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未知
时间:未知
“嘭!”
“嘭!”
整洁,或者说完全是新近建造的地下室里,沉重的拳头不断击打在人体上,让人听起来就感觉疼痛难忍的闷响在这空旷的空间中格外刺耳。
“你以为你是谁?啊?”在闷响的间歇,更是穿插着某人愤怒的吼叫,本应是妩媚动听的嗓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和扭曲。
“嘭!”
“你以为!仗着有博士和龙井长官的厚爱,我就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吗?贱人!”
“嘭!”
强劲有力的拳头一次又一次深陷进柔软的腹部,但这些疼痛并没有让黑发的少女屈服,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将身体倚靠在墙面上默不作声。
“你这个贱人怎么不说话了?平常的你不是挺能顶嘴的吗?啊?”
“嘭!”
又是沉重的一拳,娜塔曼越是看到这样沉默的告死天使就越是恼火。
原本......原本最后的一次训练任务应该是以完美收场的!
会是以全小队无伤亡的优异表现在组织中大放异彩!但是现在!全都是因这个贱人,不仅极大地拖后了集合时间,更是因为她出现了战斗减员。一想到现在还在维生舱内昏迷不醒的海莲,娜塔曼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充满爆发力的拳头一次又一次挥出,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告死天使的腹部,而是朝着少女那张冷漠的脸蛋而去。
“嘭!”
毫无疑问的,倔强的黑发少女被这一击直接打倒在了地上,但尽管如此却仍然是双眼无焦距地不知在看向哪里。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如果只是平常人,有着身体强化手术加成的重拳毫不夸张地讲,经过娜塔曼这一番愤怒的挥拳后,肯定已经上了天堂或是昏迷不醒。但眼前的这个贱人,居然从一开始连正眼都未曾看过她一次,这让娜塔曼恼怒不已。
大口径的转轮手枪被直接抽出了腰间,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告死天使的脑袋。
“不要!”
站在不远处的布里姬特在娜塔曼拔枪后发出了惊呼,不过就在她想要跑过去的时候却被一旁的艾拉伸出的手臂挡在了身后。
“这是她自己的问题,不要插手。”
“可是......”看得出来,银发少女是真的很关心告死天使的安危,平时总是显得有些天然呆的布里姬特此时脸上写满了焦急。
“如果连这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你也太让我失望了,天使......”和一脸焦急的布里姬特不同,艾拉的反应显得很是冷淡,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这让被她拦下的银发少女很是诧异。
为什么......明明艾拉和告死天使的关系最好的啊......
那个总是黏着告死天使的艾拉,那个就算其他人都对刚入队的告死天使冷眼旁观也主动进行接触的艾拉......
布里姬特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如此的冷漠。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你为什么要攻击海莲和安娜。”娜塔曼缓缓地扣动击锤,具有毁灭能量的子弹已经处在了随时待发的状态。
“不......不知道.......”
“嗯?你说什么?大声点!”
娜塔曼拽起告死天使的头发,粗大的枪管顶在了少女的太阳穴上。
“我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可以糊弄我,糊弄我们所有人了吗?”冰冷的枪身暂时离开了告死天使的头顶,娜塔曼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用转轮手枪指着地下室中的每一个人。
而娜塔曼的这一句【我们】,这才让告死天使空洞无神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彩。
不远处,布里姬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银发的女孩焦急地仿佛要哭出来一般,但不论她如何用力却被却被眉头紧皱的艾拉死死地挡在身后。
视线逐渐右移,告死天使看到了安娜,原本待人和善的栗发女孩此时却是靠坐在墙边冷冷地瞪着自己,仿佛自己与她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距离安娜不远的地方,云则和往常一样,一副冷漠的表情站在门边,如往常一般,这里上演的戏码跟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还少了一个人......
“海莲呢?海莲在哪?”告死天使这才意识到房间内的人数不太对劲。
“你还有脸问我海莲去哪了?”
娜塔曼粗暴地松开了手中的黑发,转而用左轮枪直接将告死天使的头顶在了墙壁上。
“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海莲和安娜错过了汇合的时机,头部遭到了狙击,现在还昏迷不醒!”
