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已经完全散尽,灰头土脸的少年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稳的他居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边跑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他穿过了我的身体,在少女即将倒下的时候搂住了少女的腰。少年撩开少女的头发,碧蓝澄澈的右眼已经消失,鲜红的血液分布在眼眶四周,眼孔完全变成了空洞的“黑暗”。在黑暗的眼孔上还覆盖着一枚紫色水晶做成的咒印,咒印忽明忽暗,看上去非常诡异。少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张大了嘴,嘴唇抽动着,眉毛也在颤抖。在看到少女眼睛的一瞬间,我甚至察觉到他微微松开了手,身体本能地向后靠去,但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少年向前紧紧地抱住少女柔弱的身体,他的鼻头不由自主地抽动着,泪水从他的双眼中流淌下来,他似乎嚎啕大哭着,又似乎在和少女交谈着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到。
“抱得太紧了,有点痛……”少女用轻柔的语调说着。少年稍微松开了手,但还是和少女紧紧相拥着。少女似在苦笑,但还是安心地靠在少年的肩上。“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少女温柔地说道。少年用手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咬紧了抽搐的嘴唇。他果断扔掉了背包,将少女背在背上。少女强颜欢笑地安慰着少年,少年仍在竭力地遏制自己的泪水。他背着少女一步一步朝着向上的阶梯走去,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泪水不禁从我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们的坑道探险结束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谁,我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身在此处……
我的名字是沃坦·贝尔塞里克。我从小就热衷于遗迹探险,在我还未成年的时候,家乡附近的遗迹就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天神、恶魔、法器、黄昏文字,在遗迹探险的过程中,我获得了无数书本上无法获得的知识。在我16岁的时候,我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弗罗斯特坑道探险,但是担心我的少女执意要跟我一同前去。但就像她担心我一样,我也担心着她。虽然探索弗罗斯特坑道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我也愿意为了我的冒险而牺牲生命,但我唯独不愿意的是将她置于险境。
在进入坑道之前我犹豫了。回去吧,我跟她说道。
但她却露出了非常生气的表情,探索坑道的秘密,找到古文书中描绘的魔灵石不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她气愤地说着,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表情,她嘟着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稍一侧过头,她就会伸出手捧着我的脸颊把我的头摆正。她是第一次这么生气。也许在她看来我一直是勇往直前的人吧,也正因为我的勇往直前,所以她愿意一直跟着我。但在关键的时刻,我却退缩了。她盯着我的眼睛,毫无保留地说道,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危险和可怕,我都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都会永远支持着你。
少女与少年的海誓山盟是多么纯粹和天真。
我微笑着屈服了,她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向了弗罗斯特坑道。事实上,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面前,我的勇气远没有我所预想的坚实,在漫无边际的坑道中行走的我,曾一度感受到了绝望。但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尽管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但她从来没有放手过,她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当我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就快速地走到我前面,用力地拉扯着我,感受到她的存在的我便快速走上前去,再度和她并肩前行。
在坑道尽头的广阔空间里,正如我们所期待的,我们发现了红色的水晶“魔灵石”。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了意外的收获——黄昏时代的古文书。我被书名的《终焉》惊到了,然而在打开书本的时候,空空如也的书页让我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再度把目标放到了魔灵石上,敲下一片红色水晶作为标本,但就在这个时候,认真翻书的她却发生了异变……
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少女遇到了危险!
我毫不迟疑地冲上前去,用上我全身的力气撞向白色的屏障,却被弹了开来。我深深地对自身的无力感到愤怒和怨恨。但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心中做着此生最虔诚的祈祷,天神大人,请一定要保佑少女的平安……
终于白光散尽,我见到了她。当看到她漆黑的右眼,溢出的血液,紫色的咒印的时候,我的内心受到了深深的打击,甚至感受到了本能的害怕。在那一刻,我居然对她产生了一瞬间的厌恶感,我对这样的自己害怕极了。为了逃避内心的懊悔,我仅仅地抱住了她,抱住那只毛骨悚然的眼睛,抱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屈服,是我的焦急害了她,如果我不带她一起来坑道探险的话她就不会出事,哪怕我独自死在坑道也不后悔,但是连一名少女都保护不了,连一名少女都保护不了的话……如果我不急着去采集水晶,而是耐心地陪在她身边认真翻书的话,也许现在受到伤害的就是我而不是她了……我深深地斥责着自己,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挽回了,我现在必须作出决定,一个不会让自己更加后悔的决定。
回去吧,我们的坑道探险结束了。
这一次,我不会顾及她的感受,现在,必须回去了。
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一次坑道探险成为了终焉的开端——我们踏入了不属于人类的禁忌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