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拉辣噜拉嘞鲁拉鲁拉雷,鲁拉鲁拉鲁拉鲁拉鲁拉雷,撸啦啦噜啦类鲁拉鲁拉雷,鲁拉鲁拉鲁拉累……”
坐在草鸡的怀中,小绿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道是哪国风情的歌。
坐在草鸡的右肩上,郭小巷心情很糟地用手指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坐在草鸡的背后上,斐冰一面忍着腹中剧痛,一面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账簿。
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其他两个人则一左一右地环绕在草鸡旁,全团以1-4-1阵型向北方移动。
“喂,郭小姐,这不是一本烂账吗?”
斐冰才看到了十几页,就忍不住质问起坐在右上方的邻居。
他坐在类似于一个婴儿背带的玩意里,双腿从两个洞中伸出,被草鸡背靠背地背着。
当草鸡从行李中拿出背带,问斐冰要不要‘搭个背车’时,斐冰一开始是拒绝的。
“谢谢草前辈的关心,在下走得动路。”
斐冰虽然两腿打着摆子,靠着一根路边捡来的木棍才能勉强支持身体平衡,但他还是强行露出‘我没问题’的表情。
‘鬼剑’,前华山派掌门,现任华山之巅强袭团会计,绝不能在女人和小孩面前被人背着走。
斐冰是个剑客。
剑客,丢不起这个脸。区区小伤,用毅力就能克服。
想法,是好的。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斐冰还没走几步,就像摊烂泥一样倒在了路边。
跟强大的意志无关,斐冰四天四夜没睡过觉,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加上腹部上那要命的一拳,斐冰现在别说走路,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混杂着羞愧和耻辱的感情,斐冰费力地抬起头看向亲爱的团员们,希望哪个好心人能拉他一把。
可直到草鸡那个大得惊人的身躯要消失在斐冰的视线外,也没有一个人停下前进的步伐。
“好好好,在下知道错了!草前辈,请务必让在下搭个背车!”
在充分认识到除了小绿之外,强袭团里没人拿他当回事这个可悲事实后,斐冰果断朝着大家离去的方向叫了出来。
坐上草鸡的背后,斐冰红着脸把木棍扔往路边,连同剑客的尊严一起,永远都拾不回来了。
“啊……”
郭小巷望着前方,没好气地接话道,
“是烂账就对了。自这强袭团成立起来,只招到一群花钱的人和一个烧钱的妖怪,没雇到一个赚钱的人。”
“郭姑娘不是智力派的人吗?维持组织的财政平衡可是管理人员的基本能力啊。”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擅长的是谋划策略,不是后勤管理。”
“可是……”
斐冰叹了一口气,拍着账簿继续说,
“从账面上看,华山之巅强袭团成立三个月至今,收入是一分没有,借债倒是借了几十笔。”
“因为‘某些团员’每个月都要‘吃’。不‘吃’的话,‘某些团员’会很不开心。如果‘某些团员’生气的话,哼哼哼哼哼……你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吗?”
“别‘哼’了,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后果……”
斐冰抬头看着郭小巷那浑圆的屁股,心里犯难。
他所熟知的江湖势力,大致可以为门派、帮会和佣兵。
门派的稳定收入来源有三个:出租土地,弟子门徒的学费、孝敬费,还有过路费。
帮会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经商和贸易。
佣兵如暗杀组织,情报组织,保镖等,收入基本依赖于委托金。
门派基于土地,帮会基于城镇,佣兵依赖于门派和帮会。没有土地的门派、没有群众支持的帮会、和没有信用的佣兵相当于没有根基的孤魂野鬼,在江湖上很难生存。
从基本的分类来看,强袭团没有开山立派,没有成帮建会,属于佣兵类。
根据账簿,华山之巅强袭团成立于三个月前,成立时账上有三万两银子。
三个月,五个人,一共接了两个委托。
首个委托,是帮某位农夫开通一条运河。
成功完成委托,耗时半个月,收入负一千五百两银子。
第二个任务,是替一名乞丐在五大寺主持的脑袋上涂鸦。
成功完成委托,耗时一个月,收入负三千二百两银子。
其他的费用包括一月一次的‘团长喂食’,每次三千两,三次加起来九千两银子。
还有其他一些杂费,全部加起来,现在账面上的收入为负一万四千两银子
一万四千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一个在田地里干活的长工,年景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交完税一年可得十两银子。
普通商人,一般一年能赚三十两银子。
最低品级的官员,一年的年俸是五十两银子。
也就是说,华山之巅强袭团现在欠下的钱,得让一千个长工在田里耕种十四年、一千个商人走南闯北地经商四年、或者让一千个不贪污的地方小官为百姓服务三年才能挣得回来。
“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帮农夫开通一条运河?小绿,为什么?”
斐冰想问的事能把账簿空白的地方全都填满,但他选择性地无视了大部分无法用常理理解的事。
在见识到了团长的妖怪性后,就算账簿上写着‘征服世界’,‘弑神’这样的任务,斐冰也不会惊讶了。
如果能以正常的价值观来衡量华山之巅强袭团,斐冰也不会选择离开养育自己多年的门派去追随小绿。
“嗯?运河?哦……那位伯伯想种研究出一种能让粮食产量翻倍的药物,但需要大量的水来支持研究。我觉得很有趣,就让强袭团去帮忙了。”
小绿睡眼惺忪地搂着草鸡的脖子,平淡地回答。
“这种事,可能吗?”