什么......海莲遭到了狙击昏迷不醒?
听了娜塔曼的怒吼,告死天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仅凭那群训练不足的城防军就让海莲受了伤?
“开枪的不是那群乌合之众,而是更远处的根本没有露面的另一队人马。”仿佛是看出了告死天使的疑惑,原本蹲坐在墙角的安娜冷冷地道出了实情。
原来......在那个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
自己失去记忆的那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因为你无缘无故袭击了我们......使得我们没能在预定的时间里集合。都是因为你,海莲才会受伤,才会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说完这些话,安娜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而站在门口的云则在娜塔曼眼神的示意下一同跟了出去。
“都是因为我......”
“没错!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拖了整个小队后退的贱人!什么告死天使!什么组织的希望!都是胡扯!你就是个笑话!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歇斯底里的吼叫响彻不绝,娜塔曼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母狮宣泄暴力的同时用尽一切手段不停地宣示着谁才是这里的老大,在这里到底应该听从谁的命令。
“够了!娜塔曼!”
“嗯?怎么......”一旁突然爆发出的喊叫彻底停止了娜塔曼歇斯底里的私刑,嘴角扬起了一个邪魅的笑容后,跳动着的金色双马尾转向了艾拉的方向,但右手的食指仍然贴合在转轮枪的扳机上。
“你要袒护这个贱人吗?艾拉?”
“我想等回到实验室,博士肯定能找到具体的原因,告死天使她......也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尽管是在为告死天使求情,但不难听出艾拉的语气同样有着一丝丝责怪的意味。
“对!布里姬特也认为天使她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别人的!”几乎是话音刚落,被她揽在怀中的布里姬特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啧......”
大概是打算听从其他队员的建议,娜塔曼终于停止了不停踢踹告死天使的动作转而用一种厌恶地眼神死死地盯住颓废在地上的黑发少女,随后将转轮枪收进了后腰的枪套中。
“别在那装可怜!我可不想过段时间来了任务再有人因为去掩护你受伤!”再一次抓起告死天使柔顺的黑发,“等回到基地......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怕是贴在耳边的低语,但作为拥有人造神经元细胞受体,这种细微的声音自然不在话下,艾拉和布里姬特都听到了娜塔曼低声的威胁。
“嗵!”
狠狠地将告死天使扔在地上,娜塔曼冷哼了一声走出了地下室。
阴冷的地下室此时只剩下了告死天使,艾拉和布里姬特。
告死天使的齐肩短发和身上穿着的白色体桖被污水浸湿,湿漉漉的贴合在皮肤上,右脸颊经过娜塔曼强劲有力的一拳此时也是红肿了起来,样子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呃......”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在起身的过程中险些滑倒,好在艾拉及时上前才稳住了身体。
“谢......谢......”
“啪!”
但回答告她感谢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今天的见识已经有太多超出了自己的常识,布里姬特再一次惊呼出声。
“知道为什么吧?”相较于娜塔曼,艾拉的语气更加冰冷,但那坚定的双眼却让告死天使根本无处闪躲。
“嗯......”不敢正视一脸惊讶的布里姬特,告死天使点了点那头。原本就已经红肿的脸颊这次更是渗出了点点血迹。
“你到底为什么会去攻击安娜和海莲,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知道,等回到实验室博士肯定会给出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答案。不过!......”艾拉故意抬高了自己的声调。
“你真的应该仔细想一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布里姬特一个人扔在那里,扔在那不知深浅不知底细的贫民窟里?”
眼前的艾拉与告死天使平时知道的艾拉截然不同,丝毫不见嬉皮笑脸,原本柔美的眉间此时也充满了一种威严。
“我们可是在知道布里姬特和你一起行动后,很放心的认为你可以照顾好她......可你是怎么做的?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黄区!”
“艾拉姐!没关系的......”站在后方的银发萝莉想要为告死天使求情。
“布里姬特你别替她求情!”
