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灵塔】
酥圣耶的天气好的出奇。灵塔矗立在皇都边缘,白色的尖塔螺旋向上指着太阳,塔表面的几扇窗户露出沿着阶梯不断上下的人群,塔内无人发声只有脚步书页翻合与笔尖摩挲的声音细细缓缓地传来。
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们又在为了什么而去工作?这一切是否有意义?没人知道也没人做答,大家全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刚入职的新人抱着一垒卷宗从楼上缓慢往下走,最底层档案室前站着一个老者接收着远远不断递来的卷宗,整理归纳好放入不见阳光的书橱里。
卷宗在脸前高高垒起,前路只能用脚尖小心摸索,新人左右摇晃着一阶阶走下,边上老练的职工端着比他两倍还多的卷宗快步下楼,仿佛手上没有东西一般轻盈。
“《纪源实录》慢些收纳,先给誊写科送去。今天尽量把书库里的全部整理完换上全新的誊本,去年的《实录》誊本可以拿去皇宫,无关紧要的书就扔到集市上卖掉。”
渡众穿着长袍手端身前揣在衣袖内,面向前方对着边上人边嘱咐着边从最顶层走下来。
“新招的职工带他们认下各个科在的位置,从其他地方送来的记录本今晚就能到,实录科今晚会很忙,分点人手过去。”
边上长相机灵的助理翻动手上清单,看了眼渡众报告道:“塔长我这边有些新状况:新皇上任需要更换一批记史,灵塔经费不足最多维持到这个月末,再没有新的进账我们只能停工了……纸墨笔都很紧缺。”
渡众没有多想脱口道:“派老职工去皇宫,经费直接上报财权相,需要任何材料你直接去问相关科室要。等会你和我去培训新职工。”
“收到。”助理看了眼边上匆忙往上的人流,只有挤在最靠边端着一垒卷宗的新人慢慢悠悠地往下爬,他随手将清单放到了新人的嘴前“一会送到楼下传达室。送完了记得下一楼来参加培训,要及时。”
新人靠在栏杆上用嘴叼着纸条一个劲的点头,目送渡众走过后他转过身接着下楼。那就是在来这里之前就一直有所听闻的渡众,从边远小国来到酥圣耶闯荡到了现在的职位,没有十足的才智也有十足的运气。和领导擦肩而过的兴奋让他忘记身前抱着一垒古朴的卷宗,大大往前踢了一脚探下去——人往前摔去卷宗从手上倾倒下来,纷纷向下滚落顺着栏杆的缝隙掉下了阶梯。一瞬间寂静的灵塔内像是下了一场小雨般满是稀稀落落的书筒撞击声,不少年久的书筒在掉落途中就已经分崩离析,中央大厅一片狼藉空气里满是灰尘。
新人从地上爬起看着眼前停滞的人流滑落满地的书筒:“书……书啊!!!”他在人流的注视下一边收拾阶梯上剩下的书一边往下跑去,一路上投来的目光数不胜数,他慌张地没有闲暇去分析那些视线到底是好是坏。等到他已经到一楼大厅往上望去时——早就没人在意他了,螺旋阶梯上的人依旧分为两股,一上一下各自奔走。
空间再次宁静地足以发出空响。
大厅前门打开,随着中午耀眼阳光的涌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他宛如远征归来的英雄般背着两个厚重行囊脚边还放着巨大木箱,他左顾右盼后视线停留在独自收拾残局的新人身上。门外的春风带着些寒意挤入,刚抱在怀里的几卷卷宗被吹飞了几张,新人惊恐地转身去接:“别飞走——”
他总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男子背光站在大门口让他觉得是在看着自己出糗的样子。“会不会突然转过头和别人开始嘲笑自己呢……”他这样想着,越来越往坏结局思考,手上的动静也慢了下来,满脑子失去工作后如何生存。
站在大门前的人望着大厅内的一地鸡毛不作为,反而从包里拽出一条面包放在嘴里从吃了起来。面包的碎渣顺着衣服掉落到地面上,卡嚓卡嚓的干脆声在灵塔内回响。他环顾螺旋楼梯后失望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他吃得很快,手臂长的面包几大口就吞下去了,结束后还不忘拍拍胸口衣襟将面包屑拍到地上去。
他就在门口等着,边等边拿出手帕擦擦嘴擦擦手,直到有人经过时他才小心地拉住对方询问:“你知道渡众去哪里了吗?各个站点的记录本我都背回来了。他让我当面交给他——”
“塔长他好像出去了,应该去外大厅培训新人了,你去那边找找吧。”
“好,谢谢你。”男子谢过了对方颠了颠背上的行囊,拽起木箱就要向外走。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把东西靠墙放在一边,对着整理烂摊子的新人道“我帮你一起吧。”
“啊……啊不用我自己就行了,你有事先去忙吧。这是我造成的我一个人就行了,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等到他走近了新人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很大气给人感觉是厚重成熟,他留着一头干练的红色短发,看得出来他来的很急——发丝乱得像是秋天麦田里到插着的秸秆,交错着扎在一起。男子年纪看上去不大但是全身上下的穿着透露出一股过于成熟的气息。他穿着灵塔的绿色制服,胸口塞着一本小小的深色工作证,不知是磨损过度还是在外风吹日晒太久了,他的裤子衣服关节处都有些发白起球,长筒靴鞋带留的很短似乎是打了个死结将剩下过长的地方都剪去了。
“没有关系,我现在去找渡众他也没时间和我交接,不如把这里收拾好了再去。”他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地上的书籍碎片“这里的书都很旧了收拾起来要小心点。我没见过你,你也是新来的吧。”
