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嘭!!”
圆弧状的气浪激荡在大厦之上,仿佛沸噪难耐的水泡夺路升腾至汤面中央。青碧色的龟壳混杂在迸发溅落的毁结残构内,渺小如倾锅倒瓢中的一粒绿豆。空旷城区回荡着始作俑者的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刚才不还嚣张的很,说着要独自解决我,怎么现在在废墟里逛街的家伙,倒是你呢?!”
刹那间数千度的视角翻转,带来的眩晕感恐胜过一切游乐园的过山车,然而后背传来的尖锐痛楚却牢牢扼紧咕咚的神经,让他连晕厥过去都办不到。若未能及时调整身形,令对方正面命中脆弱腹甲的话,这檑木炮石般的凶悍踢势必将使自己当即与龟龟熊重创解体!
这就是自由者,凡人眼中的峰峦,亦或者——
怪物。
【自由者和罗罗乌这样天生拥有能力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普通人要想获得力量,当然要辛苦一点。】——沙丁
可连米龙那样的格斗天才,兼以八极星九年的生死磨砺,尚且需要与沙丁为伍。满打满算也就修炼了两个月体术和怪物配合作战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身为自由者的避役面前…
常年为葡萄美酒、珍馐佳肴温养的喉口,何时饮尝过酸水和鲜血交融的滋味?但敌人不会给他细品喘息的时间,身侧残缺的玻窗竟已晰映出形单浮掠于半空中的避役,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大型鹰隼,下一秒便要撕开他的皮毛血肉,生啖活剥!
森寒之风令避役略微回首——他,连同整栋大楼赫然被笼罩在帘天而下的尘白冰瀑内,周围百米的热量几乎抽之一空,道路、屋身,就连尚未着地的残墟杂物皆在雪之国度内停滞凝实,然后…/
为十丈长的虹能匹练从中分开,划开一笔倒置的、被急剧压扁般的“Y”字,倾绽胸前的殷热不过两秒也冻成了冰,僵硬摔碎在地面上。
酷似甜筒的巨鸡甚至还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受伤。
直到脑后吸管于惊悚中为一股大力牵引,天翻地覆的眩晕感从兔子模样的主人轮到了它自己,奶昔鸡才后知后觉扑扇短翅,弹簧形状的腿爪紧绷,拼命逃离着避役的禁锢,却忘了空中远远满足不了着力条件——凌空飞行之于奶昔鸡,也是需要一大群同族借助特殊阵列协力而为!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如果说地球菜市场的笼中肉鸡是家禽,那么天王星上除却爱吃鸡魔人的霸主,同样只是凶猛些的野禽罢了。避役和善将它送回地面,当然是以倒栽葱的姿势,谅这种极度依赖下肢力量的低等生物无法把自己拔出坑来。
“哈啊——”
趁着避役对付奶昔鸡的空档,咕咚壮着胆,背水一战般自大楼中破窗跃出,借着弹跳的惯性拽拳直扑上去。谁想对方躲都不屑躲,从容把肩一耸,平淡无奇的动作居然荡起肉眼可见的气劲,隔空未触便让咕咚的冲势彻底卸力。下槽牙咬得生疼,退路在腾空那一刻就没有了,咕咚背蜷于后的另手倏地亮爪,极近的位距让爪势顷刻间欲及避役——其耳戴的屏蔽装置。
一味躲在盾牌后,说明没有直面利剑的底气!只要破坏那个装置,这个假扮麦当的混蛋必然不能抵挡那座塔的侵扰,届时再破坏塔,笛亚也许就能恢复…
扑—
肉体相及的短促轻响瞬间让美好愿景沉入谷底。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有无彩虹石的配置之差,还有武学造诣和战斗经验的素养之阂…
袭向避役的利爪竟被对方一个盘臂轻松瓦解,咕咚身形也受累前倾而中门顿开。脖颈、面庞,两道骤然浮现、血肉翻卷的腥红印痕诉说着二连鞭摆还击之快,大脑在令人心颤的速拳音中一片火辣辣的无措,以至于钻心剧痛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咕咚才下意识抽臂回防!
