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所谓洒脱,不过是一晌贪欢,敌不过相聚后离散。那车水马龙依旧熙攘,我却一人独往,一人独归。我还是很喜欢你,像落日默了千年,不以为意。——叶宇夕
这雨来得有些急,然而却并非了无前奏。昨夜就已暴雨如注,只是夜深了,以为是梦,直到今早起来,满地的湿润,才明白雨夜是真实的。而今天狂风不绝,夹带着冰凉而又不近人情的寒意,呼啸着拍打我的身子。
楼下的树种很多,在我感觉有些杂,也许是当时植下的时候,那个种树人无忧无虑,随心而为的杰作。在这个夏末时节,依旧如油画一般,绿得静谧,亦有一些深沉。虽然夹杂了一些青黄的叶子,但不是如枯败梧桐一般渲染着萧瑟死意,反而黄得带出了更加旺盛的生机,就像秋稻似的,让人那么喜爱。杂乱是杂乱了一些,但无一例外的,根根笔直,全然不像盆景的蜿蜒屈曲。即便风掠过,飘落了几片绿叶,颤动了几根枝桠,大致上还是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劲头,像极了西北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可它们屹立在南方。我想,就精神而言,不论身处何地,总是不会易折的。
此刻洋洋洒洒的雨洗礼着他们的身躯,虽为夏雨,此刻却少了几分张狂,多了些灵动。不像是暴风骤雨,单单注重了一份狂暴,来的快,去的也快,打在它们身上,倒觉得残忍了一些。更少了美感,缺了意境。那晨雨飞淋,如梦如幻。
倏忽间,雨来风急。雨大了些,原本显得幽静的小林,凭添了几分热闹,“沙沙”的声音萦绕于耳畔,我便觉得心海的喧嚣波涛逐渐停歇。原本于风中晃荡的枝叶,忽地静了下来。风静了,天地也安静,这片辽远的空间只剩下那“沙沙”的声音。树叶盛不住雨水的重量,被压弯了,雨水便滑落下来。树叶恢复原状,抖动着,甩脱了几滴雨珠。久了,雨水从屋顶流淌而下,在空中呈珠帘状向下飞落,明晃晃的,闪耀着彩虹般的光。撞击的一瞬间,“朱红轻飞溅”。在四溅纷飞的珍珠中,我仿佛窥见了三千世界。略显不平整的地面此刻已积了一汪清水,映衬着泛白的青空,原本应该干净利落、了无瑕疵的她,在这场雨中,泛起了似乎将要永恒无尽的涟漪。这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又仿佛会定格在这一刻一般,又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我好像明白,又好像模糊;我想追问,却又不知何从问起。回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
我呆坐在桌前,听着雨声,听着心声,突然就湿了眼眶。
下周一,要军训。
……
本来今年暑假要进行的军训因为持续过高的气温而不得不暂停,原定是改到10月中旬再开始,没想到星期五班会的时候,宁姐突然通知我们下周一的时候正式开始,让我们回去准备准备。这次军训为期一个星期,而且地点不是在学校里,是民兵营。
身为一个不太爱浪费体力的人,收到这个消息让我觉得人生突然失去了颜色。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医院开个证明,然后顺利地混它一个七天长假,宁姐就狞笑着说“我知道你肯定身体健康,敢装病我就把你写的检讨送给小曦。”然后我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持续了整个周末的阴雨天气似乎预示了接下来故事发展的悲剧性,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接下来要用的东西。
撑着支雨伞,我和小曦漫步在烟雨朦胧的街道上。杨柳依依,淫雨霏霏,路人稀稀。说是好好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东西。防晒霜之类的我并不打算买,因为本来我就想晒得黑一些。初三的化学女老(司)师(机)当着全班的面说:“你们看这个人比我还白诶!”让我至今无法忘怀。
我要买的大概就是一些食品,我应该需要很多食品,考虑到自己的饭量,军营应该满足不了我。事实证明,知我者,小曦也。她一路上什么店铺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拉着我径直走进了一家大型超市。我们花了10分钟不到从二楼挑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后,就直奔三楼的食品区。
薯片一类的东西都不拿,目标只有一个,肉!什么鸡腿鸭腿老鹅腿,香肠火腿包装鸡,每个都来几样,嗨呀美滋滋。
等篮子颇有重量了以后,小曦拿来了七包旺仔QQ糖。其实一开始是她三年级去春游的时候我给她准备了一包,后来过了几天轮到我去了,她也给我准备了。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达成了一个约定,无论谁出去玩,对方都得准备上足够量的旺仔QQ糖。本来只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反而养成了习惯。
“真的不用买点防晒油之类的吗?”她平静地问我,我报以肯定的微笑。她叹了口气,“那好吧,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还有点人样。”
在表达了一番不舍之情之后,我向小曦索要爱的拥抱失败并被赶出了家门。
下午6点钟,我们登上了前往军营的大巴。看着外面浑黑的天空以及瓢泼的大雨,我的心里顿生一股豪情,来吧军训,我不怕你。
……
我站在大雨里,脑子有些发懵。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盯着前面坐在大伞下喝茶的男人,心里一阵妈卖批涌过。
10分钟前,宁姐在车子快到的时候告诉了我们每个人的宿舍号,非常溜的12人宿舍,而且,宿舍楼是男女共用的。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等兄弟感动得都快哭了,军营里的领导们就是比学校领导善解人意。
车子到达目的地停稳了以后,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士官,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所有学生,放下背包,下车集合。”然后站在司机旁边盯着我们不动了。
外面的雨这么大,军方竟然让我们现在下去集合,看来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我这样想着,随着大家一起往车下走去。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不下车!?”士官的声音非常严厉。
“我,我,我是他们的班主任啊。”宁姐弱弱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我看见这个士官脸红着下了车,然后一瞬间又恢复到之前那副严肃的样子。他走到我们面前,大声喊道:“我是你们的教官,我姓王,你们以后可以叫我王教官。现在,听我命令,全体分成两队,宿舍楼前集合!”
因为是在军营里,大家的行动都下意识地快了不少,很快就在宿舍楼前站好。其他班也是如此,不过两分钟,宿舍楼前站满了黑压压一片人。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雨水冲刷万物那无情而枯燥的声响。
坐在大伞下的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抿了口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