“唔......”从没有被艾拉斥责过的布里姬特委屈地低下了头,眼圈开始发红。
“我原以为......天使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让我失望。”
“嘶!~”地下室的自动门再次向右滑开。
“那个......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的,你看,我也是成功穿过了封锁线和大家汇合了不是吗?最重要的是天使你没受伤就好。嘿嘿~”
银发的小萝莉显然更不适合安慰别人,站在告死天使的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将自己的脑袋低得很深。想要上前却又不太敢。
“谢谢你,布里姬特......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娜塔曼的拳头远没有艾拉这一巴掌带给告死天使的伤害要大,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告死天使背靠着惨白的墙壁,缓缓滑坐了下去。
“既然是天使你说的......那好吧,要振作起来哦!加油!我相信大家都是相信你的!”临走出自动门,布里姬特还不忘给告死天使打气。
“呵呵,加油吗?......”
目视天真无邪的布里姬特走出地下室,告死天使这才不再强撑遍体鳞伤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腹部的枪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因为刚刚娜塔曼的拳头崩裂开来,渗出了不少鲜血。
“哈......”
周围没有了队友,也不需要为了任务到处奔波,没有了外面那让人无比烦躁的急雨。两天的时间下来,告死天使终于有了一点可以全身心都放松的机会。
自从在那天脱离了黄区的封锁线,告死天使就不停地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少女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很难形容清楚,她的记忆只有短短三个月,在那段时间里她因为恐惧和对周围世界的陌生,所以表现得像一个完全不会思考,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
但这次在扎哈尔的训练计划,让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自己体内的ANC和交互接口发生故障肯定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在那之后,如此多的情绪在她的脑海中迸发而出让她应接不暇。
虽然理性告诉她,敏感,害怕,恐惧,甚至高兴......这些才是作为人类正常的现象,但同时大脑内另外一个声音又在无时无刻地告诫她这些情感都是不必要的,都是无用的,都是完成任务不需要的......
所以说......告死天使伸手摸了摸后脑的交互接口,这些进入她身体内部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强行注入注入大脑并和脑细胞融合在一起的人造神经元细胞,所有参与到ANC计划的实验体们在得到能力增幅的同时也被完全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或者说......
该用抹消个人意识,这么形容才最准确吗?完完全全变成了效忠组织不会反抗的人偶。
这么一想,告死天使确实从未看见过小队中任何人对爱国者组织表示出怀疑或者反抗情绪,从来都是一副坚决服从命令的姿态,但让她疑惑的是,小队其他人又都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性格。
难道说......连这些性格也都是虚假的的吗?
不,这么做没有任何道理。
做这些虚假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只会增加实验个体的不可控因素,根本没有只会动的人偶用的方便。所以这些性格应该是人偶本身具有的各自不同的属性才对。
但是......自己又是什么情况?
与其他队员相比,之前的自己更像是那种理想中只会活动的人偶,冷酷,无情,只会无条件的服从指令。
但在经历了各种强烈情感的冲击后,现在的她开始学会思考那些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或者说,冲破了ANC布下的禁制,享受着ANC带来的力量却又绕开了阻挡在面前的障碍。
自己各方面能力均超过其他人的原因就是ANC对自己控制的程度更高吗?
对了......自己接受ANC改造手术的时间要比其他人晚很多,那么长的时间足够爱国者组织改进ANC的植入技术了。
一想到自己的意识很有可能被人为控制了十几年的时间,告死天使就感到一股恶寒,躺倒在地面上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在一起。
自己的存在......终究只是被人利用的人偶吗?
“不......”
“还有希望......”
“你,又是谁......”
就在数个小时之前,在海峡大桥上目睹的那场交通事故,原本应该尽量隐匿自己行踪的告死天使却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拉到了车祸现场。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如果将人的生命比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当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丝在狂风中摇摆的细微火苗,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但最奇怪的便是ANC探测结果却告诉她,那个男子身体正常,除去少量的擦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严重的伤势。
为什么?这根本不和常理......
但就在那个时候,就在告死天使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个男人喊出了一个名字:“韵子......是你么?”
而且她可以肯定,这句话,就是对着她诉说的。
那一瞬间,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虽然那个男人昏迷了过去,但告死天使知道,这个人的生命保下了。
韵子是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告死天使不停地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它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一般让她根本无法移开注意力。
“我是谁?”
“韵子是谁?”
“我......是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