“啊,对。我今天第一天上岗……”说着他就抽泣了起来“很抱歉第一天上岗就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没关系,只要收拾好了就行了。我第一来次的时候也在闯祸,大家都很忙所以除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外其他的其本上没人会管你了。”他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手上还在不停地帮对方收拾“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先去参加培训吧,这里我一会搬到档案室去。”
“你一个人没事吗,我还是和你一起吧。”新人闷头抱着几卷书筒站起身,回头望向边上的男子——他已经双手端着满满两垒书筒往前走了
“嗯?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说完自己也追了上去。
“非常感谢你能来帮我,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勒烈拉。”两人一前一后地将书筒交接给档案室。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吧,我是二月份来的。”
“这样啊,那我可以称呼你前辈了!”
“嗯……我的年纪应该配不上称呼前辈。毕竟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就不要拘束的叫我名字好了。”
“你,没成年吗?”他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不止半个头的男子思考,他全身都透露着比成年人更加浓厚的成熟,和他真实的年纪不相符合。或许是来时仓促,脸上的灰尘也没来得及擦去,这时抹汗的时候才露出他嘴角长出的胡茬绒毛,脸颊上还没消散的青春痘。
勒烈拉略显尴尬地抄起一边的行囊背到身上“对……还没成年,但是快了。”勒烈拉匆匆地告别了对方,拎着箱子背着行囊往外大厅走去。
“我看上去就那么老吗……”勒烈拉面色无奈地驮着行囊向外大厅移动,很快他就挪到了那栋矮小的建筑前。纯白的建筑建在林边,只有一层和边上低矮的树木一般高,两个看守站在紧闭大门的两侧,见勒烈拉背着行囊拉着箱子走来,两人伸手挡在了他面前。
“里面在开会,现在还不能进去。请你在外面稍等片刻。”
勒烈拉知道这是灵塔的规矩也没多说话,放下东西就坐在边上开始歇息。今天阳光很好,光线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过,微风轻抚枝叶影子在地上打哆嗦。阳光和煦,风息轻柔,吹得人好想睡觉。他盘腿坐在地上,墨绿色的运输制服被脱下盖在脸上遮蔽阳光,臂弯搂着行囊头趴在箱子上。
“灵塔的基本运行就是这样,你们每个人负责自己的小版块不用担扰其他科室的事情,我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了,协调和管控交给我。今天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可以上来问我。“渡众站在长桌前看着两侧坐满的新人,虽然不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的但是整个外大厅的气场紧张而忧愁。有人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先生,我想问您一件题外话可以吗……”
“你先问吧。”
“您……是怎么看东西的啊?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在我来这里之前就有听闻过关于您的一些传闻。“
大厅里的氛围确实被他炒热了一些,原本低垂下去的头全部抬起来盯着渡众那被布条遮盖住的双眼,但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发言的人和渡众。毕竟是第一次和他相处,关于他的性格和痛点大家都全然不知。
视线聚焦在渡众的眼眶上,他们望眼欲穿——底下究竟是什么呢?是一双被划烂的双眼还是空洞洞的凹陷又或者更可怕一些,他连眼皮与眼睑都没有。
“你们一看便知——”
大厅最前面供奉着几位神明,纯白高大的石膏像站在台上目光盯着每一个人,这片信仰着众神的地方走两步回头随便瞧一眼,满目神祇。渡众缓缓从背后解开双手拉着两端,拉下那条织着纹路的布条将自己的双眼展示给众人。他们没有惊讶,只有几个人盯着渡众那一双灰白眼球倒吸气。吓人的并不是眼球的异变而是布条下真正掩盖的东西——密密麻麻的经文刻在眼眶四周,规整地呈现出一个方形长条。
他又戴回了布条,完全不在意长桌前众人的视线。或许是另一种可能:他只能感知到生命以及物体的存在却无法知道具体的样貌以及脸色。
“我不介意你们讨论我的眼睛或是想要看它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是正常的。我靠着它们才能够感知到远处你们的存在,故意的遮蔽隐瞒只会让大家都不安。”渡众稍微调整了一些布条在脸上的位置“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提问的吗?没有的话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任何疑问你们要找自己的上级询问了。”
在渡众的眼里,门外有一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孩还在等他。
勒烈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皱起脸一点点睁开眼睛,对着依旧紧闭的大门小声地抱怨起来:“还没好啊。”时间越来越晚了,风越来越冷。而门内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我想回去吃饭,好饿啊。”
“走吧。”
他一扭头,身着白袍的渡众端着双手低下头望着他,背后是不断涌出的人群。
“去哪?”