“那位伯伯说没试过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说不知道,凭什么要帮他?”
“我说过了,因为我觉得很有趣。”
“就因为有趣?”
“斐哥哥你想想看,如果真的能让粮食产量翻倍,那大家不就可以少挨饿了吗?”
“……”
斐冰哑然。
他可以找一千条理由来反驳小绿那简单粗暴的理论,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想到小绿一个月只能吃饱一次,斐冰似乎有点理解她为何会支持这么一个前景渺茫的理想,
“咱们团是如何完成委托的呢?”
“伯伯在深山里找到了一块理想的试验田,但附近没有好水,于是强袭团就打穿山脉,从山外引水进去。”
“打穿山脉……强袭团连这种事都能办到?”
“是郭姐姐指挥强袭团完成任务的。没有她,小绿什么都办不到。”
小绿的话,让斐冰重新认识了那个只会‘哼哼哼’生气的少女。
郭小巷说她擅长谋略,看来不是吹的。
“那第二个任务是怎么回事?替乞丐涂鸦?”
接下来是斐冰最关心的问题。
‘葬礼浩劫’的直接后果是让华山派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不是华山之巅强袭团正巧在整和尚们,华山派可能真的就会被瓜分了。
不管感谢多少次,都不能表达斐冰对强袭团的谢意。用实际行动来帮助这个拯救母派的奇怪组织,是他追寻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原因之一。
“嗯,乞丐叔叔原本不是乞丐,而是一个州官。因为上书揭发和尚恶行,被上司贬成了庶民。叔叔除了读书啥都不会干,所以最后变成了乞丐。他想出出气,于是委托了强袭团。”
“原来如此……”
想到纯平那副慈祥的面孔,斐冰觉得很恶心。
他知道,即使把江湖上所有的主持都杀光,也改变不了这个不讲道理的世道。
贪婪会逼疯好人,悲剧会不断上演。
只要生活在这个名为‘江湖’的系统之中,就不可能逃离那宛如蛛网般紧密的血腥螺旋。
所以,这样就好。
在智绫头上画小**,很好。
在妙司头上画小绿,很好。
在乌月头上画蟑螂,很好。
在诫唯头上画没诫疤,很好。
在纯平头上画魔法阵,很好。
没法改变这个世界的话,就对着所有不公纵声嘲笑吧!
“唔……”
斐冰合上账簿,感受着草鸡走路时产生的颠簸。
他开始整理思绪。
思考着华山之巅强袭团存在的意义。
“你没有其他问题了?比如强袭团成立的原因,如何选择委托,我们现在去哪之类的……”
郭小巷见斐冰陷入沉默,便搭话道。
“这种事问了也没用,让我亲眼见证还比较快。郭姑娘,我现在想睡一觉。等到了目的地再叫我起来。”
说完,斐冰便闭上眼睛,抱着账簿进入了梦乡。
草鸡是一个强壮得离谱的男人。
他抱着小绿,扛着郭小巷,背着斐冰,腰间挂着五六个装满行李的袋子。算上他穿着的衣物,总负重应该在五百斤左右。
别说正常人扛不动这么重的行李,普通壮汉如此走个两三里地估计就会累趴下。
而草鸡保持着山崩熊和狩绿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的速度,走了整个白天。
等斐冰睁开眼睛的时候,华山之巅强袭团已经离开华山派的势力范围,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外。
“到了。”
郭小巷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斐冰的头。
草鸡蹲了下来,放下两名少女,别过头问道,
“斐少侠醒了?”
“醒了。”
斐冰揉着还是很红的眼睛回答。
“走得了路吗?”
“应该没问题,谢谢草前辈的顺风背。”
斐冰快速地以腹部为起点向全身运了一遍气,发现被小绿的内力阻碍的经脉都恢复了正常。受伤的地方也开始结痂,不用再担心感染的问题。
草鸡解开背带,总算让斐冰离开了羞耻地狱。
看着跟草鸡那健硕的身体,和跟他印象完全不符的温柔举动,斐冰很难想象他会十年前大战时令中原人胆战心惊的魔教长老。
说不定正是厌倦了打打杀杀,他才会放弃‘凤凰’之名,甘愿做一名照顾他人的老母鸡。
“我们是来见下一位委托人的。”
郭小巷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问山崩熊问道,
“小熊,那位委托人住在哪?”
