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日复现,森林里的败血似乎为了能在太阳全面升起前抓住猎物饱餐一顿更加无畏地前赴后继,灰色的潮从背阳的森林里涌出。恶心但宏伟的景色让金发少年好奇地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口,望着衣衫褴褛皮肉破绽的败血瞪大眼睛张嘴发出惊呼。另一边抱着兰登的罗门此刻已经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跑去,两人逐渐被晨光驱逐凌夜的寒气。
少年激动地撑起上半身往前庭中间被怪海包围的班福门那望去。
太阳像是临终审判的天平,均衡暗夜与晨曦间生物的均衡,烈阳将临,栖息于黑夜中的兽群石塑在巢穴内,领受和煦阳光的驱赶。一部分被阳光刺激到的败血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四散逃离,挤满前庭的怪海里只有班福门一个人甩劈巨刃,一波浪起、斩!一侧浪袭、劈!没有疲累地驱逐它们。少年俯视着这一片“斗兽场”激动大喊:“你这么厉害啊!我还不知道呢!”
“戈尔,下来帮忙!”班福门手不停下回头望向少年高声喊道。
戈尔低头看了眼楼下的尸潮抽出插在地板上的双头长矛纵身跳了下去。
少年轻盈地落在空地上,人的气味惹来了几只败血的围攻,他丝毫没有慌张还为自己冒险的开始感到兴奋。压低眉毛自信地盯着那些败血非常脆弱的脖颈,戈尔回转两下长矛双手握定,对准自己正前方的败血刺入他的喉中手上再用巧劲上挑,脖颈上本就脆弱腐烂的肌肉和皮肤直接被挑断,像是撕开一份被烹煮太久变得软烂的肉,两半之间只有零星的颈膜连接,败血脖子里的淤血脓包混着撕裂的灰色皮肤和风干的暗红色肌肉喷洒一地,身体直挺挺地跪趴到地上,挑上空中的一颗脑袋也跌跌地落到草地上了。
“也还不是特别难对付吗。”戈尔上挑矛头划过眼前的败血,下压长矛用另一端的矛头捅穿几个背后袭击的败血,长矛抽出,发黑的肠子倒到地上,黏腻的声音惹得他一阵恶寒“呃……真恶心。”他吐了吐舌头装作呕吐的样子,很快又有一波从班福门那前来的败血嘶吼着声音袭来,漏气的喉咙发出浅深的两种声音。
兰登缓慢睁眼,只是一条缝隙但也看见投射进来的阳光,黑夜已经变为白昼了,和煦的阳光轻轻地披在他们两人身上。他挂在罗门身前双手依旧冰凉,他试着动了动双手,手指滑在骑士团制服衬衣的衣领上。手指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动弹触感也传到了自己的意识里,衬衣是很滑的面料有些轻薄,指甲划过衣领上指甲盖大小的刺绣,线是横着缝的。
罗门感觉到衣领上的异样:“醒了就不要再睡了,我们——”他颠了一下手臂“要晒太阳。”
仿佛久旱逢甘霖,冷汗是初春残破的薄冰,被冷日逐渐融化。
兰登睁开眼,双手搭在罗门肩上头靠着自己手臂,他模糊的视线只能看见光亮尚且分不清楚眼前看到的都是些什么,从濒死前拉回的神志缓慢攀升。“树……”
他们在树林中的小道上奔跑,两边划过的树木中夹杂着灰色的掠影,细小的低吼被清晨的一阵风遮盖,树叶沙沙响、灰色的影子站在树后悄悄凝望打量。兰登脑内停留下了败血瞪圆双眼窥视的画面,他虚弱地小声道:“树后面有东西。”
话刚说完,一只败血从树上跳下正要踩到兰登身上,罗门眼疾脚快疾步停住向边上撤去一大步下蹲将兰登和箱子放到小道上,四肢灵活的败血张狂地挥动双臂,还没稳定好自己就抬腿猛蹬地面向前冲来——罗门四指划过地面,一股银色的铁水伴随着阵阵热流钻入手心,“Unsheath.”银色尖枪回到了手中。已在空中的败血来不及躲避,罗门枪末支在地上枪刃瞄准败血的脖颈。坠下的败血直接被长枪刺穿了脖颈,罗门起身单手握枪往前掷去,长枪带动败血的身体死死地将它由脖子钉到地上,它挣扎不断,扭转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尖利的黄色指甲不断扣拽自己的脖子挠烂的肌肤下糜烂化水的褐色肌肉水沿着裂开的缝隙滴落到草地上。
“吼——呃!”不远处传来响彻森林的叫声,似乎是从一片更加深的地方传来的,不是宅邸也不是这里,这声长叫结束后整个森林迎来了死寂,但时间不长只让人愣神了几秒后森林里便此起彼伏地冒出败血附和的叫声,四面八方袭来的尖叫吵得人不自禁捂住耳朵。
兰登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扶着箱子站起,向着声音传来的远方看去,但森林中除了树木外什么都看不见,就连之前躲藏在树后窥视的败血也消失不见了。
背后传来悲伤的低吟声。兰登回头——
罗门先前投出去的长枪将败血死死地钉在地上,此刻它以及停止了挣扎僵直着身体待在原地,而那突兀的悲伤低吟是几只从林中爬出的苍老败血,它们的皮肤不像通常败血那样破裂,血肉和骨头也不曾裸露,除开灰色的皮肤和身上冒出腐臭味的衣服之外如同 一个普通的老人,有男有女匍匐爬行,拉住中间败血的四肢和躯干往外拽。