“回去休息。”
“可是记录本你还没有看过呢,今天又不需要了吗?”
“这个的话就放到明天吧,现在为了新皇这个灵塔忙上忙下的没有额外的人手去整理。等过了这个时间再整理也不迟。”
“那我先去把东西放档案室。”
说完勒烈拉站起来一手拽着一个行囊颠了两下扔到了背上去,手上拽着箱子走回灵塔。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又折了回来——
“这个是其中一个站长给你的信,说一定要你亲自看亲自给回信。”
“好,我知道了。今天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渡众接过信件握在手里,目送勒烈拉走远。
等到勒烈拉消失在视线内之后渡众才缓缓打开信封,信纸上急促潦草地写着:
塔长:
多日不见,不知在皇都过得是否安好。
这几天所有站点忙着新皇上位的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寄信,这段时间群星的记录都在这里了。刚好看到你的学生来取东西我就潦草写了这封信让他一并交给你,日后我可能不再会向你寄出信件。
往后我再想办法,请您阅后即焚。
西南部总站长
渡众平淡地阅读完了信件,将信折了几折放入袖子里,厚厚一叠群星记录揣在怀里。整个酥圣耶为了新皇的上位大大革新,他早有听闻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站点驿站不是被翻查、逼问、软禁就是将所有任职的人大“换血”。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浪潮什么时候会卷席到灵塔来,听闻新皇下一步便是清理掉这些地方的异乡人……这也是渡众最后从上面听来的东西了,从那之后上面所下达的只有冰冷的指令。
“酥圣耶,你还要做什么。”渡众朝着灵塔走去。失去双眼带来的好处便是不会轻易地透露出现在的神态,那纯白布条下紧锁的眉头像西部的风滚草一般。
“干杯!”壮汉高举酒杯相互碰撞,大厅内回荡着琴声小曲,多得数不尽的豪言壮语交织在一起,吵架声欢闹声随着酒气一同在空气里蒸腾。喧闹的灵塔食堂和白日里的宁静截然相反,白天的灵塔是文职人员小心细步,夜晚的灵塔是搜寻队车夫以及远征队热烈碰撞。
“我告诉你们啊。我老婆她又给我生了个女孩!”壮汉满脸通红眯着醉眼对同桌的人炫耀着。
“等下,你们家生了几个?我怎么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你说老婆生了?”
“这个数。”他伸出自己干裂的手,上面满是老茧。
“五个!你养得起吗!?”
“唉!不用你操心!”
“不过我真的看过他老婆。真漂亮……一头金发又长又漂亮,回去我也让我老婆留一个给我看。”
“你老婆听了不先打你一顿就算轻的了!”
“听说你和你老婆是在斯然诺的时遇到的?”
“嗯!当时去那边执行任务碰巧遇到了一对父母要把孩子卖给艾约斯的人贩子,我就先一步给他们几个都赎了下来。”
“不对啊?不对不对!你当时带回来的是一个男孩啊。”
“对的对的。你说谎!”
不知不觉中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滚你的,谁说谎了。当时我老婆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留在斯然诺了,但是她不乐意留在那,估计是讨厌死那里了。于是就让我带她回来,我就说‘你是女孩跟着我们不方便。’然后她就……”
“怎么了怎么了?”端着饭碗的勒烈拉从人群里挤进来看着壮汉。
壮汉瞪了他一眼,说教道:“小孩子不要听!”