“嗯……”
山崩熊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迅速地扫了一眼,说道,
“委托人住在村中最破烂的屋子里……啊,找到了。”
顺着山崩熊的视线,大家看向村里的某个角落。
这个村庄很小。几十个散布在小山丘上的房屋便构成了整个村庄的主体。
山丘之下,流淌着一条小溪。沿着小溪,种着各种各样的庄稼。
时值傍晚,三三两两的村民扛着锄头之类的劳动工具,悠闲地散步回家。
习惯在刀光剑影下讨饭吃,不论何时看到这种与世无争的老百姓,斐冰都会产生一种来到异世界的不协调感。
很快,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团员们来到了那房子的正门前。
委托人的房子,坐落在小山丘的边缘。跟山崩熊描述的一样,破败无比。
斐冰以为跟委托人接触的任务会全权交给郭小巷,没想到她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点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咚咚咚~”
出列者是小绿。她踏上台阶,很有活力地敲了几下门。
不多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把门开了一条缝。他探出头,狐疑地看着在自家门口站成一排的诡异群体。
“老人家,我们是……”
“滚,我不会跟你们回去当什么狗屁掌门的。”
老爷爷打断了小绿的自我介绍。
他没有跟小绿继续对话的打算,粗暴地将门用力合上。
在这之前,小绿把脚插进了门缝之间。
“啪~”
“呜……”
门和门框夹到小绿的脚,让她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色,
大颗大颗的眼泪涌现在小绿的眼眶中,滚来滚去地,随时有可能滑下她的脸庞。
小绿没有放弃。
她一面忍耐着不让眼泪鼻涕流出来,一面磕磕巴巴地说道,
“老爷爷,我们是(啜泣)……是……华山之巅强袭团……来(吸鼻涕)……”
“……”
老爷爷冷淡地看着拼命忍耐的小绿,突然一脚把她卡着门缝的脚给踢了出去。
“啪~”
“咯啦……”
门,依旧没能合上。
因为这次小绿把手掌插进了门缝。
伴随着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音,小绿立在门口,勉强挤出最后一丝笑容,
“我们是来接受委托的……”
话毕,小绿的眼神失去了色彩,保持着手被夹住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移动。
华山之巅强袭团的人看着门缝里的老爷爷。
老爷爷在门缝里看着他们。
“唉……”
突然间,老爷爷叹了一口气,
“你们进来吧。”
他打开门,用手比出了个‘请’的手势。
不过,小绿似乎没听到老爷爷的话,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
“莫非……”
郭小巷走到台阶上,在小绿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郭小巷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小绿,依旧纹丝不动。
“团长她,已经燃烧殆尽了。”
面向团员们,郭小巷正式宣布了亲爱的团长站着晕了过去。
老爷爷的屋子里,摆着几件基本的家具。门附近堆着一些沾着新鲜泥土的农具,说明他今天跟大部分的村民一样下地干了农活。
屋子很小,只有一个大厅和一间卧室。从他那满是补丁衣服来看,老爷爷的日常生活应该相当拮据。
小绿,很快在草鸡的怀中醒来。草鸡仔细地查看了小绿受伤的手,发现骨头并未受损后,便撕下自己的衣袖,帮小绿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等华山之巅强袭团的最后一人走进破屋后,老爷爷反手关上了门。本来就没什么光线的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他步履瞒珊地走到灶台边,拿出一个烛台,然后跪在柴草堆旁准备生火。
“我来吧,老爷爷。”
草鸡两步走到老爷爷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有两根手指那么大的奇妙金属制品。他‘嚓’地一声用拇指掀开了类似盖子一样的部分后,一道微弱的火焰马上出现在老爷爷面前。
“打火机……魔教的东西啊……”
老爷爷看着草鸡点燃烛台,似乎才意识到屋子里钻进了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他轻声地‘啧’了一声,从草鸡手里抢过烛台,走到厅里的桌子旁,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老人家,这是您留下的委托单吗?”
山崩熊等到老爷爷在椅子里找到舒服的姿势后,把那写有老爷爷家地址的纸条放到他眼前。
透过烛光,斐冰可以看到,纸条上简单地写了几行字。跟他见过的委托单一样,写着委托人、委托人地址、委托内容等栏目。
只不过,跟一般的委托单不一样,在纸条的右半部分,占据了整整四分之一页面的地方,画着一只……一只拥有椭圆形身体,两根触角,六条腿的奇妙生物。
斐冰指着那个不知道是蟑螂还是蟋蟀的玩意,看向团员们。
除了小绿,大家都微妙地与斐冰别开了眼神。
——原来乌月头上的画是饭桶妖怪的杰作啊。
在解开了藏在心中的某个谜团后,斐冰看向了老爷爷。
“嗯,这的确是我留下的。”
老爷爷点点头,承认道,
“我在留言板附近看到一沓画着蟑螂……”
“那是蟋蟀!”
