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沙发上,但脸上的焦急之色却难以掩饰,我在等着一些什么。
在我不远处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行走着,鱼儿在鱼缸里欢快的舞动着,电风扇扇动着,却难以覆盖这夏日的灼热。前方的电视机在播放着些什么,但我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在那上面。
我不时的看向窗外,站起来,又坐下去,面前的饭菜已经凉了。
已经晌午了,我的妻子还没有回来。
再呆坐了片刻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走到门口。但在手把着门把手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起来。
万一我出去之后妻子才回来,错过了怎么办?要是我不出去妻子遇到了什么骚扰我也没办法帮她解决。
在我还在门口犹豫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清澈的门铃声然我缓了口气,终于回来了。我急急忙忙的打开门,但出现的并不是妻子,而是住在隔壁的人。他笑哈哈的和我打着招呼,我也不想太过纠缠,敷衍了他几句之后,就把他送走了。
我在门后低垂着头,终于决定继续等待着妻子回来。于是我转身离开门后,走到沙发前,坐下去,身体猛地陷入了柔软的沙发。我想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是在太猛烈了,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睛,确认没有人之后,把头转了过来,在阳光稍微有一些灼热的照射下,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电风扇吹来的阵阵低温,还有电视嘈杂的声音,因为是中午,所以窗外甚至没有什么声音,最多就是有几声狗叫。在这种环境下,我沉沉的睡去了。在睡着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如果让妻子发现的话,一定会说我浪费电的吧。
和服。和服。和服。和服。和服。
到处都是和服,我可不记得我的妻子有这么多的和服。(梦中的)我茫然的站在混沌之中,四周都是和服,种类都各不相同。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白色的、紫色的、黑色的,花纹更是不一样,牡丹、葡萄等等,置身于其中,我感觉好像来到了一个和服专卖店,不过到底有没有这种店我也不太清楚呐,毕竟我对这种东西毫无研究。
妻子的话应该会知道吧,虽然她的和服也不多,不过都是女人嘛,都很喜欢这些鲜艳的玩应吧。等妻子回来之后,就问问到底有没有这样这么多款式的和服专卖店吧,到时候再去给妻子买一两套和服,我的存款应该够了吧,就算再不济,我还能等到下个月的退休金,这样的话,妻子也会高兴吧。
手。手。手。手。手。
突然,从四周的和服里伸出了一双双的手臂,铺天盖地的向着我伸来。啊,这些手都好熟悉啊。苍白的肤色、青色的血管、松弛的皮肤,没错,我认得出来,这些就是我妻子的手啊。
每天为我做饭、打扫房间的妻子的手啊。
多久了,我没有握着妻子的手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真是怀念啊。
距离上一次我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路是在几年前了?10年?还是20年?我早就记不清楚了。
等妻子回来后,就带着她去买和服,她穿着鲜艳的和服,我握着她的手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一起去参观美妙的景观吧。
我伸出手,想要握住妻子的手,但铺天盖地的手实在太多,所以我打算握住前面的手。
但是,那些手无视了我的手,向着我的身上抓来,掐住我的脖子、握紧我的手腕、指甲划破了我的大腿。指甲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甚是好听。我眯起眼睛,感受着妻子的手。
“···去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知道我照顾你多辛苦吗···”
“···你还不如去死···”
“···我还能够过着悠闲的日子···”
“···每天为了照顾你我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去死吧···”
声音在这时戛然而止,那些手也离开了满目疮痍的我的身上,缩回袖子里。和服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世界再次一片黑暗。
叮咚——
似乎有门铃声传来,是谁呢?会是妻子吗?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连续不断的门铃声传来,让我暂时清醒了起来。
原来是梦啊,都梦到了什么来着?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啊。这肯定不是妻子,因为妻子是很有礼貌的,不会这么粗俗又快速的敲着门铃,是哪家淘气的小孩子在恶作剧吧,这样只要开门假装严厉地训斥他们就行了吧。
但是门铃声还没有停止。
真烦啊···究竟是哪家的小孩,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才行呢。
“来了来了!”我高声应道。果然门铃声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腿,看了看窗外,天色很快就要昏暗了,现在外面是金灿灿的一片。
已经傍晚了吗。我想到。
我走向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看。完全不认识的人呐,究竟是谁呢?妻子应该认识吧,是妻子认识的人吧,不过妻子并没有回来。妻子要是回来的话,首先就是把梦中的我叫醒让我去床上睡以免着凉吧,还会顺手把电视机关上,这时我再醒来的话,会听到妻子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吧。
“您是?”我隔着门大声地问外面的人。
这个习惯是妻子让我注意的,遇到不认识的人时,不能贸然开门,这里也不是日式的老房子了,要先从猫眼看出去觉得对方有没有恶意,再询问他的身份以及来这里要做什么。至于卖保险的就不用理会了。
门外的人从口袋了翻出了一个证件,向着我展示出来。是一名警察,名字是叫江藤啊。
“请问您是伊圭先生吗?”
