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医疗用品、衣物,这些这来自世界各地,刚刚从远洋货轮卸下来的人道主义救援物资安静整齐地堆放在集装箱内。
只是粗略地数一下,在这个占地约五平方公里的国际红十字会营地里,环绕最中间的三层医院至少堆放了两百个集装箱,甚是壮观。
这些集装箱按照物资的类别大致分成了三个集群,每个集群前面都排出了一条长长的人龙,甚至已经超出了营地的范围延伸进了扎哈尔的城区。
虽然排队的人数众多,但现场其实非常安静,绝大多数来领取物资的都是妇女和儿童,所有人都默默地排队、登记信息然后领取属于自己或是自己家庭的那一份物资补助。
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中,站在两排队伍中间穿着沙滩短袖短裤的塞德里克就异常显眼。不少排队的联合体居民都向他的方向投来疑惑的目光。
“嘿!那边的美女不知道可不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呢?”
但塞德里克可不关心那些,已经将直播间成功炒热的他此时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位有着栗色长发的女医生身上。
大概三十米之外,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蹲在地上正在跟两个小男孩交代着什么事情。听到了塞德里克的叫喊后,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沙滩短袖?”
意识到那个小个子男人注视的是自己后,女医生伸出手指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得到对方的点头确认后,又低头跟那两个小男孩严肃地说了些什么,这才来到摄像机前面。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女子的年龄不大,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皮肤可能是因为在黄区工作的关系,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倒是身材十分高挑,尤其是站到塞德里克身边后,比身高只有170cm的塞德里克足足高出了一头。
一身医护人员穿戴的白大褂,听诊器还没来得及从脖子上摘下来,戴在左臂的红十字袖章,这些要素都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位女子是什么样的身份。
“你好,我是环球通讯社的特约记者塞德里克·班恩,不知可不可以对你进行一下简短的采访呢?我们直播间的观众对国际红十字会在这里设立的营地很感兴趣。”
说着,塞德里克就从智能摄像机的侧面拔出了一支简易话筒递了过去,并打开了自己腕饰终端的全息投影,密集的问候留言一瞬间便在女医生面前展开。
“直播间?......”女医生先是一愣,待看清楚了那些滚动的文字后则是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让她憔悴的面容看清来终于缓和了一点。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所谓的追风者是吧!直播播报新闻的那种?”
“对!没错!现在就是直播的状态,我是想采访您一下有关这处营地的信息。”
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塞德里克还将自己的记者证信息发送到了对方的腕饰终端上。
“啊好的,没问题......抱歉我的状态不是很好。你可以叫我莱娜。”
意识到网络上可能正有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的人收看直播,这名叫做莱娜的女医生有些慌乱,赶忙从衣兜中拿出一根皮筋将自己栗色的长发束成了一条马尾,然后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但显然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才显得自然,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采访问题,对莱娜你来讲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新闻采访直播间的一大卖点就是采访的实时性,绝大多数的采访对象都是像莱娜这种没有丝毫准备就进入摄像头的路人。没有事先准备也没有对稿,尽管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绝对能保证都是被采访对象最内心的想法。
“好吧......”
虽然曾经有过电视台来采访她们这个营地,但被追风者这种记者采访,这还真是莱娜的第一次。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莱娜想要尽量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给摄像机后面的观众。
“首先来介绍一下自己吧,比如你在这个营地里做什么样的工作,我看你的装扮应该是一名医生吧?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一进入到工作状态,塞德里克的问题就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
虽然不论是外表还是衣着他都给人一种十分轻浮的感觉,但他塞德里克好歹也是记者专业毕业的,往往很多被采访者都因为小看了他的专业程度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医生同样不像看起来那样好对付。
“当然,没问题。”
名叫莱娜的女医生就好像完全转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的腼腆和紧张彻底消失不见。
“我叫莱娜,来到扎哈尔这座城市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
“哦!难道是在这座营地建立初期就已经来到这里了吗?”
“没错,我应该算是第一批就来到这里的老人了吧。我是在2106年获得的哈佛大学医学硕士学位,之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在网络上看到了有关联合体的视频,就打定主意将来要在这里帮助这些有困难的人们。那个时候国际红十字会正好在招募前来联合体的志愿者,也没多想我就报了名。”
莱娜的语气非常平和,就好像是在讲述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一样,但这样的故事只要细细品味一下就不难体会到背后的艰难。
有多少人能做出如此果断的决定?在联邦一个拥有硕士学位的医学生可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的,而且还是哈佛大学这样拥有顶尖医学院的名牌大学,可以说莱娜完全可以在毕业后在任何一家知名医院得到一份年薪超过二十万联邦盾的稳定工作。
“那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你决定到这里工作的呢?”