小绿突然举起没受伤的手,大声地反对道。
“哦……原来这是蟋蟀啊。”
老爷爷挠挠头,说出了跟斐冰所想之事一样的话,
“我在留言板附近看到一沓画着蟋蟀的纸,以为是蟑……蟋蟀药的广告,正巧我家也闹虫子,于是就拿起来看了一看。可没想到,这居然是叫什么之巅什么团的委托单……”
老爷爷拿起纸条,对准烛光读了出来,
“啊,是华山之巅强袭团。‘如果您有什么能让江湖变得更加有趣的想法,请在委托单上留下姓名、地址、以及简要的委托内容。我们会尽快处理您的委托,Go
Go Go Huashan’s Peak Strike Team!’我一时兴起,便从附近的测字摊那里借来了笔,写下了能让人笑掉大牙的梦想。”
说完,老爷爷放下纸条,有些痴痴地看着摇曳的烛光,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有人有嘲笑他人梦想的权利。”
郭小巷说道,
“老人家,请你谈谈委托内容。如果合适的话,华山之巅强袭团会全力支援您的。”
“哎呀,这么快就进入正题?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浮躁。”
老爷爷本来还打算对着占满自己小屋的后辈们长吁短叹一番,但郭小巷感兴趣的是委托内容,直接绕过了老爷爷的抱怨环节。
“我不知道华山之巅强袭团是什么组织,但我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家伙也没什么好抢的……行,就算打发时间也好,请你们听听我的唠叨吧。”
老爷爷站了起来。
他走进卧室里,翻箱倒柜地开始寻找着什么。
华山强袭团的人在客厅里站着,听老爷爷‘咣当咣当’地移动杂物的声音,没人打算说话。
郭小巷满怀心事地玩弄着自己的发梢。
山崩熊紧紧握着腰间的木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狩绿像一座石雕般摆着莫名其妙的姿势。
草鸡铁塔般立在客厅中央,不知为何有些悲伤地看着名为‘打火机’的金属饰品。
从遇见华山之巅强袭团的那一刻,斐冰就感觉到,这个组织内的氛围有些奇怪。
虽然大家都认真地听郭小巷的指挥,但大家之间的关系仅局限于‘同事’。没有人把其他人当朋友,从华山山脚一路走来,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斐冰甚至能感觉得到,山崩熊和狩绿在有意无意地保持跟对方的距离。淡淡的敌意,混杂着紧张感,充斥在强袭团之中,让斐冰觉得非常不舒服。
唯一充满活力的人,是小绿。
“斐哥哥,这上面的插图是我设计的呢!”
小绿拿起委托单,‘啪’地一声贴在斐冰的胸前。
斐冰接过委托单,假装在鉴赏什么绝世佳作似的,一面捏着下巴一面不住点头,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精细之作图。小绿,你不去当画师可惜了啊。”
“嗯哼哼哼,如果我去当画师,很多人会失业的吧。没办法,我还有一个团的人要照顾。在退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把团员放着不管的。”
“真是可靠的团长呐。”
“哎嘿嘿嘿……”
面对斐冰的夸奖,小绿意外地害羞了。
她躲到郭小巷的身后,露出一个眼睛看着斐冰,脸上一片绯红。
如果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个饭桶妖怪,关看外表还是很可爱的……
在斐冰发出感叹的同时,老爷爷拿着一个长条状的布袋,回到了客厅。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老爷爷把布袋放在桌子上,有些气喘吁吁地坐回了椅子里,
“我想委托的事很简单……我想飞上天。”
他指了指天花板,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没问题,这个委托我们华山之巅强袭团接受了。”
没有任何犹豫,小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唉?”
“唉?”
老爷爷和斐冰同时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老爷爷自然不用说,斐冰早就看到了委托单中的内容。
他吃惊的是,小绿没问一个问题就张嘴答应的举动。
“小妹妹,你听清楚,我说的是飞——天。不是跑步,不是游泳,是飞天!”
“老人家你在委托单上写得清清楚楚,飞天就是飞天嘛。在天上飞来飞去是吧?”
“呃……没错。”
“那就行了。华山之巅强袭团会帮你达成委托内容的。”
“为什么要答应啊……这不是明显办不到的事吗?”
“因为很有趣。”
“很有趣?什么有趣?”
“飞天很有趣。”
“……”
老爷爷,哑口无言。
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斐冰外,华山之巅强袭团的人都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你们在恶作剧吗?我家里什么都没有,想抢劫的话你们可选错了对象。”
“放心,团长命令是绝对的。既然小绿接受了老人家您的委托,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郭小巷接口了,
“话是这么说,老人家您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想上天吧。能跟我们说说为什么会跟我们委托这种事吗?”
“……唉。”
老爷爷楞了一下,然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开始自暴自弃地说了起来,
“在蓝天下翱翔,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说来可笑,我用一生的时间追寻这个梦想,到头来却发现,我除了成为体制的帮凶外,什么都没办到。”
“体制的帮凶……老爷爷一开始就跟我们说‘不想当什么狗屁掌门’,请问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嗯。”
老爷爷没打算直接解释,反问道,
“你们知道渤海派吧?”