“这些是什么东西——”兰登蹙着眉头满脸震撼,罗门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败血听见声音缓缓抬头,皱起鼻子嗅了嗅,混沌的眼睛没有颜色,一颗灰色的眼珠上爬满了点点黑色虫子,它起身跪在地上放下手中拽着的腿双手立在耳后左右晃头倾听。兰登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扶着箱子不敢动弹。
败血僵在原地任由老败血拖拽自己的四肢和躯体,很快四肢就被揪了下来,它们抱着那些腐烂的肢体发出呜咽:“呜呜呜、呜呜呜。”脸上松散的皮在此刻皱在了一起。它们对着肢体哭悲却又立马停住,顺着躯干摸上脖颈处的长枪,一群人跪在长枪周遭双手握在枪柄上向上拽。
“吼——呃!”叫声再次传来。
老败血加快了速度,但长枪扎根在了地下。罗门弯腰抚地,此刻老败血也在使出全力——碰!它们拽出了长枪也因为力气太大将自己仰翻倒地。抱着四肢抱着躯干托起脑袋……倒退着潜入林中。
消除紧张的瞬间兰登跌倒在地上,他举起颤抖个不停地手抚掉额头上的汗珠,太阳热得他流出热汗,骨肉像融化的脆冰颤抖着支撑自己。罗门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查看钉住败血的长枪和地上坑中还在蠕动的残留铁水,他双手横握长枪站起,银色长枪在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化作一滩铁水钻入他的手臂里。
“罗门,刚刚还有什么人来了吗。”
兰登伸手搭上对方肩膀借力站起,从未有过像这次这样看到晨曦的太阳感到庆幸的时候,和煦的阳光由这颗从东边升起的圆盘内散发出来,温热、刺眼、希望、驱赶罪恶。
罗门手拉箱子捡起从兰登身上掉落的骑士团制服外套,微微抿嘴皱眉,思考着回答:“一个圣保罗蒂潘院校的叔叔带着个小孩就在不远的庄园废墟里面待着,刚才我们遇到了成群的败血,那个长头发的叔叔让我带你朝着太阳跑他们留下来对付那些东西。”这条路不是很远,平坦的小道走起来又快又稳即使是腹部受伤的兰登走得也快,只在太阳移动了一点的时候就赶到了庄园边上。
浓烈的腥臭味率先扑面而来,混杂着排泄物胃酸味腐败味和血腥的气息像是一个铁拳硬生生地砸在兰登的胃壁上,他不住地干呕几下,捂住鼻子往里面望去。前庭的位置很好,晨光洒在古朴的喷泉上闪出星星凌波,宏伟的大门门框上挂着两尊雕像,背着乐器的旅人倒挂在其上,抱花的童女伸展四肢将花束高举;洒在败血被斩断的躯干上便是另一种感觉,好似天使带着圣光窜入无底漆黑地狱肃清那些在人间招惹造势的魔鬼,在新一个纪元带来临的清晨将太阳在地狱升起,踩着尸山尸海疲惫但欢悦地抬头聆听纯洁的弦音。
披着绿色长发的男人逆光站着,他垂着双臂踩在对半斩碎的尸块中间,那些流出的脓血和融化的腐败液体在他脚下聚成一个小水谭,阳光从他因血粘连在一起的发丝间穿过,他低头无声凝视地面,手微微抬起将长针卡上腰间的皮革夹用手指抵进去。班福门转头看向两人,眼里脸上全身发出无法遮掩的疲累,紫眼眸的瞳孔收缩的很小。
他轻松地问候:“呦,回来了。怎么样,听我的话后好多了吧。”拉下松散长发上的发绳戴在手腕上,被刺穿的手臂在快速愈合那些飞溅到身上的血污如同排斥他一般自己滑落到地。兰登将视线从他背后的阳光中收回点点头,松开放在罗门肩上的手臂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虚弱地挤出微笑握住班福门的手道谢着:“您好,我是兰登,他是罗门。谢谢你们。”紧握的双手上下晃动几次后松开。
连班福门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有礼地走来道谢,场面倒是十足的好笑:震惊的大人看着一个小子像老人般蹒跚地走来抓住自己手掌道谢,有种他迫切想学会和外界打交道和大人沟通的笨拙感。班福门手拍在兰登肩膀上,他小声呵笑了一下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带有惊喜感的笑容:“没事,回去记得好好养伤。”
“一会我们还要去公会报道。”
班福门惊喜:“这么巧!我们也要去等会一起吧。现在你们先去废弃的宅子里休息一会?”
“然后还有那个行李箱……”
“什么?”班福门侧耳皱眉,隐约在刚刚捕捉到了“甲、刀”的音节。
罗门快步走上前拽起兰登的胳膊挂到自己身上。
“他还没缓过来,我先带他去宅邸里。”
班福门转头目送着两人,罗门架着兰登向前走回头看了眼那位有些自来熟的大人,班福门面朝他们的方向站立,放松的躯体有些歪斜地站在原地,长发垂在肩头,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一手向他打招呼,轻浮的他一副什么东西都能释然的样子配上衰败的古堡和满地尸骸倒有些落败皇族被围剿后浴血逃生的幸存,他察觉到视线的碰撞,扭回头。
“喂——”站在尸海里的戈尔抱着他的双头矛站在败血尸体堆成的坑中间,他奋力跳起露出半个脑袋“拉我一把再走嘛!”
“来了来了。”班福门跨过败血残肢走过去。
看上去年纪稍小的少年后脑头发翘起,金色的发丝在逐渐耀眼的阳光下变得异常显眼,他委屈地诉苦:“没注意一不小心被困这里了。”
“走吧,我拉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