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记忆

作者:Yukaride 更新时间:2022/6/27 0:07:57 字数:3184

紫色的“电球”萦绕着电光,转瞬便来到了我的眼前。

我赶忙从体内抽调魔力,与空气中漂浮的土元素结合,准备释放「岩崩术」。

深黄色的魔力氤氲于我漆黑柔软的躯体之上,但我并不打算直接释放已经准备好的魔法。

这一次我抽调的魔力并不大,我想尽可能地省下每一分魔力,为之后的肉搏战作准备,因此,我打算在“电球”逼近至极限距离时,再释放「岩崩术」。

而在我那臭臭泥一般的躯体上,正有几只闪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向我飞来的“电球”。

巨狼坠落的位置距离我至少十米远,这个距离已经在我的精神力扫描的范围之外了,因此,我只能凭借拟态临时形成的蜘蛛的眼睛,来大致估算“电球”与我之间的剩余距离,从而判断施法时机。

八米……七米……五米……两米!

就是现在!

我将所有深黄色的土元素灌注在早已构筑完成的术式结构上,两者相结合,「岩崩术」悄然发动,在我的身体周围创造出一座几乎密不透风的石屋,同时,在石屋外围,我额外覆盖了三层石壁——这是为了抵挡“电球”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而最内层的石屋,才是抵御电流本身的最终防线。

滋滋滋……砰!

“电球”与外层的石壁接触!

轰隆——!

喀拉……哗!

最外层的石壁在“电球”炸开的瞬间便告破,随后,下一波冲击波便开始冲击第二层石壁。

隆、隆、隆……

将几乎整具柔软的躯体贴于石屋墙壁与地面上的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与石壁的震颤。

喀拉……哗!

第二层石壁在坚持了大约十秒钟后最终告破,但我明白,这是个好兆头,要知道,上一层石壁才坚持了不到五秒,而这一层能坚持的时间则直接翻了一倍。

能行!

我安慰着自己,静静蛰伏于这“地堡”之中,等待电流与狂风的轰鸣停下的那一刻。

……

…………

噼啪!

当石屋外响起电流的鸣响的那一刻,我猛地推开石壁,从藏身的“地堡”中冲出,同时展开精神力扫描,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仍停留在坠落处的巨狼此时已经低下了它的头颅,从微微张开的嘴中,“啪嗒、啪嗒”地滴下几滴血,但随后仿佛再也止不住了一般,它狼嘴一张,呕出一大口殷红。

咚——

它甚至都站不稳了,躯干侧着躺倒在地上,狼头狠狠地磕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剩下的三只爪子偶尔无力地扑腾几下。

几分钟之前,它那掌控暴戾的雷光,仿佛能号令世间万千生灵的王者姿态如同一现的昙花,此刻已荡然无存,只留下生命日薄西山的悲凉。

“嚇、嚇、嚇……”,它的口中发出惨叫的人声一般的声响,令我不寒而栗。

我蠕动着身躯,向它靠近的同时,调动身体中最后的魔力,强化了自己的身体的每个角落。这一次,我没有遗留任何魔力,打算背水一战,结束这场战斗。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巨狼再次站了起来,甚至,它那浴血的身躯上再一次被电光缠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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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

时间回到现在。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毅力与决心,能让它忍受肉体上的痛苦到现在:双眼失明,四肢仅仅余留三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

为什么还要再站起来?

是生物求生的本能吗?

但你明明应该再清楚不过,失去双眼与一条肢体的你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地下城中存活下来。

为什么还要让电光缠绕上你的身体?

难道你还想再继续与我战斗吗?

就凭你那破烂不堪的躯体?!

我……

无法理解。

为什么……就不愿意这么爽快得退场呢?

自我破壳之后,我从未有一瞬间,感受到如此时一般强烈的情感——愤怒与的情感。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的愤怒——尽管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何愤怒。是因为巨狼的顽强与执拗吗?还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它逼至极限的羞恼与急切?

我不知道。

或许现在的我是残缺的,我无法理解巨狼的行为中所蕴涵的情感与意义。而在那一声饱含悲愤与不甘的吼叫之后,它终究是冲了过来。

我的心中有些如释重负,但我也越来越确信了。

自己确实很倒霉。

遇见了你这个倔强得我根本无法理解的生物。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动那两匹狼……

真该死。

它转瞬便冲到了我的面前。这一次,它没有使用那化为紫色电光的能力,而是一瘸一拐地来到我面前。

它可能再也无法化为电光了在旷野上疾驰了吧,我想到。

或许是冲势太猛,又或许是根本就没想过停下,它一头攒向了我,长长的嘴吻捣进了我的泥巴身体里。

无谋至极……被魔力强化过的身体根本不会因为这软绵绵的攻击伤到分毫,你的攻击与自杀无异。

我伸展出坚韧的黑色触手,捆上它的嘴吻,限制住此时的它最致命的武器。

我要把你吃得一干二净,看看你那愚蠢的、未开化的狼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身上爆出更多的触手,化为无数尖锐的“针管”,狠狠地刺入巨狼的体内,开始汲取它的血肉,并且,我尽可能地舒展开我的身体,一点点地覆盖在巨狼的体表,使它窒息的同时,吞食它的骨架。