这回,除了小绿外,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团员们都点了点头。
“渤海派,是在渤海之滨开发各种特殊器械的学术门派。大战的时候渤海派帮中原军队设计了各种攻城武器和防御设备,在许多会战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特别是发生在京城的‘接二连三’,让中原度过了被灭国的危机。”
斐冰说道。
中原人和魔教人之间的大战在二十年前结束。那个时候斐冰才五岁,自然不可能直接参加过战争。
不过从小的时候,他就听华山派的前辈们讲过许多关于大战的故事。
而跟渤海派相关,一个叫‘接二连三’的传说,是斐冰最喜欢听的故事之一。
据说在战争伊始,中原人依靠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入侵了魔教的领地,想把魔教人全歼在魔教总舵琅琊城内。
可出乎所有中原人意料的是,琅琊城内早已空无一人。魔教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中原人四周,同时发起了进攻。
没有思想准备,自以为能够轻松得胜的中原人阵脚大乱,琅琊城外的平原上成了魔教军队单方面的屠宰场。
由超过一百三十多个门派参加、总兵力超过三十五万的中原军队,最后撤退到国境的,只剩下五千人。
御驾亲征的皇帝和大多数将军、掌门们在混乱之中战死。布置在国境的边防军群龙无首,跟魔教的追击部队交战时一触即溃,敞开了通向中原内部的大门。
突然失去了指挥系统,驻扎在各大要塞的中原军队各自为战,被魔教一一击破。很快,魔教人出现在了京城附近,准备一举攻陷这个中原最繁华、也是最重要的都市。
就在中原陷入立国以来最大危机的时候,几个特殊的势力,行动了。
渗透在全国各地,中原最大的情报组织,山崩一族。
立足于渤海之滨,专门研究器械的渤海派。
以及从不参与其他门派交流,永远保持中立、坐落在北方极寒之地的星屑派。
一个毫无战斗力的情报组织,一个只知道开发迷之科技的学院,一个不关心政治的门派。
三者联合起来,把已经逃到南方的太子、太子妃重新接回了京城。
山崩一族联络江湖还拥有战斗力的门派、帮派,迅速组建了回京勤王的军队。
而在勤王军队到达之前,装备了渤海派军械的星屑派弟子和禁军负责起了拱卫京城的责任。
京城之役,持续了七天。
星屑派和京城守军在付出几乎全灭的代价后,成功地把魔教军队阻拦在京城之外。
同样损失惨重,并且因为长时间奔袭而疲惫不堪的魔教军队得知另外一支中原大军就要到达京城郊外的消息后,决定撤退。
战争,从此进入僵持阶段。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年的仗,最后不得不签下和约,这都是后事了。
如果没有发生‘接二连三’这个事件的话,所有的中原人,都可能会成为魔教统治之下的亡国奴。
“老人家,您到底是谁?”
郭小巷尊敬地问。
“我是渤海派前任掌门,震东邦。”
老爷爷缓缓地说。
“大战时被人称为‘死翼剑’,在和平到来之前失踪的震老爷子?”
“惭愧得很,正是在下。”
“Oh, shit. The Death-Wind Sword?”
像是看到什么亡灵一般,草鸡条件反射地从腰间抽出了香蕉,指着老爷爷的脑袋,眼里冒出阵阵杀气。
老爷爷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他踱步到草鸡面前,详细端详了草鸡的持蕉姿势,然后让香蕉顶着自己的脑门,用标准的魔教语说道,
“Shoot me.”
“I promise her I would never shoot again.”
“Then put the gun down.”
“You killed my friends. Many, many of them.”
“Don’t
look around, shithead.”
在进行了一番斐冰听不懂的对话后,草鸡向小绿的方向看了一眼。老爷爷没放过这个破绽,一步跨到草鸡跟前,一只手抓住草鸡的手腕,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
脚下一勾,就把身躯庞大的草鸡摔在了地上。
他从草鸡手里抢过香蕉,插进了草鸡嘴里,
“Boom, and you are dead.”
这么说着,老爷爷放开了草鸡。
明明是十分滑稽的场景,可斐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虽然草鸡手里拿的是香蕉,但在斐冰眼里,那跟杀人无数的‘焚城凤凰’没什么两样。
道理很简单——杀人者手里,握着的只能是凶器。
草鸡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无声地任由香蕉插在嘴里。
“真可悲呐……十年过去了,还能在这里看到被战争束缚的灵魂。”
老爷爷整理了一下因为扭打而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回了椅子里。
小绿‘吧嗒吧嗒’地来到草鸡的身边,把香蕉拔出来,插回他的腰间,
“小绿在这,不哭,不哭。”
她跪坐在地上,把草鸡的脑袋移到自己的膝盖上,摸着他的头,用衣袖擦拭掉在草鸡眼角边闪现的泪光。
“我杀过的魔教人数不胜数,如果里面有你的朋友,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老爷爷嘴上道着歉,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悔改都没有。
应该说真不愧是经历过大战的英雄吗?在面对昔日敌人时,老爷爷一点都不会手软。
“震老前辈,您为什么想要飞天呢?”
郭小巷无视屋内一片混乱的景象,继续谈委托的事。
“因为只有用飞的,才能越过琅琊城的城墙,让一个中原人接近魔教总舵的最深处。”
“最深处?那里藏着什么好宝贝吗?”
“没啥宝贝,只是住着魔教教主而已。”
“魔教教主”
“前辈为什么要见魔教教主呢?”
“我想跟她算算旧账。”
“前辈这么做可能会引发战争的哦。”
“无所谓。我这些年东躲西藏、抛弃亲友,就是为了再见她一次。”
“……震前辈,你的身体也寄宿着被战争束缚的灵魂呢。”
“随你怎么说。”
老爷爷‘哼’了一声,问,
“知道这些后,你们还想帮我吗?”
“这得看我们团长的意思了。”
所有人把视线移到小绿的身上。
“嗯?”
注意到大家的视线后,小绿不解地看向郭小巷,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着小绿?”
“因为团员们想知道,团长大人还想不想接下这个委托。”
“当然要接下来。我说过了,飞在天空的感觉,肯定很有趣。”
“即使成功了,华山之巅强袭团很有可能会被魔教的人缠上。”
“魔教的人?魔教的人是坏蛋吗?”