“最开始的时候大概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别人吧,在看到一些视频里说联合体的居民因为常年缺少良好的医疗环境,很多在联邦境内已经可以彻底根治的疾病在这里却是夺人性命的死神,其实很多时候只要有正确的隔离应对手段,让民众知道一些很基本的医学知识,连特效药都不需要。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是真正需要自己去帮助的,而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只要运用得当每年都可以从死神的手中拯救出数十万人,尤其是来到这里展开自己的工作后,这种感觉或者说是......成就感越发的真实了。”
塞德里克指挥着智能摄像机一点点靠近,直到整个画面中只剩下莱娜医生一个人,这样的特写镜头足足给了一分钟的时间好让让莱娜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
因为都知道莱娜事先并没有做什么准备,所以女医生说的这番话在观众们看来就格外的真切,很多人都开始在留言区评论说被莱娜的这种无私精神所感动,说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去联合体看一看,自己是否也有机会给这些亟待帮助的人们送去一些温暖。
“我......”
“看样子莱娜医生真的是很伟大呢!我觉得终端前的绝大多数观众都应该有从莱娜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那么,莱娜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座营地呢?就比如那些堆在一起的集装箱,我想观众们朋友们应该都很感兴趣吧!”
莱娜显然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完,但塞德里克却是硬生生打断了她。
作为记者,以塞德里克的从业经验而言只能说是一个新手,但听过莱娜的独白后,他就明白了眼前的女医生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话。
对于这种具有极强自我意识,完全遵从自己内心想法而行动的人,虽然说不上是莽撞,他们往往会在充分的准备下去实行自己的计划,但一旦发现事情有违自己的初衷,很快就会无情地将其抛弃吧?
莱娜的话说的很漂亮,但也反映了她的这种人格,这种漂亮话只能被归结为出于礼貌,但一个人的眼神可是不会骗人的,莱娜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塞德里克可没有错过,如果他想的没错,再让莱娜继续说下去很有可能接下来的直播间就会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啊......好的,没问题。”
至于莱娜,已经被连轴转的工作累垮的她只当是尴尬的被记者先生抢了话,并没有深究塞德里克这种行为的深意。
接过摄像机的控制权后,一边指挥摄像机对准自己想要介绍的地方一边开始机械性地背出一些有关营地的信息:
“看样子大家对那些堆在一起的集装箱比较在意呢,那我们就从那里开始。”熟练地操作智能摄像机,看样子莱娜以前就没少面对过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不过对于全息投影上的文字留言,应该是第一次接触的她表现出了很高的兴致。
“除去正中央位置的医院和东面一部分给我们工作人员充当宿舍的帐篷区外,其实整个营地都被这样的集装箱给堆满了。食物、药品、日常生活物资这些占了货物的绝大部分。有些时候还会运进来一些医院用的器材设备和建筑材料,不过这些东西的审查比较严格,所以营地现在也是很珍惜地在使用这些资源。”
莱娜停顿了一下,好让直播间的观众能够跟上自己的思路,然后又将自己的手臂伸向那些正在排队领取物资的联合体居民。
“虽然一开始我们这里有着很严格的物资领取条件,比如必须要有当地政府办理的贫困证才能申领,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取消了这些条件,改成了每个家庭都可以按人头每半个月都可以来领取一份食物补助,一个月可以来领取一次生活物资的补助。至于医疗服务则是有病就可以前来免费就诊的原则。”
“看到很多人都想知道食物补助有怎样的份额,那我就在这里说明一下。我们这里提供的食物主要是包括大米、白面还有纯净的饮用水。份额则是按人头按照联邦公民的标准营养来计算,每半个月每个家庭都可以领取到足够一家人两天食用的食品,如果我们的物资恰巧有一些饼干之类的副食,则会在当月多分发一些。而且这些全都是免费的。”
“全部免费?”塞德里克在一旁很配合地装出很是惊讶的样子。
“这些全部?我的天!你们这处营地每天救助的人数有多少?”
“嗯......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上个月我们这里总共分发出了一百五十万份的食物补助,联合体的家庭一般都有五口或是六口人,也就是说我们上个月大概给九百万人分发了食物。别看营地里这些集装箱运送的物资看起来很多,其实只够我们这里半个月的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