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遍了周围所有可以隐蔽的地方,问遍了经过此地的路人。我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关于小夏的蛛丝马迹。正如在公园时那样,顿时人间蒸发了。
我很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沙滩椅上,祈祷她还能平安归来吧。
我冷漠地看着潮涨潮落,无奈地消磨着时间。要是换做平时,浪费时间也不会引起我心中任何波澜,但今天例外。
罗小夏的生命可经不起这样消磨。
但我转念一想,也许正在消磨生命的只有我。小夏并不想平静地度过余生。在她心底肯定还埋藏着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对生的眷恋以及那些轰轰烈烈的想法。
没准她借着捉迷藏的机会,使用那个说不上原理的传送能力做她想做的事情去了吧。
小夏她...还在追逐属于她的梦吗?
我深深地哀叹,就连海风也吹不散我的颓丧与迷茫。果然失去了一切,随意践踏自己的梦想,和咸鱼别无二致的我太过于无聊了吧。
“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个多年未了的心愿。”
混沌的脑海里唐突地回想起了小夏说过的话。
对哦,她的心愿也瞒着没有告诉我。
此时我非常混乱,各式各样的记忆、或模糊或清晰的画面交替着闪过,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困扰我,思维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自由的原野上肆意奔腾。
我只好顺着它继续回忆,意识在脑海中四处穿梭,记忆也由此定格在了一柄白色的六弦琴上。
“呵......没想到绕了那么大一圈,还是因为你啊。”我站起身,对着太阳的方向喃喃道。
看来答案已经明了了,除了那柄吉他之外,我便一无所有。试试看吧,琴邦。因为就连我的名字都带有琴字啊,命运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即刻动身,跑向马路旁,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六年前放弃弹奏吉他时,我把自己的爱琴送到了朋友的琴行里。那时的我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接触到它了,所以希望这柄琴还能在朋友那里发光发热。
现在,当年的举动变成了伏笔,成为了我还能重新拿起它的机会。
出租车辗转几个街道后,终于抵达了朋友的琴行前。我付过车钱,匆忙地跳下车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要冲进那间小店。
夺门而入的那刻,老朋友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
拜托!我还没有入土呢!我在心里吐槽道。
“琴邦?”朋友不信邪,还戴上了眼镜仔细打量着我,生怕认错了人。
这并不能怪他,毕竟我把吉他托付给他时,说了许多诀别的话。
“哟,马俊,好久不见。”我开门见山地说:“我的那把琴,现在还在吗?”
“我操,琴邦,真是你啊!”马俊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飞了起来,二话不说地扭头进了里屋。
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把白色漆面的吉他。吉他在橙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毫无例外,这就是我当年用的那把。
“喏,你的宝贝,我保养得好好的,你就放一万颗心。”马俊一边得意地将吉他交到我手中,一边从桌上找来调音器,扔了过来。
我接过调音器,向马俊道了谢。
“喂,你小子还记得怎么调吧?”他将信将疑地问。
“当然,怎么可能忘得了啊。”苦笑着装上调音器后,我想,我大概是甩不掉这杆琴了。
将它握在手中,熟悉的触感顿时唤起了身体的共鸣,某种微妙的情感也在此刻奇迹般地复苏了。
今天对我来说有太多惊喜了,接连和三个多年未见的朋友重逢。见到了小夏、马俊、还有我的琴。
“真不愧是我当年斥巨资买来的宝贝,音色棒极了!”我满意地把琴收进背包,顺便从马俊的桌子上搜刮走了一张拨片。
“啊?你这就要走啦?”马俊有些不舍地瞧着我:“有空的话先喝杯茶啊,顺便聊聊天什么的......”
“下次吧,我有急事。”
“真的假的,你这一副要去干大事的表情很危险啊,邦子!”马俊将我送到了琴行的门口,他也知道拦不下我,只好和我道别了。
“因为我...要去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做着一场醒不来的梦。”
说吧,我便匆匆离开了此处。
乘车回到海边后,抛开了多年来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禁锢,面对着汹涌澎湃的浪潮,我拨动琴弦,放声歌唱。
.......
我如痴如醉地弹奏着,一曲接着一曲,岁月沉积下来的无奈和心酸一同爆发了,这便是我破碎的梦啊,卑微渺小不值一提的梦。
但重新拾起它,曾经遭受的苦难就不再是前路的绊脚石。
抗拒过、厌恨过、热爱过、也放弃过。再渺小、再卑微、再可笑,也都是只属于我一人的梦啊。
正当我因为重拾旧梦而释然时,一双细腻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肩膀,这让我嚇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我苦苦寻找的人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她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娇俏的脸上布满了一层汗珠,像是刚出水的荷花。少女对我露出了疲态,却也在勉强自己强打着精神。
“嘻嘻,又听到你弹琴了。”她在我身旁坐下,我们彼此靠得很近,空气中的二氧化碳都带着小夏的体温。
“这样一来,我就死而无憾啦。”
我静默地听着小夏的话,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琴弦,低声弹奏。我鼻头酸涩,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别这样说,可能过了午夜你还活着,一切都安好。”我牵强地说着,这苍白的话语简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但我要坚信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好的一面,不能总向坏处想。
小夏则抱着自己修长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抱歉啊,之前一直都在瞒着你。”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但现在大概是瞒不下去了。”
她直起腰身,用手捂住面庞,像是要把五官都揉在一起似得用力搓了两下,随后打起了精神的小夏开始了她的解释。
“其实,你现在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当这句话闯进我脑海中的那刻,宛若一道惊雷。我既震惊,心底又涌现出一丝侥幸。如果是梦的话!那么醒来之后小夏也不会消失了吧?
“我早就死了,只不过在梦里你想不起来,关于我死去的记忆。”小夏拍着自己隆起的胸脯,得意洋洋地说:“因为我想瞒过你,所以偷偷把你的记忆吃掉了!”
接着,小夏两手一摊:“当然只能影响梦里的你,等梦醒了,就都会记起来了。”
“所以,现在的你...是幽灵吗?”我万念俱灰地放下了手中的琴,呆呆地望着小夏。
“对,一个马上就要消失了的,幽灵小姐哦。”她带着笑意回应道,我实在不忍心看见她温柔的笑容,连忙将视线移向别处。
“原来老祖宗说的死后有灵是真的。”我说。
“不过神灵也是会消失的,大概是去轮回吧,不用太过担心我,生者要过好每一天啊,我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到你的梦里。”
“那你的心愿?”
“就是想见见你,谁让你是我的发小呢。”小夏很自然的接过话题:“我看过你的记忆,因为我的离世对你产生很大的打击,所以你才放弃了吉他。”
“我只是不想因为这点而怀恨地消失哦。”
她摸了摸我的头,接着说道:“刚才消失的时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我瞧着两手空空的罗小夏,不知她究竟会变出什么东西来。
“别心急~”她俏皮的用手点了点我的鼻尖:“待会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