可明明,本国王能看清他的出拳!…
没有外释虹能附加威力,也没有对内操作增幅体质,否则伤势就不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了。避役在用刻意的放水宣泄着针对自己的轻蔑,大肆嘲弄着一个入门小白,略沾皮毛就敢挑战武学高手的事实!可即便只是纯粹的体术,即便对方的速度降低到勉强看清的水准,自己也没有半分应对办法。
…拟态识海的训练无法提升体能和体质,铁一般的残酷现实以泰山之重扼压在咕咚心头。再怎么敏锐的战斗意识,若是身体的反应、动作跟之不上,又作得何用?
也许自己在避役眼里,慢得就像个沙包,甚至还不如练用沙袋耐打,能扛下几招纯粹出于戏谑玩物的心态罢了。
永远不要在野兽面前背身逃离,那样只会让你更早成为对方的美餐——哪怕仅有短短一瞬,咕咚低陷的情调也没有瞒过捕食者的探知。玩闹多时的避役霎时獠牙尽现,两手交叉,猛然扒开咕咚用以防御的手臂:
“和我交手还敢分心?”
顺手一拽,势大力沉的飞膝无可遮拦正中靶心,零距炸响的凶暴雷光,竟将上万片玻窗映耀地彻亮…
/
“呜哇!…er…”
大口大口的殷红,还有灼喉的胃酸挤碎了音节,滩撒在面前空地上、涂淌在下颌和脖颈间,眼神泛白上翻,好似下一秒便要断气。而早已与咕咚解体、分担了绝大多数伤害的龟龟熊则更是凄惨,引以为傲的硬壳四分五裂,仿佛栉风沐雨后残碎的瓦。
披风被避役无声拎起,咕咚四肢无力耷拉着,活像一只被串起来的烤鹅。
“说实在,与其冒着生命危险跑来破坏我的屏蔽器,为什么不趁我不注意,一开始就去破坏塔本身呢?”
随后他又扶了扶额,自呓自答:“噢!你不敢赌,几秒的空隙,我会不会把那个丫头打成残废,或者当场痛殴打死对吧?”
“但事实就是,你选错了。现在你不仅救不了她,反而连自己也搭了进来。不过,我倒并不憎恶你这样弱小又拼命的家伙。”
而且这只兔子的思维…十分有趣。
…
避役的能力,其实做不到凭空查探想法或者记忆。在他的术式感知中,人的“模因”之上,还依稀存在着某种似“弦”,或者“长链”一般的抽象事物。“长链”一端牢牢锚定着模因,而另一端虚无缥缈,尚不是他能触碰到的层次。他首先需要入侵这根“长链”,而后沿寻它介入目标模因,方能进行探查窃取。
然而这可不意味着,所有人的模因都会轻易对避役敞开。“长链”作为入侵的主战场,舰长大人曾经透知过他一个评判其强弱优劣的标准——思维韧性。倘若目标的思维韧性趋近或等同于避役,入侵就有较大概率失败。若是思维韧性远远胜过他的家伙,甚至还有被对方反向影响的风险!
比如在塔的压制下、心志不稳的负面情况中,依旧将他反噬致七窍流血的笛亚!
可恶,取得坐标信息以后,断不可留。
不同于笛亚一般强韧到令他毛骨悚然,咕咚的“长链”,却仿佛根本不存在,完全没法用能力探知到,恰好处在自己的术式盲区。
常年惯以窥探他人的杀手,还是头一回遇到孱弱如此,却令自己看不透的人,不禁兴致勃勃:“为什么要救她呢,你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没命吧?”
“先前看你被怪瘤整得神魂颠倒的样子,你绝无可能放得下那些生死未卜的臣民吧?虽然你们的终点,彩虹海简直荒唐到可笑,但如果把小命丢在这里,他们就连最后的盼头都失去了哦。”
“唔咳—”咕咚想要回言,喉间鲜血却再度将他呛住,险些当场晕厥过去,可一道暖流随即稳住了濒临崩溃的躯体,令他微微睁大了血丝弥漫的眼。
避役,在给自己治疗?!