“你接着讲呗,小孩子迟早要长大的。又没事——”
“不讲了不讲了!下次回来再讲!老子要去执行任务了。”
人群散去,勒烈拉坐在壮汉边上的位置。他收拾起行囊,拿着爱妻给他准备的干粮喝了一口解酒茶抄起行囊给同桌上的同伴挨个道别,走之前他的手掌狠狠地拍在勒烈拉肩膀上,吓得他送到嘴边的焗饭从勺子上颠了下去。“我先走了啊!”勒烈拉放下餐具看着壮汉说了句再见,他上了马车和一队人一起出发了。
“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勒烈拉看着这群自由出入这个世界各个国度的远征队出神,他确实也想让自己的足迹遍布整个世界——
“别看啦,他这次出去多半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勒烈拉转头看向边上默默喝酒的男人。
男人瞧着勒烈拉稚嫩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回答道:“他,这次去的地方是一片无人抵达的海域。从创立了我们这些远征队后灵塔前前后后派出去了不下五十支船队……你猜怎么样。回来的,只有我这一支。而且所有回来的人都没有出海的那段记忆了……你是不是知道!算了……小孩子还是不知道最好。这个差事除了给得钱多之外没有一点好处!”说完男人仰头一股脑喝完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来。
他空空荡荡的袖管里是缺失的左臂,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远才看见那被木头取代的小腿……两条腿膝盖以下都是木头。
晚饭结束,勒烈拉走向自己的寝室。漆黑道路上工人正在给路灯点灯,远征队搜寻队以及车夫不断从身边走过,仿佛这个忙碌的世界里只有勒烈拉一个人享受着惬意,他的工作也不算轻松,但每每看到别人如此忙碌如此拼命的时候自己也想有些事情做。他会在回到寝室后学习那些文职工作需要了解阅读的书籍,藏在床底下的木箱摆满了书册,一天只学一点点的话很快就能到文职工作的及格线,到时候可以为渡众减少不少压力。
“好,今天就看这些。”文书精讲五十则、大陆通史、文化简书这几本书被端正地放到了桌上,看书页的折角应该已经学了大半“先看文书吧。”他埋头沉浸在知识里,即便是离开了养父母的家他依旧在努力的多学一点东西,不管是什么他现在都很乐意去学,总归对将来的那些事情有所帮助,这样的信念在他每每劳累想要放下当天任务时支撑他。
敲门声响起,还在埋头苦学的勒烈拉一惊,将桌上书本一股脑地扔到被子里面,学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只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从而太关心自己。他转身回应:“来了!”勒烈拉拉开一点门缝,渡众站在门外看着他。渡众礼貌的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好。”勒烈拉侧身让道“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渡众径直要坐到了藏有书册的被子上,吓得勒列拉伸手要去拉被子。渡众见他要过来往边上移了点,手从袖管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铁环道:“你的成人礼快到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你拿着看看——”
勒列拉从渡众手里拿过布包端在手里打开,一个圆形铁环被布简单包裹着,勒列拉小心拿起在手上端详,他好奇地打量它又望向老师:“老师。这么什么?我戴着手上也太大了,是套腿上的吗?”说着他就要拿着铁环抬脚要穿过去。
渡众站起身接过铁环,双手拿着轻轻一掰铁环便成了两半,他双手各持一半铁环伸手往勒列拉脖子去:“来,我给你演示一遍它真正的用处,以后你会用得上的。”言罢,两半铁环随着一声脆响合并在勒列拉的脖子上,尺寸刚刚好不觉得勒也不觉得他到处乱晃脖子沉甸甸。渡众收回双手,勒列拉从颈后摸索起来,越摸他越是诧异!
“老师!不见了。那个铁环不见了!”
