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梅林停了下来。
莉娅眨巴眨巴眼睛，顺着梅林的目光看去。
那是在街边破败的小巷里，蜷缩着一个“雪人”。雪人缩在污垢的墙根下，洁白的大雪覆盖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枯槁的手半掩在单薄褴褛的衣物中，一动不动，了无生机。
但以梅林和莉娅的眼力，自然是知道他还活着。
默然片刻，梅林感到衣袖被轻轻牵扯，才猛然从眼前之景中惊醒，扭过头，身侧莉娅正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知名的情绪。
梅林读懂了她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梅林将身上的大衣快速披在莉娅身上，说道：“我马上回来。”
说着，梅林已经跑远了。
留下莉娅一人，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很快，梅林带着从未关门的店铺买来冷硬的食物回来了。梅林径直走到流浪汉的跟前，将食物放下，然后退回到莉娅旁边。
雪人一般都流浪汉静默了几秒，才缓缓拿起面前的食物，艰难的啃食了起来。
梅林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莉娅离开。
纷纷扰扰的大雪掩埋了他们来时的足迹，寒风吹拂过，格外刺骨。
“那个人…会死吗？”莉娅轻轻地问道。
“流浪汉们一般呆在城市最肮脏的角落里，与老鼠抢食。虽然毫无尊严和体面可言，却勉强能够保住性命。”梅林用着叙述般的口气说道，“刚刚那个人是被流浪汉们抛弃了，或者说，流放了。”
莉娅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的尸体大概明天天亮前就会被卫兵收走吧。”梅林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莉娅的声音闷闷的，梅林不禁侧目看了她一眼。
“少爷…早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了吗…”莉娅又叹了口气，像是强打起精神一般，“哼，少爷好像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干了很多事呢。原来以为少爷天天不务正业的我才是偷懒偷的最多的人嘛。”莉娅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苦恼。
“也不是啦。”梅林无奈的摸摸莉娅的头，“也就是偶尔视察的时候会看到而已。”
早已麻木的灵魂，对此只是会感到悲哀而已。偶尔的几次视察，当然不会使梅林的心坚如铁石，但或许这颗心早已在上辈子30多年的傀儡生活中遍布创伤了吧。
这是梅林心底最深的秘密，除了二姐外，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说起来，二姐和莉娅真是很像呢，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挫折也不会退缩，哪怕曾经…
“莉娅，还是无法忘却当时的事吧。”
莉娅一愣，停了下来。
“啊，对不起！”梅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赶紧向莉娅道歉，“怪我说话不过脑子，那个…”
莉娅看着梅林惊慌失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紧张干什么呀，少爷你又没说错，我确实放不下呢。”
“啊…我以为你会生气。”
“生气？那些对我来说又不全是不好的回忆。”莉娅说着，神情有些扭捏，“少爷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旅行吗？”
梅林看着莉娅，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难道是因为我？”
莉娅用力地点了点头：“当初就是少爷你对我说：‘世界还很大，多看看它吧，未来会停在更加光亮的地方’的呀。”
自己原来说过这话吗，不记得了。梅林有点心虚。
“呼呼，少爷一看就是忘掉了吧？”莉娅一眼就看穿了梅林的表情，“嘛，不过也没有关系，少爷说的话我记得就够了。”
“所以你就萌生了旅行的想法，想要看看更大的世界？”
“对呀，不过看来刚开始就有些不顺利呢。”莉娅长舒一口气，又往梅林身上贴了贴。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朔冬城最大的集市，不远处就是城门，浑身白色的行人沉默着进进出出。城门正对的方向，就是城主府。
莉娅无言地靠着梅林的肩膀，眼底倒映着一片雪白。
“未来，会在光亮的地方吧？”
“嗯。”梅林轻声回答着，默默搂紧了莉娅。
“那…我们出发吧，属于我们的旅程。”
……
莉娅.约瑟里克，原名莉娅.赫里兹，“北爵”威尔特.约瑟里克的养女，同时也是约瑟里克家的女仆，曾经也是一名贵族。
莉娅有着显赫的出身，她的家族掌管着一个不算富庶的地方。生性善良的她经常救济领地里的流浪汉，但流浪汉的数目却不见下降。即便如此，她还是乐此不倦。
直到那一天。
火红色占据了她的眼帘。
他们说，她的家族用人的生命作为材料，举行邪教仪式，草菅人命，居心叵测。
她不知道什么邪教仪式，但她确实看见了尸山血海，看见了领民举着火把武器冲来，看见了家族里的人被血红色的光芒缠绕，状若疯狂。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如此陌生。
她害怕了，偷偷地跑了出去，却意外撞见了认识她的领民。
那是受过她恩惠的人，却叫嚣着杀死她。
于是她便逃，直到眼中的红色变成了白色。
直到她遇到了游历归途中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