“有坏蛋,也有好人。”
“那准备缠上强袭团的魔教人,是好魔教人还是坏魔教人。”
“对于我们来说,是坏魔教人。”
“那就结了啊,如果有坏人想欺负强袭团……”
小绿直视着郭小巷,举起了被门夹伤的手,
“小绿就用这只手打到他道歉为止。”
在草鸡稍微恢复精神,能够自己站起来前,小绿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郭小巷等到草鸡和小绿双双回到桌子后,才继续跟老爷爷进行谈话。
“看来,‘要不要做’的问题解决了。”
郭小巷说道,
“接下来,就是‘怎么做’了。”
“你们这群小朋友还真有意思。”
坐回椅子中后,老爷爷的眼神又颓废了下来。
在他的资历面前,不管是哪个门派的掌门,还是哪个帮派的帮主,都只能算是小朋友。
“我知道震前辈看不起我们。即使如此,华山之巅强袭团接下的委托,就算拼上全团性命也会完成。”
“唉……随你们的便。”
老爷爷有些吃力地把绑着袋子一头的绳子解开,从中取出一个一丈多长,结构平滑、像是扫把的棍状物,
“魔教的小兄弟,你认识这玩意吗?”
老爷爷斜着眼问草鸡。
“唔……”
草鸡看到棍状物,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老爷爷的视线没有放过他,不管草鸡走到哪里,他那副蔚蓝色的眼睛总能感受到来自老爷爷的压力。
花了一些时间平复心情后,草鸡才开口,
“这是大战末期投入使用,魔教特殊部队专用的扩散型攻城杖。”
“果然没走眼……小兄弟你也是在大战中沾满血腥之人吧?”
“抱歉。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哼……那请小兄弟说说看,这个武器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一般的魔杖能聚集施法者体内流动的魔力,让魔力汇聚在魔杖的一端,在达到零界点后便能射出去……”
“矫情的家伙,明明是内力,硬是说成什么魔力。”
“中原人才奇怪,明明是Moe Power,硬是说成什么内力。”
“内力就是内力,是从体内引发的力量!”
“Moe Power就是Moe Power,只有信仰着伟大的‘Moe’,才能获取的力量!”
这回,草鸡没有逃避。
即使被战争束缚住灵魂,魔教人就是魔教人——信仰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改变的东西。
“总而言之,普通魔杖的威力受到施法者魔力总量的限制,不可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即使由长老级别的人发动魔法,攻击能覆盖到的面积也比这个村庄大不到哪去。”
——喂,这可是一发能毁灭一个村庄的破坏力,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法没问题吗?
站在一旁的斐冰差点忍不住插嘴。
魔教人能借由特殊兵器将内力当做远程兵器发射出去,这是所有中原人都知道的事实。
武功高强到掌门这一级别的中原人可能连一个手持魔杖的普通人都打不过——在中原人进入攻击范围之前,魔教人就能用远程打击将中原人消灭。
据说在琅琊城外的平原上,两万魔教军队从最有利的角度发出的第一轮魔法齐射,就消灭了三十五万中原军队过半的兵力。上万道五彩缤纷的‘魔法’从天而降,让中原人用身体彻底记住了一件事:武艺再高,摸不到敌人就毫无用处。
“而攻城杖的发明,把‘能够塞进单个魔法’的魔力总量提高到了难以置信的高度。”
没注意到斐冰脸上的诧异表情,草鸡继续解释道,
“每个人体内的魔力都是不一样的。即使是一对双胞套,在同一个师父的指导下修行,他们生成魔力的方式也会有微妙的不同。借由魔杖发射的魔法必须由同样的魔力来汇聚,轻微的不稳定就造成汇聚失败,在发射之前就爆炸。而攻城杖上安装着能够把不同魔力全都转换成单一而且稳定的魔力形式的特殊装置,进而让复数的人统一施法成为可能的事。因为威力巨大,魔法准备时间漫长,所以大家把这种魔杖叫做攻城杖,意喻着只有在围攻城池时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解释得很好。”
老爷爷摸着魔杖的杖身,说道,
“换成中原人能够理解的话说,就是这玩意能把几个人的内力串联起来稳定地发射出去。”
“‘飞天’这件事跟有关?”
“当然有关。”
老爷爷继续问草鸡,
“用攻城杖发射‘魔法’的时候,必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是什么?”
“第一,准备好人手一个的魔力输出装置。从这点来说攻城杖只是一个巨大兵器的终端。第二,一个非常重的反冲击设备……攻城杖能够发射出击穿城墙的强大魔法,它造成的反冲力也能扫倒所有施法者。”
“那,如果把攻城杖里的装置放在一个稳定的‘魔力源’上,是不是就能够利用反冲力……或者说是推力进行飞行呢?”
“不可能!一个人体内最多能存储让攻城杖工作几秒时间的魔力,要持续如此巨大的输入,除非是妖怪……”
草鸡说着说着突然就闭嘴了。
因为他意识到,妖怪就站在他的身边。
嘛,虽然只是一个饭桶妖怪,但她的存在,就意味着可能性——如果人能够一餐吃掉几百斤的食物,那人为什么不能飞上天?
“输出……输出……唔……”
听到草鸡果断否定自己的计划,老爷爷马上变得沮丧了起来。
他捂着脑袋,用力揉了揉自己满头的白发,看着桌子上那棍子般细的攻城杖发懵。
“从理论上说,只要有足够的推力,飞天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姑且问一下。震前辈,除了这个构思外,您还有其他想法或者设计吗?飞天这种事可不是飞上去就能完事的。我稍微想象了一下,完整的飞行过程至少包括如下步骤:起飞,升高,平稳的飞行,也许还得转向,降低,最后着陆。震前辈您的目的是见到魔教教主吧?人不是烟花,射上天空就爆炸成碎片是不行的。”
“有有有!”