“它叫犬神环,从大魔法师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更为著名的说法应该是叫它——虚幻种。”
“你说的是哪几个被丢弃到无人之地的魔法器皿。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几年前派出去的船队带回来的,船员都失忆了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带回来一些什么东西,当时我还没有当上塔长负责接待回塔的人。”
“是那艘去‘无人抵达的海域’的船……那也就是‘无人之地’。”
“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了它,也发现了它实际的作用。”
“实际的作用?又是……”
话说了一半,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打断了勒列拉的话。眼前渡众做好了战斗的架势,摆出弓步上身挺立小口地呼出气,一手缩在身侧另一手早就直勾勾地打在了勒列拉腹上。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老师又向前迈出一步,打在腹部上的手张开用掌心推着他往后走直到抵在门上。再来手掌上移,击打在他的双肩上。一套动作来得很快,等勒列拉反应过来时渡众一手虎口放在他喉结前大拇指抵着一侧的锁骨另一边四根手指同样抵着锁骨,渡众看着他重复道:“它的实际作用——”
渡众伸手在他脖颈间游走摸索着犬神环的位置,勒列拉只觉得脖子上有一根线被牵动,不痛不痒的。随着清脆的崩弦声响起,渡众抬手用指节击打勒列拉的下颚,另一手快速收回现身成两半的犬神环。
刚刚断线的身体一下子感受到了来自腹部双肩以及下颚的痛楚,渡众没有留情实打实地击在勒烈拉的身体上。失哑的喉咙无法发出呜咽悲鸣此刻他径直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捂着腹部,渡众逐渐走远站在勒烈拉身前。
“这个就是它的作用,隔绝伤痛隔绝触感。如果使用者需要它可以让那个人变成一个只有头脑指挥的机器,也是它为什么会被扔到‘无人之地’之一。你记住了,如果这个东西给了不怀好心的人你会承受比这更痛苦的教训。“
勒烈拉抖着身体点头 ,老师随即蹲下敲了他的额头,喉咙的失声感退去勒烈拉开口第一句便是:“谢谢老师……我记住了。我绝对不会把它给其他人的。”
“不是不给,而是要给一个你相当信任的人。”他将犬神环放到勒烈拉面前,声音低沉轻声地对他说:“博德斯门家的老爷和夫人给你也准备了一个礼物,他们明天要离开皇都去别的地方赶不上你的生日。一份很大的礼物就放在楼下,一会去看看吧,我明天有些事情不能陪你了。”
勒烈拉依旧疼的在地上蜷缩,他伸出一个大拇指虚弱地回答:“好的老师。我一会……缓过来了就去,太痛了。”
“没事,不急。顺便说一下,犬神环隔绝的所有触感在你摘下来之后会加倍返还给你。”
“那我死也不摘下来了。”
“你可以试试看。但你不会轻松地死去。只有斩断链接的地方等待犬神环将期间的所有触觉返还给你后才能迎来真正的死亡——”渡众从勒烈拉身边走过,拉开门将要离开。
勒烈拉捡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犬神环,躺在地上面朝天花板一脚蹬在门上,平静地质问渡众:“那老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实验吗?还是人传人道听途说。”
“书上写的,我在我的先生那里学到的。”
“哦。我可以看看那本书吗?”
“有机会我拿出来给你看。”
勒烈拉撤开抵在门上的脚,渡众留下一句记得下来看礼物之后就走了。
寂静的小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勒烈拉一个人,他双手握着犬神环举起将屋顶上吊着的灯框在里面,他自己躺在地上腿搭在门后脚左右摇摆晃荡,灯光下这个铁环散发出冷冷的光,上面细细刻着的纹路在光影下也显得很清晰。
“好奇怪的纹路,这是什么东西?”他手指摸在上面光溜溜的细腻的不像是人做出来的东西“啊——老师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啊!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全部教给我?”犬神环被他扔到床铺上,勒烈拉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推开门往楼下大门去。
晚间原本满是人闲聊娱乐的大厅一下子空了,大门口却被围得水泄不通,一阵阵骚动在人群里波荡开,人群中间时不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勒烈拉迈快了几步到大门外。人群当中一个邮差奋力地拽着马儿缰绳,极其狼狈地扶正自己的帽子从口袋里拿出名单喘着大气质问道:“那个……勒烈拉是哪位啊?有人给你寄了一匹马。快点——”马儿不听使唤拼了命地往外走,蹦跳着试图摆脱牵引,邮差一个踉跄摔在了大门口的石板路上,敬业精神让他依旧死死地拽着缰绳“把你的东西取走!”
勒烈拉从人群中挤进去,举着手回应:“是我是我!我的东西。”
“你终于来了啊!”邮差红着鼻子爬起来将名单递到勒烈拉面前“您签个字吧,签完字这个马你就能牵走了。”勒烈拉急匆匆地把名字签在上面,邮差看过后收起名单微笑着将缰绳交付到了他的手中就像是老父亲将自己的女儿交付于他人一般,红着眼眶嘱托了句:“您多保重。它十分的向往自由!牵不住的。”
闹剧结束围在大门口的人逐渐疏散开,留下原地的勒烈拉牵着这匹梗着脖子不肯回头的马,一人一马靠手中绷紧的缰绳维系着主仆关系。马儿看上去不大年龄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但脾气不小。现在这样梗着挣扎可能也是看在勒烈拉体型大,它又怕又向往着自由。勒烈拉拽近了缰绳手伸到它脖子上,马儿猛地回头盯着他看,勒烈拉手抚在马脖子上顺着它鬃毛梳下去。
“我们去林子里跑跑吧。”
“勒烈拉?勒烈拉?醒一醒,要工作了。”清晨,他在自己的卧室里苏醒。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饱满的一觉了,没有闹钟没有匆忙的整理伴随自己苏醒的只有温柔的呼唤声……多美好,还可以多睡一会。
“嗯?”被子被掀起他拧巴着脸面朝外,太阳直直的晒在他的脸上眼球只能看见一片血红。
站在面前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地询问:“不舒服吗?今天一大早没见你来,也没收到请假。昨天应该缓过来了啊……”一睁眼便对上了渡众捏着细针的手将要刺在他脸上,本能反射他身体往后一撤贴着墙壁迷糊着睁大眼盯着老师。
紧接着他又“嗯?”了一声。
“醒了。带着你的好马儿去工作吧,别再起晚了。”
“嗯,好。”勒烈拉依旧拧巴着脸坐在床上,他习惯性地一手摸着胸口挠痒一手搭在肩膀上靠着墙边发呆。裸露的上半身吹着窗外灌进来的风整个人凉飕飕的,他似乎清醒了望着快要离开的渡众问了句“老师你刚刚说啥?”