“放宽心,你的小命还得用来要挟那个丫头,啧,真麻烦,”避役揉了揉发痛眉心,入侵反噬带来的模因损伤作用在脑部,比起常规伤口难治愈太多。
“呃!——”输出功率泄愤般陡然加大,过量的虹能汹然炙烤在咕咚尚未凝痂的伤口上,较油锅地狱也不遑多让。
“赶快回答我,冒死出头的意义究竟在哪?毕竟老子只要吊住你一口气,可没义务让你乐得轻松!”
— “没有…意义…”
避役的眉头闻此一挑,稍稍减轻了对咕咚的折磨。
“咳咳咳…”此时的咕咚,几乎每说一个字,都像咽下一块烙铁:“我不想…再无所作为…躲在任何人身后了…”
“哪怕今天倒在本国王面前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也会站出来…”
没有笛亚那等得天独厚的天赋,没有麦当一般百折不挠的决心,他就连成为自由者的资格都不具备。
“…但至少在此刻,我走到了所有人的前方…所有人!凭我自己的力量…”
“总之就是愉悦无比…酣畅淋漓嘞…”
“出人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一番无聊的大道理,什么守护啊正义啊,原来是为了一己私欲,或者说执念吗?”
避役放下咕咚,转而抵着下颌,作思酌状:“执念,着实是弱者临死反扑的最后尊严了。难为你一个十岁不到的小鬼,不要命来挑战我…”
“呵呵呵…”面对这同情般的言语,咕咚竟支起大半肋骨尽皆断裂的躯体,凄笑吟吟道:
“第一,本国王早就过了二十岁,见识短浅的平民;”
“第二,假慈悲收一收,你让我感觉恶心;第三…”
“你才是挑战者。”
话音刚落,连串刺耳的电噪声倏地响自后方,避役急忙回头,但见那座屹立岛中的漆黑高塔吐纳着黑烟白烁,仿佛被闪电击中而烧毁的信号塔,哪里还有起初震天慑地的威势?
【On my own】
【There's gotta be another way out,
前方必定会有别的出路。
I've been stuck in a cage with my doubt,
我受困在自身疑惧的牢笼。
I've tried forever getting out on my own.
尝试凭己之力永远逃脱此地。】
“玄甲、冰凤、翼绵?咕咚,你怎么给它们取这么奇怪的名字?明明就是生龟蛋子、白切冰鸡、鸡翅羊更好嘛嘿嘿…”
“厨师味儿和口水收一收…那么庸俗的名字,怎么配得上国王战宠的高贵气质,还有本国王的品味嘞?”
/
“听好了,接下来将和你们并肩作战的,是伟大的亚亚罗国王——咕咚•萌西!喂喂你个肥鸡啄本国王干什么,还有那边的胆小鬼,你要飞哪去?!”
/
玄甲最老实,冰凤总爱打闹,最喜欢的果然还是翼绵,待在它身边,本国王会觉得自己也弥足勇敢。
【But every time I do this my way,
但每次跟从自己的想法,
I get caught in the lies of the enemy,
我都会深陷在敌人的谎言中,
I lay my troubles down I'm ready for you now.
如今放下一切困愁,为你准备就绪。】
直接去破坏塔?说起来容易,别忘了那天杀的李斯恪还监视着,不管是笛亚的安危、敌人前来阻止的速度,我都赌不起…
/
“翼绵,你先安心躲好,等我们几个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你就吞掉这颗隐身药丸,悄悄从天上把石头狠狠丢到那座塔上嘞!”
“记住哦,不论我们被打得多惨,都绝对不许私自过来…诶,怎么哭了?”
“真是的…麦麦羊胆子可最小了,以前你都是逃得最快的那个,怎么这次犹豫啦?无妨,本国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
原来一切都在咕咚计划之中——自己带着龟龟熊、奶昔鸡把动静闹大,吸引所有敌人注目,再由隐身的麦麦羊前去破坏塔。
“嘁…什么破塔,也就一块石砖自由落体的事嘞…”眼见计划大功告成,靡靡嗤笑无视了面色铁青的避役,又啐了一口,“垃圾…”
“看来不撕了你这张嘴,你还要继续得意下去!”避役前踏一步,掀起的气浪让咕咚狼狈地连滚几圈,再次喷出一口瘀血。眸光逐渐失去清明,彻底昏死过去前,他还是幽幽出口:
“…你没机会了”
?!