郭小巷的一番话拯救了陷入瓶颈的老爷爷。
他不再纠结飞行动力的问题,从布袋内取出一卷卷轴。
他把烛台递给离他最近的斐冰,将攻城杖和布袋暂时放置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摊开在桌面上。
这是一幅复杂得令人咋舌的设计图。
从卷轴右上角的完成图样来看,这是一种戴翼的飞行机械。
卷轴上画着好几层平面图,每个图样的旁边都详细的写着理论依据、重量、需要的材料,以及制造方式。
看到这幅图,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团员们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小绿像是看到什么宝贝般,兴奋地围着桌子乱转。
斐冰和山崩熊困扰地扶着额头,一脸茫然地互相看着对方。
狩绿用高深莫测地微笑着,从嘴巴泄出‘库库库’的奇怪笑声。
只有草鸡和郭小巷在认真地看着设计图里的每一条线。
“哇,长翅膀的鸡蛋!”
小绿突然指着完成图样喊道。
“鸡……鸡蛋……?”
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辛苦设计出来的飞行机器,老爷爷‘呼’地举起了手准备拍桌子,不过看到捣乱之人是小绿后,刚生的气就又顺着喉咙下去了。
偌大的江湖,没有什么人能对迷糊又可爱的少女生气。
斐冰不能,郭小巷不能,老爷爷自然也不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密的机械……光是这制图技术,放在本教也是最高水平。”
草鸡只看了第一层平面图,便佩服地发出了赞叹。
“铁皮、皮革、钉子……”
郭小巷用手托着下巴,迅速地浏览着制造材料一览表。
令她在意的不是技术层面上的东西,而是制造成本。
虽然账簿里写着华山之巅强袭团还剩一万多两银子,但按照团长的吃法,这点钱还不够撑半年。
能够少花钱,就尽量少花钱。
“震前辈,你想让我们怎么帮忙?”
郭小巷在脑内转了一遍材料名单和制造成本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材料收集,还是资金筹备?”
“小妹妹你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老爷爷指着桌子上的卷轴,淡然地说,
“除了这份设计图之外,我什么也没有。”
“一根钉子也没有?”
“没有。”
“一分钱也没有?”
“没有。”
“那人呢?震前辈人脉这么广,应该能叫过来几个工匠吧?”
“工匠叫不出来,你要是在这里多蹲几个晚上,倒是能看到很多来杀我的人。”
“……”
联想到老爷爷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和他们之间的对话,郭小巷相信他没有撒谎。
杀人者,终须偿命。更何况是老爷爷这种杀人无数,现在又没有任何门派作为后盾的人。反过来说,混在江湖上的人得到善终才是奇怪的事。
“到底是谁在追杀震前辈?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在下吗?在下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也许能在这件事上帮忙斡旋一下。”
斐冰插话道。
“那敢情好。”
老爷爷眯着眼,板着手指数道,
“也不是些什么大不了的门派……想要我命的,只是渤海派的一些晚辈罢了。”
“这根震前辈在大战结束时消失这件事有关吗?”
“嗯。”
“能告诉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把渤海派所有兵器设计图都烧掉了。”
“唉?”
“在我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中原和魔教准备缔结合约时,我把渤海派散布在全国各个战场的兵器设计图都收集了起来,然后一件不剩烧毁。渤海派上百年来发明的玩意,绝大部分都因为我而失传……他们要恨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
斐冰没有问下去。
因为他看见老爷爷虽然脸上笑意不减,但双手却紧紧地按在桌子上,微微地颤抖者。应该是还没有对十年前发生的往事彻底释怀。
如果对方不想说,斐冰从来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不是那么没趣的人。
“那为什么渤海派的人还想要震前辈回去当掌门呢?”
斐冰换了个话题。
“……因为他们不信我把设计图烧了。”
老爷爷苦笑道,
“在大战的时候力挽狂澜,在京城的城墙上打碎了魔教占领中原的美梦,一举成为英雄……这样的人,会把自己的家当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斐冰想象了一下师父把收藏的玉石全都砸碎的场景,不由得点了点头,
“ 能力越大拥有的东西就越多,拥有的东西越多越难舍弃。这种事就算是掌门和帮主也不可能免俗。”
“虽然很讨厌,但拜这种想法所赐,在拿到那些已经不存在的设计图之前,渤海派的人是舍不得真的干掉我的……”
老爷爷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看来是不愿意把这个对话继续下去。
郭小巷会意,用力地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震前辈,我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委托的事,可否明天再议?”
