底……败血了。一起解释,不复杂。我痛恨你们闯入家,带他来……知道后经常……走的。”
“要死了……”兰登闭上眼,早知道会死的话就不来了,这么痛苦的死去就像、就像瑟迪拉克一样。我该怎么办呢,没有遗愿没有希望,我会死。
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你不会死的。”依旧是洞兔的声音“谢谢款待,你的恐惧和亏欠尝起来非常美味。”
兰登猛然惊醒,他脸色苍白身体上挂着虚汗,上半身的衣服被人脱掉垫在头下,背部的传来的触感是绵软的草地“这是哪里?”兰登尝试坐起,那股熟悉但格外真实的痛感从腹部传来,手捂上腹侧——是绷带!没有愈合没有被撕烂!是平常的绷带。
“这么快就醒了啊~还记得我不?”坐在自己边上的洞兔一边舔着脖子到背部的毛发一边问他,语气里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浅笑声“想让我舔舔你吗?”
“不、不用了。”兰登坐起身四周望来望去“刚才都是梦吗?”
“都是哦,我说的所有话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梦。猜猜看现在是不是。”
疑问不攻自破,兰登已经看见远处和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交谈着的罗门,男人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对方样貌而罗门已经瞥见这边坐起身的兰登了。兰登挥挥手,穿着白袍的男人在罗门的示意下转身回头与罗门一起往这里走来。夜晚的森林安静的让人出神,初秋也有几阵急风划过地面,树木折枝声层出不穷。
男人走近来,兜帽被风刮下一头金色长发散了出来,他跪坐在兰登身边关心询问道:“怎么样,好受点了吗?”精致的面庞,薄唇长睫眼神干净专注眉毛和脸庞似乎用小刀细琢过一样,是书里才能读到的美人样貌,翡翠那样混这些淡色的眼睛和淡金色的长发……再往后倒上几百年会不会被奉为神子呢?兰登盯着他的脸出神,好少见的绝色,这样的长相放在任何年龄的男女身上都不为过,兰登脸红的摇晃身体支支吾吾回答:“啊!没、没事了……完全不痛了!”
男人浅笑解释起现状:“没事就好。那一伙暗杀你的车夫我们已经联系神东护卫队去缉捕了,我听罗门说了,你们参加的持笔人公会我们两个也会去给解释,养好伤后再去签到也没问题。”说完,他站了起来将兜帽重新戴上,洞兔饱餐一顿打着哈欠走到他身边。
“这几天我们在帝春殿,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们。”
“报酬是我的下一顿饭。”洞兔附和道。
男人将手放到洞兔脑袋上抚摸了两下,向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我们先离开了。”
目送他们离开,兰登躺倒在草地上手捂在伤口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过了好一会缓缓开口:“我差点以为就死了,太真实了……对了!”他一挺上身坐了起来,看着伤口恢复的不错“他们都是谁?”罗门将兰登的行李箱拖来,坐在行李箱上介绍道:“他们是阿琦骊外派人员,常年游荡在各个国家巡查监视。”
“这么巧就碰上了,幸好幸好。”
“或许也是因为持笔人招募结束要来办些公务什么的……问了但是没有回应。”
“没事没事~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报道,不急不急~”
“森林晚上有败血,找个设施完善的庄园废墟住一晚,走。”
“……真有那东西啊!”
“嗯。”
“梦里也不全是假的。”
“嗯……”
“你笑什么?”
“昏迷时你害怕的样子是真的。”
罗门站起,拉上箱子等着坐在地上的兰登穿戴衣物,森林的另一侧飘起了袅袅青烟。兰登指着烟的方向道:“那里应该有人在,去看看。”
伤口不再疼得发颤,兰登一手搭在罗门肩上缓步跟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