没错,那就是我的姓,我姓伊圭,名字是明悟。
“对,就是我。”我应答道。
“能请您开门吗?”对方似乎很无奈的样子。也确实,很少有警察在想门中询问一件事时是在门外询问的啊。
“啊,可以。刚才真是抱歉了。”我向着江藤表示着歉意。
不过他是来做什么的呢?我们村子附近死人了?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的话我在睡到半道时就已经被村子里的妇人吵醒了吧。那些妇人们都很烦的,抓住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在一起讨论一下午,在这种杀人大事上,她们肯定会更吵。那是有人盗窃吗?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来找我的就不是警察而是那些人了,他们连警察都不信任。不会是人口普查吧,这个倒是有可能呢。
我打开门,把警察迎了进来。
“失礼了。”这个警察是个很礼貌的人啊。
“进来吧。”我对着警察说道,“家里很乱,随便坐。我不会泡茶,冰箱里倒是有饮料,你要麦茶吗?家里就只有麦茶了。”
虽然我说家里很乱,不过却是客套话。家里很整齐,也就是我睡着的沙发上有一些凹陷而已,其他的地方都是一尘不染,很整齐。这些都是妻子做的,我也尝试着帮妻子的忙,不过好像越帮越忙,我也就索性放弃了。把家务都交给妻子,我也是很放心的。
“哦,就要麦茶吧。”警察表示要麦茶就行,所以我从冰箱里拿出了麦茶,把麦茶倒在杯子里之后,我把杯子端了过去。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十分感谢。”警察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我手中接过了杯子,之后又坐在了沙发上。
“请问您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呢?”我靠在一边的墙上,啜着杯中的麦茶。我当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是用右手拿着的那杯。
“您的妻子名字是?”他拿出了文件,把就喝了一口麦茶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果然是来人口普查的吧。我这样想到。
“我的妻子叫做羽织沙耶,是一位很好的妻子呢。”我笑着夸赞了一下我的妻子。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儿子,现在也已经结婚了吧,不过最近几年他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联系,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嗯,看得出来。”警察随口应道。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警察没有注意到我的疑问,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这样的,今天上午11点多的时候,有人报案,说是在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之后我们就从当地的警局,也就是你们这个地区的警察手里,接下了这个案子。经过尸体的身份检查之后,我们注意到了她是您们家的,所以警局才派我来调查。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差错呢。”
他这么说道,转转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我和妻子的相片。
我借机看到了他手上的文件,那是一份尸照,给尸体照的照片,从妻子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我也就只有“原来死了是这幅模样的啊”的感想,其他的心里没有感觉。
“用不用我带您去看一下您妻子的尸体?”警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向我询问道。
但我只是摇了摇头,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再次啜了一口麦茶之后,我才缓缓的开口,“不用了,已经看到了。”我用余下的左手指了指那幅照片。
“不,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又是什么意思?
警察把文件又往后翻了两页,之后的就都是尸体的照片了,之后他把文件递给我,意示让我看完。在我接过文件之后,那个警察又端起了杯子,事不关己般的喝了一口麦茶。
真是的,这个警察其实很不会看气氛的吧。大部分警察肯定不会大咧咧的把被害者尸体的照片给被害者家属看。不过对上我的话也算是这个警察有了用处,所以我才能看到我妻子的尸照。
我把目光从警察身上移到了文件的照片上,妻子的死状确实很诡异。四肢被砍断,腹腔被剖开,内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妻子被砍下来的四肢;而头部更是诡异的被砍掉,放在了那个剖开的腹腔上。
“为什么尸体在11点发现你们现在才来找我呢?”我合上文件,向着警察询问道。
“发现死人很麻烦的。从报警之后你们地区的警察赶过来,维持现场并给尸体拍照,还要赶走无关的村民不让他们在这里围观,更要去汇报到我们警区。而且那些烦人的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接到了消息,都赶过来肆意的拍照、采访,让我们很是头疼啊。之后一直到下午3点左右的时候那些好奇的家伙们才都散光,记者也是自知无趣的离开了这里。这时我们才有机会验证她的身份啊。”警察一副抱怨的口气,完全不在意面前听他抱怨的人就是被害者家属。当然我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才任由警察抱怨下去。
我看了看钟表,现在是下午6点。
“她的内脏呢?”我想起这个问题。那些照片里都没有照过他腹腔里的内脏。
“不知道呐。”警察摇了摇头,“我们搜查了周围1里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啊。兴许是被哪条野狗吃掉了吧。你也知道的,现在的狗都很嘴馋,遇到点什么都想吃。”
连屎都不放过呐——警察再次摇了摇头,抱怨般的说道。
“很抱歉,我家不养狗。”
“是吗···”他四周看了看,确实没有养狗的器物,“那你以后也别想养狗,它们都很烦人的,随地大小便什么,让人防不胜防。”
他像是和自己的老友讨论这些生活中繁琐的事情,全然忘了自己来到这里应该做的任务。
他一口喝尽了杯中所有的麦茶,才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接着对我说道,“那么您想怎么做呢?需要我们帮你调查凶手吗?”他半开玩笑的对我说道。警察怎么能不帮被害者破案呢。
“当然了。”我理所应当地说道。
“真是毫不客气啊!”他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因为坐着够不到肩膀——现在好像完全和我混熟了一样。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啊!
我摇了摇头。这样的话,给妻子买和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愿望也是无法实现了。
警察站起身,把文件夹在腋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对我告别。
“那么,今天就不打扰你了,我明天再来。”
我打开门,送他出去,目送着他坐上警车驶向不知名的城镇。
我关上门,再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