“诸位请便……我也很累,就恕不相送了。”
老爷爷敷衍地摆了摆手,开始重新卷起卷轴。
华山之巅强袭团的众人没有逗留的打算,一个接一个地向门口移动。
“震前辈……”
“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问。走吧,你该休息了。”
斐冰,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他想跟老爷爷说些什么,但一张嘴就被老爷爷给呛住了。
“其实,我也没这么累……”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吗?今晚你一直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腹部上,却从来不真的去摸……小弟弟,你的肚子受伤了吧。”
“……没错。”
“受了伤,身上还只裹着一件披风。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吧……别把所有的事都压在一天去做。”
“受教了。震前辈,在下告退。”
没办法,斐冰恭敬地向老爷爷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屋子。
很快,小屋里只剩下老爷爷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把卷轴和魔杖收进袋子里后,便举着烛台走到门口,仔细端详着自家的门。
华山之巅强袭团,一个奇妙的组织。
连报酬都不问,就开始了委托的工作。
先别说其他人,那个看起来傻傻的团长,到底是何方圣神。
要知道,这个小屋的门和墙都是由精铁打造。因为表面糊着薄木板,从外面看着才像个普通的木屋。
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渤海派来劝说的人,觉得厌烦的老爷爷用上了十成功力去关门。被这样的力道夹到,人的手掌肯定会被整个夹断。
但小绿的手仅仅是稍微红肿了一点。
老爷爷眯着眼睛凑近小绿被夹到的地方——可以看到,门和门框处都被豁开,卷成不自然的形状。
“这些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喃喃自语着,老爷爷随手把豁开的地方抹平,转身回去睡觉。
在老爷爷家门外,华山之巅强袭团的成员门聚集在郭小巷身边,听候她的调遣。
“我估算了一下,人工费加上材料费,没有几千两银子是造不出这玩意的。我对机械制造没什么研究……小草,你觉得凑齐人手和材料后,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委托?”
郭小巷插着腰,用命令的语气问道。
“这得看工匠的素质和制造工具的质量。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和强袭团的财政状况来看,大概要一个月……”
草鸡回答道。
“一个月……这次委托持续的时间会相当漫长呢。在我的指挥下,应该可以压到一周左右完成。”
“有把握吗?”
“如果充分利用在场的所有人,应该没问题。”
月光之下,郭小巷的脸看上去十分老成。
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指挥别人却很自然的一件事。
斐冰从来没听说过郭小巷的名号,但能让这批怪人俯首帖耳,她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郭小巷开始分配任务,
“小鸡负责跟老爷爷商量建造细节、小绿、小深跟我去征募工匠。但在这之前……小冰你去陪小熊去取作战经费……小冰?”
看见斐冰毫无动静的样子,郭小巷冲着他的脸再喊了一次。
“唉?郭姑娘在叫我?”
斐冰看见郭小巷的脸朝向自己,才发现她正在跟自己说话。
“是啊。你就是小冰。”
“不好意思,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我……”
“现在有了,那就是我。”
“好……好吧……”
虽然在华山派斐冰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但在华山之巅强袭团里他还是个新人。面对着这帮任性的家伙,估计反对也没有任何效果,斐冰只好接受‘小冰’的称呼。
“郭姑娘刚才说,让我跟熊兄去取作战经费?”
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后,斐冰向郭小巷确认自己的任务,
“话说回来,在我加入之前是谁负责做账?”
“是我。”
站在一旁的山崩熊承认道。
“干得不错嘛,山崩兄……虽然这是一本烂账,但能够这么详细地把收入和支出情况记录下来,对我将来的工作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谢谢……斐少侠。我们接下来就是搭档了,请你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要我斐冰能帮上忙的,一定全力而为。”
“啧……酸不溜秋的江湖客套话就少说点吧。小冰小熊,记得快去快回,没有钱什么都办不到……在解散之前,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有!”
斐冰举起手问,
“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在这个村庄造飞行器?”
“是啊。别看这里又穷又小,但离附近各城镇的官道枢纽很近,物资的运送和人员调遣都很方便。”
“等等……郭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听震老前辈的说法,他已经不问江湖琐事,为了得到安静的生活而躲了多年。如果敌人被我们的行动刺激到,开始大举进攻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有人来挑衅,就把他们打个稀巴烂。”
“就凭我们这几个人?”
“人数不是决定战斗力的决定性因素……反正这不是小冰应该关心的问题。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到我们的战斗方式,现在只用好好考虑钱的事就行。”
“好吧……”
这么定下来后,郭小巷带着大伙去村庄里看起来最大的房子的主人——村长那借宿了一个晚上。
在大晚上的看见华山之巅强袭团一行人,村长一开始还有点虚。
这个世道,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长期战争给中原带来的创伤不是十年就能愈合的。虽然朝廷和各门派做了最大努力恢复社会秩序,但大量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的中原人至今还游荡在各地。这些流民大部分变成乞丐。少数会武功的沦为强盗或窃贼,连当地官府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更可况,这队客人里混杂着一个高大的魔教人,这让村长更担心了。
面对疑虑重重的村长,郭小巷掏出了十两银子。
钱塞进村长手里后,他脸上警惕的表情化成了笑容。
没有人会对钱过不去。
而且既然肯付钱,那说明这帮人不是强盗。
既然不是强盗,那就是客人。
是客人,还是从远方来的客人,那就得盛情款待。
——决不能让魔教人看低了中原人的待客之道。
村长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招呼儿子杀鸡煮饭,以尽地主之谊。
除了小绿只能流着口水看大家吃外,华山之巅强袭团的其他团员那晚都吃饱喝足,在温暖的房间里休息过夜。
斐冰加入华山之巅强袭团的第一天,终于在经历了各种摸不着头脑的状况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