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先生,您确定要退出‘星辰’吗?”克洛城冒险者公会内,前台小姐满脸惊讶地询问着眼前的黑发男子。
冒险者退出队伍也并非稀世,一般来说,冒险者退出着队伍要么就是想单干了,但独木难成林,一个人几乎很难接到能赚钱的委托,无异于自断生涯,要么就是觉得自己钱赚够了该享受了。年纪大点的人,想着受够了命悬一线的冒险生活,也赚了不少钱该回老家享受了,也有会因为惜命而赚到第一桶金而收手的年轻人。
但问题是,这位才注册冒险者身份刚满两年的男人,是目前最著名的A级冒险者队伍“星辰”的创始人之一,星辰的团长,虽声名远扬,但活跃时间太短了,远远没达到日进斗金的地步吧?要是再打拼几年说不定能名利双收,为何做出这种选择?
“是的,我确定,团长头衔转交给伊菲儿吧。”名为忆的男子确认后递去自己的名片,接下来这位工作人员要在这张名片中消除掉自己关于“星辰”的所有信息,意味着要切割掉所有与“星辰”有关的荣誉和利益。
“名片”乃是冒险者公会向广大冒险者在注册冒险者身份时分发的一种特殊的魔导装置,外观就是一张手掌般大小的卡片,记录着冒险者的职阶,称呼,队伍等信息,一般也用于接受委托和资金管理等服务。
莉达秉持自己敬业的服务态度,她还是不多过问原因了,便心存疑窦地接过名片,开始了退队流程服务。
“对了,莉达小姐,我这里有两封信,如果有‘星辰’的成员来过问我的去向,请你将这两封信转交给他们。”
忆说罢,便掏出两两封信,一封黄皮纸,另一份是白皮纸,继续补充道:“这封黄色的请你转交给‘星辰’的所有人,这封白色的请转交给伊菲儿小姐。”
“没问题。”莉达收下信的同时也处理好了退队业务。
“我已经将您的信息移出A级冒险者队伍‘星辰’了,并且伊菲儿小姐的头衔由副团长晋升至团长。这是您的名片,请妥善保管。”
忆留下两枚银币作为手续费后便轻微点头告辞了。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实力强大又眉清目秀的,要是多干几年说不定又要出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中年男性从不知何处走了出来,他也偷听到了忆退队的消息。
“分会长,您这偷听的坏习惯也该改掉了,早晚会被投诉的。”莉达不满地谏言道。
“我哪有,明明是你们对话的声音太大‘不小心’被我听到了。”格里芬狡辩道。
“真是个神秘的人,没有任何背景和身世,两年前凭空出现在克洛城内,以“忆”为名注册了冒险者的身份,然后活动几周后突然声名鹊起,并和几位B级冒险者一同创立了“星辰”,这是哪的爽文主角啊。”格里芬感叹道。他也知道,忆走后,克洛城的公会业绩怕是要下降了。
“分会长难道还想挽留他吗?”
“他自己都决定了,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没告知,我劝有用吗?就是不知其中的原因……”说完他看向莉达手里的信。
“你这老登想干什么!”莉达突然意识到格里芬又要犯病了,赶忙将信揣进兜里,并警告道:“信不信下次我在总会的总结会上举报你!”
“没事,我什么都没想,你忙你的。”格里芬尴尬地咳嗽两声后离开了。
莉达无奈地叹口气。这分会长在克洛城内可是出了名的阴,尽干损人利己的事,但好在还有些底线。
——————
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出了自己的住所,结清租金后,他也是时候离开克洛城了。
两年前他来到这里,没有任何过往的记忆,就好像被凭空删除了一样,只有一身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的剑术和一把一直陪伴他的一把银剑。
对了,还有那不断侵袭他身心的名为“枯萎”的诅咒,每隔一段时间这种诅咒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轻则头脑晕厥,浑身无力,重则浑身感受到万剑穿心般的疼痛,并且伴随着遗失记忆的后续影响。
而在近期这种诅咒发作得愈加频繁,在找了多名咒术师询问后知道了这是一种诅咒,并且和已经失传很久的“枯萎”症状相似,而他们对此也无可奈何,只是告知忆“枯萎”的实质就是缓慢流失生命力,根据他发作的周期来看恐怕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想自己的失忆大概就是因为这“枯萎”吧,只有消除了这个诅咒,首先才能先活下去,然后再慢慢探索自己的过去。为此,他只能选择离开,克洛城还是太小了。
但是世界如此大,他该去哪里呢?