避役脊背一寒,骇然如被猎枪瞄准的野兽,巨大的困惑于转身之际得到了解答。
【Bring me out,
救我出去,
Come and find me in the dark now,
前往黑暗中将我寻找,
Everyday by myself I'm breaking down,
身单力薄的我每天渐渐崩溃,
I don't wanna fight alone anymore,
我不想再如此孤军奋战。】
原先束作马尾的蔚蓝长发披肩散逸,随风轻荡的瀑尾镀上了细雪般的璨银。人造光源的清幽白芒忽打在少女颊侧,致使半数俏颜掩藏在无光黯色中,昙现出冰翠瑰泽下,漠然置之的眼。
“……”
一时间万籁俱寂,避役压抑着杂如乱麻的呼吸和心跳,微愣地看着气势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笛亚。
嗅不到一丝警惕心和杀意,护身术式没有发动,甚至基础的虹能增幅也未启用…如此破绽百出,可那股潮水般蔓延滋生,仿佛被天敌盯上的惧意却让避役紧缩双瞳,连先发制人的念头都掀不起分毫波澜。
纵使被那击蛮横强力的“阻限”直指胸口,他也未曾诞之汗流如浆的怖意。她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还是骗术,明明被塔辐射那么长时间,精神早就该承不住负荷陷入休克了,昏睡三天三夜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折返归来和自己作对…
天才…该死的天才…油然而生的妒火让避役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
—
少女身形忽地放大,飘飞的蓝丝轻飏在避役眼前,后者筋肉一紧,果断抽身跳开,却见笛亚只是从容将倒地重伤的咕咚捧在怀中,正眼始终未曾落在自己身上。
双手触碰到咕咚那一刻,沁人暖意,就像热乎乎的牛奶包绕着伙伴全身,笼罩周身的森然低压旋即四散。虹能流入咕咚的四肢百骸,迅速修补着断裂的生机,暂且稳住其伤势。
迷糊中,国王陛下轻蜷身形,薄薄的眼睫颤了颤,鼻翼翕动,一副柔弱啜泣的样子:
“约士亚…大…家…对不…起…我又任性了…”
/“砰!”
裂地碎石的巨响突兀传来,避役所处的地面留下一处漆黑坑洞。他忍无可忍,以最大出力重蹬地面,凛冽杀意挟杂着虹能白烁,腾空一记重拳砸向二人!
当着自己的面治疗同伴,合着是把他避役当做泥塑木雕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把戏,让一个黄毛丫头敢用这样蔑视的态度应对自己——?!
拳头临近的前刻,恍惚间闻得一声悄不可查,仿似滴水穿石的短促轻响,紧接着便是惊涛拍岸、百川入海的奔腾鸣溅。集簇的幽线遍濯过宝石色的黛蓝,劈脸怒灌作深邃莫测、冰寒寂寥之渊海,隐隐似见析泛磷光、澹澹中空游无依的欢曳群鱼。再一回神,竟就了天地之孤蜉,沧海之一粟,早已不知此岸何处,彼岸何方。
惊惧之中,哪怕避役下意识运转海量虹能护体,能量在放出体外之刹便被眼下的珈蓝域海急剧消耗,杯水车薪。无比真切的万钧重压几近将肺内空气反流逼出,连动一根手指都难于登天。
等等,这难道是…?!
——“界域展开•遴虚之间。”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界域的拥有者,无一不为登就彩虹石觉醒的佼佼之辈。而眼前界域的展开者,正是仅有及笄之年的笛亚!
“这是我首次展开界域。在这里,敌人会受到全方位的‘阻限’包绕,寸步难行。而我却无时不刻处于‘跃迁’状态。换而言之,速度的此消彼长下,你的动作在我眼里简直无限逼近于静止,与俎上鱼肉无异。”
“很讽刺对吧?现在就连你引以为豪的虹能操作,也在界域的绝对压制下,成为一纸空文。”
低语回响如空谷余音,避役却听不进一个字了。胸膛起伏,尚在消化这陡转易形的形势以及剖心沥肝也不愿置信的震骇。
如果说十五岁压制自己,可以夸一句天才,那么同年展开界域,就是整个黑旗史上数不过两手的怪物!每一位假以时日,皆可轻易成长为威名赫赫的第一舰长。
再往上,便只有当代联盟元首,那等天赐绝尘之人…
为什么,对方十五岁悟得界域,自己年纪数倍于她依旧遥遥无期;为什么,对方一出手便为空间虚无这等绝佳之品,自己却连利于战斗的能力都不配享有。正是她,正是这些个混蛋天才,破坏了日积月累的规律,剥夺了身为凡庸的意义!