“你迟到了。”
随着门关上勒烈拉挠着自己又开始发呆了。房间里乱糟糟的书本被随意地扔到了上,窗户大开风刮乱了桌上的纸张,一匹马窝着房间对面的角落里也在酣睡,它身下那是……厚厚一打的干草?疲惫掩盖住想起床的心思,但责任在他肩上不能这般稚气地赖床。勒烈拉缓慢地挪到床边穿上外裤解开系成死结的鞋带抬脚套了上去,湿滑感和凉意顺着脚底传来,抬起鞋子一倒——一只缩着四肢的乌龟滚了出来,咕噜噜地打在门后。
“马是……博德斯门老爷夫人送的。昨天、昨天晚上去森林里遛马了好像,貌似……掉到湖里了。”乌龟用自己的脑袋不断撞击门发出咚咚响声,勒烈拉看着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己靴子里的乌龟出神“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他拼命地回忆!最后还是只有自己溜马到湖边一脚跌进湖里被马驼起来的记忆。
衣服穿一半卡在胸口处,马儿在边上哼哧了一下接着低头睡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记忆里有一片像游丝般的碎片从眼前飘过,抓不住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知道那属于当时的记忆。
“金色头发的人。”认知里没有金色头发的人。
“和老师在森林里交谈……”漆黑的夜晚,为什么选在在森林中见面。
“拜托你?”他突然联系起来恍然大悟,联系起来的真相让他有些诧异,勒烈拉小声地复述着:“老师大晚上在森林里和金头发女人会面……不会是那个大叔的老婆吧。‘拜托你。’莫非是要老师以后在灵塔多多关照?哇——不得了了。”
“你今天上不上班啊!有急信现在就要送——”
勒烈拉急忙套上衣服打开门探出脑袋回答:“上班上班!你一会给我好了。”
“很急的啊,你不是有马吗?现在快点骑着去啊!上面的事情不能耽误。”说着那人做了个向上指的手势,在这里待久了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七权丞相” 。
七权丞相,掌管着这个国家的基本要素。七人分别掌管着:财、民、国土、责罚、奖赏、交际、皇权。即使是最上的皇帝还是要在得到皇权相的应允才能向下下发指令,七权合起来比皇帝大,并且属于灵塔的直系上司,在这一块所有人都不能怠慢。
“来了!”转眼间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大厅门口等待。远处急匆匆地走来一个年老的文员,他用绳子拖着一个到人膝盖高的箱子来到勒烈拉面前,文员将绳子扔到一边自己瘫倒在地缓了一小会后撑着膝盖站起来对勒烈拉嘱咐道:“这个东西你务必亲手交到皇权相手里,到了皇城门口那你把这个给看守看他就知道要叫什么人来见你。记住了,这个东西不要打开就算是遇到了什么状况让这个东西打开了你也千万别看。知道了吗?”文员盯着勒烈拉的双眼一再确认对方真诚地点了点头后才弯腰捡起绳子交到他的手上。
“您要不把它给我吧,我抱在怀里到时候交接也方便。”勒烈拉拽直了绳子要将它拉起,谁知这个箱子看上去不大实际上重量相当,绷直了绳子对面也没有要移动的意思“这么重——您是这么把它搬过来的啊!”老文员摆了摆手从他手里拿走绳子系在了勒烈拉的腿上,故作玄虚道:“那还能让你知道?你别管了,只要记得把这个东西给皇权相就好了,知道吗?我给你系到腿上一会你的马一跑它就跟着走了,不用管它,它比谁都结实。”
“哦。”勒烈拉简单的哦了一句就牵好缰绳一手摁在系绳子的地方准备驾马前往皇城,他与老文员简单地告别“我先走了,回来的时候我会去找塔长复命。”
“好,路上注意安全啊。”老文员在不断远离的大厅门口嘱咐他,等到勒烈拉消失不见时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让开!有急件!”勒烈拉骑着青灰色的马在集市中穿梭,这条路一般来说他们是不能走的,但是今天的任务是交付皇城的急件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在灵塔内交谈已经花费了一些时间接下来要在路程上弥补回来“小心让开!” 集市拥挤的过道被勒烈拉叫喊着扯出了一条能通过的路,小摊上方支起的布遮住了阳光留下一道宽一道窄的阴影,骑在马背上于光影间穿梭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善变。
一个小孩就在光影当中窜出来——他拿着小吃从过道一边奔向对面,而站在对面的是他那张开双臂的父母。
