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家访是对的。”
“我就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原来是打算金屋藏娇啊。”
“不过，你也确实让人心动，连我都有些嫉妒你的外貌，更别说他这个纯情小男孩了。”
冰冷沙哑的电子声骤然于室内响起，声音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俞夜刚将俞奚放在床上安顿好后，在听到孟灵的言语后，便回过头看着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的孟灵，又看了眼被她身上冰冷的装置剐蹭破的沙发和其在沙发上扭曲乱动的柔软触须。
“...”
虽然她隐约感觉孟灵是想通过这种调侃的方式让她放松下来，可是这声音和她的外貌，让她实在是放松不了，要说放松下来便于两人的谈话，那她是做不到的。
她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住心智和冷静就已经超乎她自己的意料了。
俞夜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下自己的现状，随后便果断地开口询问道。
“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我自己的幻觉？”
“可如果不是我的幻觉，为什么我能感知到现在的世界，而他却感知不到。”
“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现在的内心很纠结。
一方面，她不希望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这意味着她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已经严重到她能将幻觉当成真实，并且开始脑补一个世界观的程度了。
可另一方面，不管是先前自己感受到的痛苦，还是从环境，言语中了解到的零散信息都让俞夜觉得，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话，那只可能比是她的幻觉更糟。
俞夜这般想到，神情渐渐有些阴沉的她望向在沙发上已经从坐着变成躺着的孟灵，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与不安，她期待而又害怕着孟灵的回答，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呵。”
听到她说的话，孟灵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方才传出冰冷沙哑的轻笑。
“真讽刺啊，能看到现实的你向我这个被困在虚拟里的家伙询问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真的太讽刺了...”
孟灵说完这些又沉默了片刻后，发出沉重的吸气呼气声，随后坚定地说道。
“你不必对此有疑问，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世界。”
“至于他为什么感知不到，自然是因为他身上名为认知滤网的装置了。”
“这个装置的作用是改变人的感知，而人的感知自然是包括视觉，触觉，味觉，嗅觉及听觉的...”
说完这些，孟灵沉默了一会后，缓缓坐起身来说道。
“简单解释的话，就是这身装置能让人进入一个完全模拟出五感的虚拟世界中，而我和他，现在所感知到的都是人为设置好的虚拟世界，而非真实的世界。”
“所以，真要说的话，看到幻觉的其实是他，而不是你。”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套装置，并非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是为了保持我们的认知与理智。”
“这样，我们在恢复原样时，也不至于成为失去理智的野兽。”
得到她回答的俞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后便再次开口问道。
“可是，为什么我也能看到你说的虚拟世界？”
“而且，似乎只有他在我身旁且他保持清醒的时候，我才能看到虚拟世界。”
“嗯？”
听到俞夜的询问，孟灵似乎是被震惊到了，连头上原本在空中微微扭曲的触须也瞬间僵直了起来。
“这不像是它们会做的事情。”
“可能...可能你和他共用一个账号？”
“很抱歉，这件事上我无法给你做出解答，因为我对认知滤网的了解并不多。”
“没事，您不必为此道歉。”
得到了这个回答，让俞夜的心情莫名地有些沮丧，但她很快就调整了状态，继续询问道。
“可是，为什么他在我眼里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话说到这，俞夜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孟灵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可能是你们共用一个账号的原因，也可能是他本身变异程度是我们中最轻微的，也是治疗效果最好的，所以他在现实世界中还有个人样...”
“好吧，这也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你再换个问题吧。”
眼前的高大纤细的怪物似乎是有些不堪承受俞夜的问题，抬起修长纤细的手敲了敲光滑漆黑的头盔面后说道。
“那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嗯...”
“你的这个问题涉及的方面有些广，容我组织一下语言。”
说完这句话后，孟灵便沉默了，而俞夜见孟灵沉默，也没有打扰，只是平静地望着她身上的暗红纹路与可怖扭曲的触须，看她平静而又带许渴望的神情，活脱脱就像一个渴望知识的学生在等待着老师的回答。
良久过后...
孟灵看了眼窗外风和日丽的景象，随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现在是灾变纪元89年。”
“距离灾变爆发已经过去了89年了，中间的所有重建文明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我们已经完全失去重建文明的可能，残存的幸存者们都躲在避难区内，靠着和平纪元留下的遗产苟延残喘着。”
“目前还留有意识和正常认知的人类，哪怕以最乐观的情况估计，可能也只有不到百来人。”
“而现在的我们虽然仍以人类自称。”
说到这里，孟灵的情绪似乎变得十分激动，她猛地从沙发上立了起来，伸出纤细而长的手臂指了指自己后，原本低沉沙哑的电子声再次变得尖锐而嘹亮起来。
“但我们现在，还能算作人类吗？”
但很快，她又一次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对着俞夜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安抚道。
“这个消息，或许对于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你太过残酷，但这就是我们所处的现状。”
说到这里，孟灵停顿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径直走到窗户旁，指了指窗外远处正激烈交火的区域后说道。
“对了，你现在应该能察觉到那边的战斗吧？”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危险，54号避难区本是用于防范世界大战的，其拥有的战备库存和安保力量足以应对畸变者的小规模骚扰。”
俞夜顺着她修长瘦削的手指望去，再次看到那庞大的巨怪和规模巨大，声势浩大的战场...
连小规模骚扰都是这种规模吗？
还是说，眼前的她其实并不知道现状是什么样？毕竟她自称她被困在虚拟现实里...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的信息是从哪来的？过程中有没有缺漏？而她对自己是否又有所隐瞒？
俞夜的心中一时间有了诸多疑惑，她需要点时间思考一下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毕竟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她感觉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了。
而未能察觉出俞夜不对劲的孟灵则是低下头，用沙哑低沉的电子声说道。
“所以，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毕竟...我们无法改变什么。”
冰冷的电子声却传递给俞夜复杂的情感，俞夜看着眼前的怪物和其身上的装置，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她伸出手掌轻捂住额头。
虽然她在聊天前就做了些心理准备，但这真相实在是太离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