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未来的祝福(四)

作者:小小风信子 更新时间:2016/10/20 19:43:57 字数:3076

回到地上后,她的身体一直非常虚弱。我和她在弗罗斯特城上找了间小屋住了下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一直四肢无力,很容易头痛,还时常做噩梦。周围一些爱说闲话的人在背后议论着她,议论着她的眼睛。每每有小孩从窗口经过,都会指着她的眼睛污蔑她是魔女。为此,她用长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对她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只要她不反感,我还是会经常撩开她的头发,注视着她空洞的眼睛,连同她的悲伤以及我的恐惧一起接受。

和她凄惨的境遇相反,我一夜之间成为了弗罗斯特城中最有名的人。那一次坑道探险,是打开魔灵石的封印的契机,尽管我没有将完整的魔灵石带出来,但地面上能够正常运作的法器数量一下子变得非常多。原本一些无法发光的“照明石”也可以正常发光了。没过几天,我曾经需要攒一年钱才能买到的“照明石”现在只需要普通劳工一星期的薪水就能买到。尽管有一些商人对我恨之入骨,但一些聪明的商人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商机。

作为第一个抵达坑道尽头还活着回来的人,作为第一个发现魔灵石并解放了大量法器的人,我被身边的人称之为“英雄”。英雄吗?我暗自嘲讽着自己,让自己心爱的人陷入到绝境之中,这就是英雄吗?同时我也嗤笑着他们,明明是一起从坑道里回来的,因为我没出事所以是英雄,因为她出事了所以是魔女吗?但是,如果英雄这个称号能为我创造拯救她的条件的话,那我愿意成为这名“英雄”。

没错,我就是英雄。

我把自己的见闻写成了一本书,我在坑道里遇到了哪些妖魔鬼怪,我怎么用智慧打倒了他们;我进入到了多么错综复杂的心灵迷宫,这个心灵迷宫是多么的恶劣,让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区别,差点让我陷入到了绝望的深渊,但我又是用多么坚定的意志克服了它,找回了自我。

是的,它一点儿都不真实,但那些对坑道感兴趣但又不敢亲自去探险的人对此却非常着迷,这本书为我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也有一些嫉妒我的人怀疑并造谣我没有真的抵达坑道尽头,那个时候,我就用魔灵石的碎片做证明,这是在地上并不存在的会发光的红色水晶,看到这个,那些不怀好心的人就哑口无言了,相反还吸引了一堆探险者和考古学家,他们提出用巨额收购我的水晶,但都被我拒绝了。当然,光是让他们参观这一小片碎片我也获得了不少收入。

一个月后,我成为了弗罗斯特城中的一名富豪。我请来库洛斯坦德大陆上最好的医生,让他们为她治病。但无论怎么检查,都发现身体没有问题。医生们把自己无法理解的症状归罪于那不祥的右眼。虽然我也早有这样的感觉了,但听到医生们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很讽刺,但又释怀了。既然现代的医学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就回到黄昏时代的遗迹中去。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了。

我用剩余的钱召集了一批身怀绝技的人,我将这支团队称为开拓团。不再是探险者,而是世界的开拓者,这样听上去也更加符合“英雄”的称号吧。在那之后,我探索了众多的遗迹,雪山上由冰狼守护的神殿,火山中隐藏的古代建筑群,沙漠中机关重重的棱锥型陵墓,从海底浮上来的孤岛都市……我曾幻想着跟她环游世界,但没想到此刻跟在我身边的确是一群由利益联系起来的人类。在“开拓”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更多的古文书和法器,也发现了一些魔灵石,尽管规模比起弗罗斯特坑道的要小得多。

我的旅途一直持续着,我在“一无所获”中消磨着我的青春,尽管由我发掘到的法器数量和种类越来越多,“英雄”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但她却没有任何好转。期间我也和她闹过好几次别扭,她故意说着讨厌我的话,希望我放弃她,不要把我的青春浪费在无用功上。不,我绝不放弃!我曾用疯狂的语气跟她说道:照顾瘫痪的你让我在社会上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如果我放弃了你,那我的风评就会一落千丈!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是英雄!