如此想着,他不禁回想起了某次委托他和“星辰”的成员在清缴某处盗贼据点时救出的一位行商,行商为表达感谢赠送他们许多财物,其中就有一本来自伊格兰地区的儿童读物,他却对这读物的内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脑海中一副画面一闪而过,一位黑发的少年坐在金发的少女床头给她讲故事……
既然这样要不先去伊格兰地区看看吧,或许在那会激起自己更多的记忆也说不定呢?
洛伊斯帝国分为四个地区,北部伊格兰地区,中部圣洛伊斯地区,南部费尔德地区和西部可多拉地区。现在所处的克洛城位于费德尔的西南部,要想去往伊格兰地区还得横跨圣洛伊斯地区。
嘶,有亿点点远啊,但是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有魔法就意味着有远距离传送的空间法术,他只是听闻过一些大城市为了与其他大城市的贸易来往,会修筑大型的空间传送法阵,可以瞬间进行两地的往来。
费尔德地区的大城市只有中部的安顿城有传送阵,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就选择那里吧。
然后忆打开了王国地图,克洛城距离安顿城足足有四百多公里。
接下来,就是代步工具的问题了,常见的代步工具有马车,列车和飞船,但是费尔德地区相比中部和北部交为落后,还并未开发铁路和飞船,所以就只能选择马车了。
而且现在的马车与传统的马车不一样,现在的“马”,使用的是机械马,学习了领国斯蒂尔的机械技术,现在代步工具逐渐被机械取代,以魔法能源供能,以钢铁为载体打造出和马外形相似的机械马。一匹机械马能拉动一节四人车厢,这是最小的机械马车。
机械马不用休息,没日没夜地跑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忆来到了克洛城的车站,铁锈混着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机械马青铜色的关节正在齿轮咬合中渗出油光,复眼闪着幽蓝的磷火,蹄铁敲击地砖的节奏像丧钟,又像某种诡异的狂欢曲。
说实话每次见到车站的这副场面总会让他有一种既视感,一排一排的机械马车停着等候,驾驶员在一旁吆呼着乘客上车,大概也是受了失去记忆的影响吧。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克洛城马车站的煤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晃的光晕。机械马车喷吐着白雾,车夫粗着嗓子吆喝:“安顿城——最后一个位置!”
几乎同时,两道声音从不同方向响起:
“我。”
低沉的男声来自一个披着旧风衣的高挑身影,他半张脸藏在竖起的衣领下,只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像蒙了雾的玻璃珠,冷淡而疏离。
而另一道声音——清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自几步之外的红发女人。她裹着暗红色的旅行斗篷,发丝被晚风撩起几缕,像跳动的火苗。她的目光在听到回应时猛地转向男人,瞳孔微微收缩。
……太像了。
那眉骨的弧度,那抿紧嘴唇时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像极了她记忆中早已死在那件事中的故人。可眼前的人更高大,更沧桑,脸颊也更为成熟和淡漠。
女人攥紧了斗篷边缘,指节发白。
对啊,他已经死了。
还是被她给亲手害死了。
忆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疑惑地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个身材妩媚多姿的女人,脸上布满了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的足迹。没有任何记忆的他自然不会认得这红发女人。
忽然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忆知道这是“枯萎”又发作了,他踉跄地移动了几步,后又捂住脑袋强定住身形。
“你没事吧?”女人关切地问候道。
“没事,老毛病犯了。”忆莞尔一笑
车夫不耐烦地敲了敲车门:“到底谁上?”
“……你请吧。”她最终松开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等明天。”
忆也没多问了,道了一声谢后,略一点头接收了来自这陌生女人的好意,他迈步上车,风衣下摆扫过她的靴尖。车厢门关上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他身形微微一顿——但也可能只是暮色中的错觉。
马车嘶鸣着驶入夜色,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破碎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