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细雨,很冷。雨滴打在路边的积雪上,让原本平坦的雪面顿时千疮百孔。路上行人很少,跟着我们的只有踩在积雪上那沙沙的声音。
我们安静地陪着彼此,什么话都没说。尽管我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低头看了眼手机,左年歌的对话窗口已经消失了,大概已经把我删了,估计老于也是。
我看向于将行,他直视着前方,面色平静,我甚至可以看见他黝黑的瞳孔中反射出的亮光。
他伸手将围巾稍稍扯下一点,长呼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持续了两秒就消逝不见,像他心里那点仅有的希望一样。“叶子。”他抬头看了一眼暗淡的天空,“我不恨她,真的,一点都不。”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默然陪着他走,听他继续说下去,“尽管她刚才把我说的一文不值,尽管我刚才也很愤怒,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在心尖狠狠捅了一刀。可是刚才在刚才走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最可怜的好像不只是我,还有她。叶子,她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可是她要一直忍着不能说出口,不敢说出口。说出来,你就会再次远离她。越不能说,就越是渴望;越是靠近,就越是痛苦……”他突然沉默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朝我,说,“叶子,我希望你可以,和她在一起。我希望可以看到她笑,我喜欢她笑的样子。”他的表情十分诚恳。
我也看着他,憋了半天,终于也开口:“老于,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今天变成这样也是我的原因。但是,我不喜欢她,从四年前开始我就不会再喜欢任何了。我不能答应你。”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抱歉叶子,是我太过分了。”
我摇摇头,示意他并没有错。
我们继续向前方走去。头上,雨依旧缥缈,地上的涓涓细流冲刷了我们走过的痕迹。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怕是这一生也无法忘怀了吧。
……
一月的寒风冷冽刺骨,晚自习刚结束,我坐在司令台上,看着围绕操场跑步的于将行。天很暗,即便有路灯照着他,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
“你说他俩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冷战了,我坐在他们周围都觉得不自在了。”穆裕坐在我旁边一边吃薯片一边问我。“谁知道呢?”我敷衍地回答他。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于将行和左年歌也再未说过一句话,就像陌生人一般。明天就期末考试了,考完再讲讲试卷,补补课,再半个月就要放假了。
一粒冰凉的雪珠落在我的鼻梁上,让我打了个颤。最近不时会下起小雪,导致天空一直显得阴暗,傍晚时又被熏成黄色。
“老于,又开始下雪了!咱回去吧?”汪洋大声喊着。
“好!”远处传来了一声不太真切的回答。
于是我们看见于将行朝我们跑来,当他跑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汗水与雪水夹杂着不停地往下流。从那天后的每个晚上,他都要来跑步。虽然他跟我们说是为了减压,但我明白,这只是为了发泄他心中的阴郁。
第一次追求一个女生,就遭遇这种挫败,应该,很难受吧?
……
铃响,考试结束。
从考场走到教室,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答题情况。
“嘿,叶子,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政治历史都不算难吧?”我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毕竟很多题目根据常识就能回答了。
“噫~你们看他,又装逼,又装逼!晚上回宿舍撸他!”汪洋指责我说。
“别闹!”我制止了这个势头的发展,“你们寒假打算干什么啊?”
“吃,睡,游戏,最后补作业!”穆裕率先给出回答。
“和他差不多,希望今年女生做作业能快一点。初三寒假我赶得猴急,我熬了两天一夜啊才勉强赶上。”汪洋说道。于将行和穆裕赞同地点了点头,显然有些后怕。
“我今年对灯发誓,肯定不再拖到最后再补了!老于你呢?”我问。
“我?不知道啊……感觉没什么要做的。”
“回座位,回座位,老班来了!快快快!”人作鸟兽散。我凭着高大的体格挤开人流杀回了座位。
转头定睛一看,只见乱军之中,穆前锋一马当先,大屁股一摆,顶开了走道中的两人。再看左裨将汪将军,双臂似有当千钧之力,双掌运劲,连翻三组课桌,到达座位,一气呵成。
最后再将视线投向上将于大将军,哇呀呀呀呀呀……卧槽什么情况!于将行抱住了左年歌!?我瞪大了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三秒前,左年歌走向自己的座位,乱军之中,鞋带不小心被踩到,于是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撞在桌子上,身为同桌的于将行顾不得左年歌对他的厌恶,下意识地就接住了面前的女孩,因为惯性继而顺势拦香入怀。
反应过来的于将行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左年歌也微红着脸急忙后退。“喔哦~~”全班起哄。
“怎么了怎么了?”蒋老师从门外进来好奇地看着我们,“嗯嗯?”
“没什么。”虽然您很萌啦,但是这种事是不能告诉你的。
……
在于将行小心翼翼地试探以及恬不知耻地搭话之下,左年歌还是逐渐和他恢复了关系。再一次,他们从零开始做起了朋友。
左年歌为自己对于将行说过的话道了歉,而于将行又怎么会怪她呢?于是,在课后,我又能再次看见他们俩吵吵闹闹了。曾经那些自私的想法早已消失不见,我现在只衷心希望他们可以走到一起。
终于,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左年歌红着脸约于将行晚上去操场聊天。
“兄弟兄弟,看看我衣服合不合身啊?”于将行又开始照起了镜子。
“合身,太合身。哥,就你今天这身行头,我要是女的,我现在就嫁给你。”我拍了拍胸脯。
“边去!要嫁也是我嫁!喜欢也好,告白也好,明明都是我先的!”穆裕挤上来。“行行行,你的,拿去,不跟你抢。”
“老于,差不多行了啊!这次是人家女孩主动,你不用那么紧张!”汪洋看着自己满床的衣服无奈地说道。于将行这才停止了他的衣柜秀。
……
晚自习还有三分钟下课,老于就迫不及待先借故上厕所开溜了。临走前还朝左年歌抛了个媚眼,结果她白了他一眼。看得我都背过头去了,兄弟,太丢人了。
下课了,我看着收拾东西要走的左年歌,出声说:“年歌!”她回头看我,“加油!”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当熄灯号吹响,于将行还没回来,我意识到事情可能大条了,接着于将行发来了信息:今晚不回去了。
我伸手捂脸,他俩才16岁啊!这是违法的!这是违法的!这是违法的啊!另外俩禽兽也表示明天要报警!我们低声喝骂着,不平着,在背诵FFF团教义中进入了睡眠。
清晨,宿舍门传来了开门声,我摸了摸眼,看见一脸疲惫的于将行走进来,瘫坐在床边。
“咋地了?昨晚肾亏啦?”我调笑着说。
于将行慢慢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我,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昨晚,左年歌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