“妈妈!”孩子尖叫着闭上眼睛跌倒在原地。
倒地声在集市中间响起。勒烈拉眼疾手快强扯着缰绳制止了马儿接着向前冲,骏马抬起前脚身体后仰,年幼的它还没学会如何载人一个后仰直接过了头连人带马侧摔在集市当中。勒烈拉摔得眼冒金星,但依稀着他听到马儿在人群中嘶鸣的声音,他跪趴在地上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一睁眼就是那匹马抬起前脚对着要前来勒烈拉起身的人一顿威胁,险些踹到那些好心人的脸。要撞上的那个孩子早就跑到自己父母的怀里了,哭哭滴滴地抓着父母不放。
“戴蒙娜……”他似乎撞到了脑袋,一时间头嗡嗡响着“过来,我们走。”勒烈拉伸手去抓马儿,似乎它也听到了呼唤自己低下头走了过来,勒烈拉抓着马鞍借力将跪着的自己撑起。骑上马时眩晕感已经消散了不少,他握着缰绳手捂着腿上系绳子处向前俯身驾着马继续向前。
“你没事吧。”
“我没……”勒烈拉刚要作答,却在飞奔的马背上看不到任何人,但耳边确确实实地听到一个悠悠的轻飘飘的声音在问自己。“你没事吧。”又响起来了!他回头望向后方的箱子——
“还好吗。”
“不……”
“你……需要我吗?”
他想起了老文员说的话,慢慢地移动想要回头眼睛却止不住地想盯着箱子裂缝看。两个透亮的眼珠子暴露在正午的烈阳下连他们原本的瞳色都被照淡了,时刻似乎停滞勒烈拉只听得见那双眼睛的主人以极其具有诱惑力的声音道:“你需要我。”恍惚间一双孩童般细弱的双手向他伸来,箱子的裂缝不断扩大眼睛主人的下半张脸露出来——两个孩童脸颊贴着脸颊合在一起变成一张脸。
“什么人!停下!这里是皇城!”侍卫严肃的警告声响起。戴蒙娜停在了侍卫举起的枪尖面前,后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往前滑了一大步坐在了皇城大门口,勒烈拉顺着马背后仰着摔到地上去。
“疼死了。”他嘟囔着眨巴双眼,视野清楚了只看见自己的两条腿高举在眼前,两个侍卫来到身边“我是来送东西的,我要见皇权相。”说着他举起绳子。
“这么快就送来了?”身边的侍卫退去,一个浑身罩着黑纱的女人从门外集市的方向走来站定在勒列拉面前。他循着声音去找,女人挎着一个装满蔬果肉食的小篮子站在他面前,仪态举止都很温柔,即使黑纱遮住了她全身依旧能看出那温柔浅笑的脸,她缓缓地道“把东西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勒列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解开系在大腿上的绳子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女人,女人在黑纱里伸出手握着绳子,勒列拉不敢正视她递交完箱子之后转身拉起戴蒙娜。他牵着马就要离开皇城大门,皇权相却叫住了他:“骑马少年,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她走向前摸了摸戴蒙娜,勒列拉有些慌张但却没过多的展现在脸上,皇权相轻轻拍了几下马头戴安娜开心地低下头去舔她放下的手。
“我的任务就是将它送来给您,其他的我不知道。”
“你的马儿好乖啊。”她笑着望向站在一边的少年“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勒烈拉牵着马远去,当他被集市中的人群淹没时才敢回头看那建造在山坡上的皇城,位于皇都正中间,那居住着皇室以及重要的公爵丞相的地方。
“回去复命吧。”
日记灵塔:
今日灵塔格外喧嚣,众人围在档案室门外不敢轻举妄动。那个晌午去送东西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他神志不清有些恍惚地跑向档案室。众人劝导他阻止他,叫他冷静——
“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说。勒烈拉拖着自己往前移动,脑子似乎从看了眼那个箱子开始就一直不太清醒,他推开人群往前走嘴里念念叨叨地重复着:“嗯,我回来复命了。我回来复命。我回来复命。”
“你不能过去!你不能过去——”似乎是那个新人,他拦在勒烈拉面前不让他接着往前走“你不能复命。”他奋力地顶住勒烈拉不让他前进,但他那高大的身躯在灵塔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挡。
“勒烈拉。”
“我去复命。”
“勒烈拉,你要冷静啊。”
“复命。找渡众复命……”
“勒烈拉?”