激荡怒意颠覆了避役仅存的理性,连麦当的面庞都不再维持,五官扭曲畸形、频更速变,时而膘壮、时而嶙峋,也不知到底披作过多少人的外表,杀害过几多令他深恶痛绝的天才。可他的怒吼声,全部封滞于珈蓝之界无法传递,笛亚仅从其口型读出了寥寥几字——
我不服…
望着险将自己和咕咚逼入绝境、当下却为妒意啃噬殆尽的避役:“剽窃过如此多张面孔,博览过何等众之内心,可还记得,你最初的模样?”
对方变幻一滞,并非为笛亚言语所打动,仅因她拂袖转身,避役,便和珈蓝界域一齐崩解作漫天星屑,了无痕迹。
“下地狱里慢慢品味吧。”
嘲讽过众人小丑,却忘了自己也从未跳下戏台。面具越换越多,镣铐愈绑愈紧。身死道消之刻,仍然披覆着他人面貌。
…
笛亚怀抱着咕咚,来到三人奋战过、已然化为塌墟的塔下柱楼。信手扫开覆盖上方的阻碍,失望之色顿时微显。
原本埋压在残墟下的巨型畸瘤消失不见,许是李斯恪趁避役与一行人周旋之时,想办法将它转移到别处去了。
“笛亚…是你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声呼喊响自背后,只见麦当,这次是真正的他,肩扛玄预的躯体徐徐行来。
殊不知,少女此刻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再加上发尾区别于过往的银色,着实让麦当瞪大了双眼。若不是她怀里的咕咚,他怕是还要盘问一下对方,为何假扮自己的同伴。
不过避役已经无了,眼下双方都是真实的彼此,并无作伪。
“对不起!我一回到国王号,马上根据假消息里的坐标来找你们,路上帮米龙打退了缠着他的绿发海盗,也是上次我们在卡尔绒号遇到的那位…”眼圈那是一块灼热的红,言语里深浸的内疚和无措,逐渐让嗓音破碎地不成调:
“米龙在地面上望风,我一个人急着下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玄预也…”
“如果我没有不经商量私自出去…”
“不怪你…错在那些该死的敌人,”笛亚果断接下话茬,“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彼此寒暄几句后,两人就此返岸。至于要不要毁掉整座沧溟堡,笛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哪怕她现在确实做得到。一来这只是无意义的泄愤,不消自己动手,也会有银河眼的经理人前来处理;二来麦当在身旁,她不想展露如此狂暴的力量。
她不希望看到对方脸上和两月集训中一样,压抑着不如己身的不甘。
/
“小心!”
本以为抵达陆面便是此次危机的结束,米龙的一声大喝让麦当和笛亚身形一滞,心中警铃大作。
尘漫的雪雾自前方飘散,显露出似塔尔西斯与沧溟堡内一般的血肉怪形。但与前者采取的四爪奔走不同,眼前这只,倚仗的是与人类形似的直立行走。
它(他?她?)昂然屹立在三人身前,几枚晶莹剔透的六角雪片从远方飘来,停留在其轻抬的指尖。怪物,或者叫零号实验体,凝视着缓缓消融的雪花,仿佛陷入了沉思。
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它(?)表现出的行径,都过于智能了。以及,它每时每刻散发的逼人压迫,竟丝毫不逊色在场三人,包括抵达彩虹石觉醒的笛亚!
精雕细琢的至高工艺,完美的成品,早已凌驾于李斯恪言及的“失败品”千百倍。其视线透过了三人,也透过了众人隶属的,名为“人类”的族群,流利吐出了对方有别于低等生物的标志:语言。
“No end for ending.”(学海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