我感到了温暖的液体与碎块进入我的身体,我知道,它的生命即将化为我的养分。枯竭的魔力源泉得到血肉的滋养,不断回复的同时,与精神力一起不断扩大、增长,我感到自己的状态从未如此好过——这想必会是一顿远超以往的盛宴。

但当我开始吞噬保存有所有生命根源的事物——灵魂时,我没有选择慢慢等待“消化”。

我选择了直达它的记忆深处。

我要知道它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眼前一白。

……

回过神时,我已身处无数绿荫之下,点点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冠间投下,在脚下的草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眼前的两匹一大一小的狼,它们姿态亲昵——这应该是一对母子,因为那匹稍大一些的狼的腹部正微微鼓起,而那匹小的则正趴在草地上,嘴吻伸入它的腹部,似乎在**着什么。不远处走来了另一匹身上有许多精致白色流纹的狼,嘴中叼着一只形似兔子的生物,那匹母狼在哺育小狼崽的同时,望着那匹走来的狼,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期盼。

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巨狼仍为小狼崽时的样子,那两匹体型大小与“汤姆”、“珊迪”相似的狼,想必是它的父母。

它或许有一个温馨的童年,有爱它的父母,有尚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算得上家庭和睦美满。

可这与我无关,这不是我要找的答案。

下一刻,画面陡然变幻。

光线暗淡了下来。

相比上一幕中的仍在吃奶的狼崽子,眼前的它稍稍长大了一些。

淅淅沥沥的雨水笼罩着整片森林,它藏身于泥潭中,漆黑油亮的毛皮满是污泥,嘴吻埋于泥下,只留出一对幽绿的眼眸露出泥潭,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尸横遍野的杀戮场:地上那无数的狼尸中,有它那怀孕的母亲。

“Бу бүре начар түгел。”

未知的语言在两个身穿黑色板甲,腰挂直剑的人类骑士之间传开,它们的手里各自牵着几匹满身伤痕的狼,那里有它的父亲。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Тиздән кайтыгыз,Югыйсә сез мыскыллаучы буласыз。”

“Ашыгып

чабкмый торган。”

他们牵着狼走了,而它只能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盯着那两名人类骑士臂甲上那“剑盾与月”的徽章。

它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下一幕,是它孤独地行走于阴沉天空之下的草原之上。

独自狩猎,独自进食,独自成长。

……这不是我要看的。

下一幕,它的身边多了多了四个同伴,是和它同一种族的狼,或许它们也被那些身穿黑甲的人类骑士屠戮了族群,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与赖以生存的家园。故事的主角长大了,成了一匹与它父亲外貌十分相似的狼,身上也长满了精致的白色流纹,只是,它比它的父亲要高大的多。

它的伙伴们很尊敬它,信任它。

它与它们一同狩猎,一同进食,一同成长。

……继续。

下一幕,曾经只能畏缩地藏身于泥潭中,毫无反抗之力地看着父母、族群屠杀与掠夺的狼崽,已经成为了一方山脉的狼酋。

它永远无法忘记曾经人类骑士的所作所为。

它的内心已经被锁死在了那血与雨所铸造的囚笼中。

它开始带着眷族们袭击人类的村庄……

我仿佛着了魔一般,不断地深入巨狼的记忆。我有预感,我快要找到我想要的了。

再下一幕是……

眼前的那曾经威风凛凛的狼酋,此时已经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所重合:染血的黑色毛皮,露出森森白骨的断肢。它身边那无数的眷族,此时只剩下了脸上有三道疤痕的“汤姆”与母狼“珊迪”。

它失败了。

在它突袭了数个人类村庄并杀光其中所有的人类后,高涨的自信使他产生了危险的错觉。自大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而这一次,它便在一夜之间,摧毁了这个巨大的族群。

在那个无月的雨天,它袭击了一座人类城镇。

现实是残酷的。

那身披黑色板甲、手握锋锐直剑的骑士,以及那身披蓝色长袍,或挥舞漆黑的枝杈一般法杖,或摇动白色摇铃的修士,他们屠杀同族如同屠杀狗彘,狼群的信念顷刻间便被摧垮。

它作出了错误的决定,但人类并不打算给它后悔的时间,他们打算将它与它的族群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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