“老师呢。”
“你老师他——”
“去复命,他在里面,去复命。”
“别再往前走了!塔长他自杀了没人可以让你复命了!你听到了吗——”
日记灵塔:
第三任塔长,渡众。享年43岁,自尽于灵塔档案室,遗孤勒烈拉被卡拉那卜收养而后下落不明。卡拉那卜系黑城铁骑骑士长,普罗大众称其将军,与前任塔长渡众交往颇深。
后记:酥圣耶彻底实施清除计划,皇都所有与异乡人交往过深者或被流放或被赐死。同年七月,灵塔解散。
此为最后一记,再无后续——
灵塔的清除过程中,一个老者将这唯一一本日记灵塔藏在了那件寻常人不敢进去的档案室内,门外士兵与骑士团正在抓捕逃窜的灵塔文员,那些外出的队伍早在进入皇都前就被逮捕……
七月的城外正在下暴雨,前往贫民窟的森林土地上坑坑洼洼的全是赶路的马蹄印,黑色骏马身披黑铁铁架全身被包裹的只剩下四肢马尾与双眼,雨滴打在人与马的盔甲上朦胧住远处贫民住所的油灯。
“找到你了。”骑在马上的男人掀起面甲,一双淡紫色双眼凝望摇摆不定的灯火。面甲重新盖上拽起缰绳双脚夹紧,马儿前蹄抬起使劲嘶鸣——贫民窟的灯火很快熄灭。他骑着马在破败街道上呼唤:“勒烈拉!勒烈拉!”无人应答。
尖叫声此起彼伏,房门被破开的慌乱与澄清声在这个小小的贫民窟里响起。
“是他吧。”
“我不知道啊,应该吧。把他送出去?”
“姥爷!骑士大姥爷!这里,你要的孩子在这里!”
蒙在头上的破布被掀开。
瘦小,只能用瘦小来形容他,这短短的几个月他已经将自己瘦的脱相。“你……”骑士来到这间略显拥挤的房间内,这个他焦急寻找的少年此刻无神地蜷缩在角落盖着一块破布“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对得起你老师吗。跟我走,回去。”
“骑士大姥爷啊!这个孩子是我们救回来的,而且这几个月也是我们在给他饭吃。”
“我知道。”他从腰间拿出一枚金币放在那个人眼前晃了晃丢向了远处“拿去。”
“这么多!那匹马您也拿走吧,是跟这个孩子一起来的。”
“留给你们了,拿去宰了吃吧。”
“起来,跟我走。”他强扯着勒烈拉将他拽起来,他的身上穿着的还是逃出自己宅邸时的衣服,只不过衣服上的刺绣纽扣所有能拿去换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真想让你的老师看眼你现在这副样子,他会多悲伤会多自责自己早走。”勒烈拉借着卡拉那卜拽着自己的手跳起实打实地一拳击在对方的脸上,这一拳歪斜着击打开他的面甲,透亮眼珠里布满血丝满是对勒烈拉这般不争气的愤恨。“你不配提他,你不配提起他!”勒烈拉不间断地挥舞双手击在对方身上。
“你又配得上什么?”卡拉那卜放开拽着他领子的手,穿着尖头铁靴的脚毫不客气地踢在勒烈拉肚子上,勒烈拉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不断呕出酸水“你看来还有力气,自己上马!回皇都!”
饥饿数日他在马背上昏厥,马儿走路的颠簸的是那样的熟悉,他很快睡去再次清醒的时候是清晨的皇都城门。
“长官。”城门外黑城铁骑的人恭恭敬敬地向卡拉那卜鞠躬,他似乎微微点头回应:“今天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有人问就让他去外地宅邸找,记住了吗?”
“是!”
他睁开眼睛向上看那熟悉的城门,一颗人头明晃晃地挂在城门上面,就算时隔三个月他依旧认得出来那个人就是当日灵塔食堂内看到的那个粗犷大叔,他从“无人之地”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被一路带到皇城内的将军宅邸,卡拉那卜将他扔到一间卧房内,过了一会他叫来一个人给勒烈拉诊断。
“我要他去参加灵塔选拔。”
“没问题,再养几天就能去了。只要他肯好好吃饭就行,其他的没有大问题。”
卡拉那卜送走了那人回头对着勒烈拉道:“我会送你去参加灵塔的选拔,赢了你想去哪里为你的老师复仇为你的家乡复仇都与我无关,但要是输了你就必须在我这待着直到你死。”说完他重重地关上了门。
“戴蒙娜。你代替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