我忧伤地离开了,但我的内心始终怀抱着热情和希望。

随着能使用的法器越来越多,也出现了一些居心叵测的滥用法器之人。为此,我凭借着自己的威望和财力建立了开拓团协会,专门用来管理探险者的活动以及法器的开采和使用。起初有一些人不同意进入我的管理体系,但凭着我的社会影响力和财力,以及我手下成员适当的暴力,这些反抗我的人很容易就屈服了。一些曾经愿意真诚帮助我的人觉得我变了,变得利益熏心,变得被权力和地位迷惑了双眼。但我一直没变,我还是经常性地撩开她的头发,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

在一次遗迹探险过后,我和往常一样失望地回来了。虽然至今为止,我从未想过放弃,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她的身边。但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她主动走下了床,站在阳台上欣赏着后院的花坛。我惊喜地凑上前去。她看到我回来了,向我致以一个甜美的微笑,我是多久没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了!她跟我说道,虽然还是觉得很累,但头不怎么痛了,这几天噩梦也不做了。

她好转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激动人心的事情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大约是在三天前开始好起来的。这样啊,总之好起来了就好。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虽然距离恢复到最佳状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很容易犯困,很容易睡着,一天能活动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相比以前,她确实精神了许多,一有空就走下床来,在屋子周围散步。

我思考着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如果说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我又发现了一个和弗罗斯特坑道地下的魔灵石类似规模的魔灵石。在这一次接触之后,地上能使用的法器数量又变多了,甚至出现了悬浮在空中能够高速移动的交通工具。

难道说她的好转也和魔灵石有关吗?

在那之后我加紧了遗迹探索的进度。由于挖掘用法器、爆破用法器的实用化,遗迹探索变得更加快捷。我抱着接受“神罚”的觉悟,暴力破坏了诸多遗迹,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第三块巨大的魔灵石被我从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解放了。我迫不及待地乘坐着法器“悬浮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当天的变化并不是很显著,但第二天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她比之前更健康了。不会无缘无故的犯困,左眼也充满了光彩,想说的话也比以前更多了。尽管她还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做一些剧烈运动,但已经能够打理自己的生活了。她跟我说想要去城里转一转,我便取消了几天后的工作安排,陪她在弗罗斯特城走了几圈。

短短几年的时间,弗罗斯特城就从一个小城镇变成了一个大城市,用法器的力量建设起来的精彩别致的楼房,通过法器喷水产生的喷泉,在路上随处可见的装饰用彩色照明石,人与人即使相隔很远也能互相看到对方并进行对话的通信石……

世界变了,我也变了。

我已经是一个23岁的“大叔”了,虽然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还是挺注重自己的穿着的,但心理上的压力让我看上去并不年轻。

而她仍旧保持着16岁时候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白皙细嫩的皮肤就像初生的婴儿,粉红色娇嫩的嘴唇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水灵灵的碧蓝色眼眸仿佛夜空中的明星,金色柔顺的长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在微风中轻轻地飘拂着,也牵动着我此起彼伏的心。

我和她站在喷泉前,温柔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互相静默地看着。当我想要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话语却噎在了喉咙中,真是失败的成长啊,我苦笑着。少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沃坦,我爱你!”随着她真心的告白,她和我紧紧相拥。

上一次拥抱是在……我不禁想起悲剧降临的那一天,但是就在现在,悲剧就要结束了。“嗯,我也爱你!”我也抱住了她。我紧接着立刻搂住她的腰,让她微微地向后倾倒,我们的视线交错在一起,我一用力将她拉了回来,向前探出头去,她也靠了过来,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忽然我和她的嘴唇就贴到了一起,全身仿佛都被电了一下,我感受着她的温暖和清香,仿佛世界永远停在了这一瞬间。

世界变了,我和她的心意都没变。

那时候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并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命运在审判我之前施舍的最后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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