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
原本,“死人”这个词是丝毫无法牵动青年冷漠的心的。他所过的便是打打杀杀的生活,自己杀过的人不尽其数,自己险些被杀的绝境也经历过不止一次。
人的生命非常脆弱,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人的死亡对于和他有所联系的人来说,也许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但对于世界和时代来说就是再渺小不过的事情了。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青年早已习惯了漠视死亡,唯有当死亡的那个人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时候才会……
——千万不要出事啊,尤比特!
而现在,那个“最重要的人”便深深地牵动着青年的心,尽管那只是一个形似尤比特的小女孩。
他朝着开拓士旅馆飞奔起来,身影如同一阵风,在街道上掠过,扬起一片尘土。时而像轻柔的风,灵活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中,时而像猛烈的风,靠蛮力直接突破挡在身前的路人。
伴随着焦急的步伐,他在心中也做着最为着急但又最虔诚的祈祷——小千,一定要平安无事。
很快,他便冲到了旅馆门前,大量路人簇拥在那里,形成了庞大的人堆,甚至将通往旅馆的入口都堵住了。
他缓慢呼着气,调整着气息。接着大步走向人堆,毫不顾忌地冲撞着周围的人,只为了尽早进入到人堆的中央,确认被杀之人的身份。
“喂,你丫的臭小子想干啥!”
被暴力移动的青年撞到的大汉,朝着青年怒吼着。
青年正是焦急,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人杀死的强烈斗气便从他的身上发出,朝着大汉席卷而去。
“……”被完全吓呆的大汉愣愣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甚至那名大汉周围的人也都感受到了这恐怖的杀意,主动让开了道路。
趁着附近的人因为害怕而让出的道路,青年迅速地突出了重围,进入到围观群众的中心。映入他眼中的是——
一具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尸体。
尸体背朝上躺在地上,心脏的位置疑似被锐器刺穿,血液流了一地,现在还在往外漫延。
围观的路人全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因为盗贼已经远去,所以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吗?还是因为,即便“躲”了起来,也还是躲不过暗中的袭击,所以宁愿留在此处看看热闹?
“快去开拓团协会找人啊!”
“快去啊!”
人们大喊着,但越是喊的大声的人便越没有行动。
“好好,我知道了!”过了良久,才有人开始朝着开拓团协会的方向跑去。
“呼……”
青年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死亡之人并非自己牵挂之人。
他再度在人群中钻动着,朝着约定的地点“开拓士旅馆”走去。凭着蛮力,他很快就出现在了旅馆的门口。
他推开门,扫视了一遍旅馆内部:看热闹的人们都跑了出去,旅馆里的人所剩无几。
当他的视线挪到旅馆的一角时,一声冰冷的呼唤——“在这里!”也同时传来。
他向那个角落望去,少女和小千正坐在一把长椅上。
似乎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寒气吓到小千,少女故意坐在离小千较远的地方,但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
小千激动地从长椅上站起,大喊着“叔叔”,充满希冀地望着青年。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没事吧?”
“嗯。”少女和小千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少女也站起身来,走到青年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那名女孩尚未知晓。”
青年点了点头,走到小千身前,从黑色风衣左侧的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看来那便是法器“贝由内塔”。
看到被偷走的贝由内塔再度出现的小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嘴巴张得大大的,鼓起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中似乎还闪动着星光。
“拿去吧,这是我从盗贼那里抢回来的贝由内塔。”
小千不假思索地接过贝由内塔,以最纯真善良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叔叔!”
“我回家了!”小千高高兴兴地朝着门口奔跑起来。
“等等!”少女及时地转过身,伸出手,搭在小千的肩上。
被少女碰触到的那一刻,小千浑身颤抖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从那里走吧。”少女及时缩回了手,指着旅馆的后门说道。
“但、但是我的家在……”小千的手指向正门的方向。
青年蹲下身子,正视着小千说道:“听大姐姐的话,从那里走好吗?”
小千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的样子。
“我陪你走回家去,好吗?”青年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说道。
她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好!”
但在说完后,她又犹豫了,“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回家……”
“但回的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呀。”
她伸出手指戳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笑着答应道:“嗯!”
那一刻,青年再次露出了不为人所察觉的欣慰的笑容。他牵起小千的小手,朝着旅馆的后门走去。
被无视的少女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青年瞟了她一眼,没有认可也没有阻拦。
三人从后门离开了旅馆,来到了街道上。
和人山人海的旅馆正门完全是相反的景象。旅馆的后门几乎没有人,街道也非常而言,就赛跟德城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萧条的景象了。
但初夏的微笑轻轻吹拂着,街上几面老旧的小彩旗在风中轻轻地舞动着,却也给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感觉。
青年陪着小千蹦蹦跳跳地前行着。
在小千的指引下,再加上青年自身对赛根德城的认识,他们绕过了那个喧闹的旅馆正门口的位置,从商店街步行到了住宅区,到达了小千家的门口。
“再见~叔叔,姐姐!”小千冲着两人挥着手。
青年也挥着手,一直看着小千推开家门,进入家中。
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打算离去,但那名冰冷的少女挡在了他的身前。
“真好啊。”
但少女的话中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真好”的感觉。
两人对视着,一方是能让人感受到身体寒颤的冰冷眼神,一方是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眼神。
“阁下其实并没有找到隐形的盗贼并取回贝由内塔吧?”少女问道。
——被察觉到了吗?但既然已经成功解决了小女孩的问题,从结果上来说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青年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从左边的口袋中掏出法器“时刻盘”,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2点半,从抵达赛根德城到现在,大约浪费了一小时的时间。
——让尼普托尔和梅莉久等了啊。
“阁下给那名女孩的贝由内塔是阁下自己买的吧?”
少女继续问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她真正想说的是——
“阁下事先就知道贝由内塔是什么法器吗?”
青年没有回答。
少女擅自做起了解释:
“贝由内塔是一种特殊的治疗用法器。其机理尚未明确,但却可以治疗一些特殊的疾病,比如人体异常老化或是人体逆生长。”
“但这样的疾病本身就极为罕见,再加上临床上成功的案例非常有限,成功的比例也较低。事实上,这已经是一种被淘汰的法器了。
“在库洛斯坦德大陆上,能买到贝由内塔的地方不过赛根德城和弗里斯特城两处,并且必须去特殊的法器店铺才能买到。”
“这样的法器,阁下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少女目不转睛地望着青年,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那名女孩不也知道贝由内塔吗?”
“那个孩子为了治疗她患病的母亲,做了充分的调查。”
少女回答着,在青年出去的时候,她对小千似乎也做了一些询问和了解。
“你不也知道吗?”
“是的,本人知道。”少女点了点头,“正因为本人知道,所以本人很好奇阁下为什么也会知道?”
“从刚才开始,阁下就一直在回避本人的问题。为什么阁下不愿意回答本人的问题呢?”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少女,青年依然保持着沉默。
从常理上来说,一种治疗怪病的已经被淘汰了的法器确实是不太容易被人关注的。
但要回答少女的提问也并非难事,比如说“我也是为了治疗患病的亲人,所以事先通过多种渠道了解过‘贝由内塔’这种法器。”就可以了。
青年内心的回答又是什么呢?
“阁下不是一般人吧?”
望着沉思的青年,少女再度打开了话匣子。
她微微低着头,视线放到青年的腰间,说道:“从看到那把剑开始,本人就非常在意了。那把剑散发着‘朗基努斯矿石’的气息,这是一种只有在地下深处才存在的矿石,拥有开采这种矿石的能力的开拓团也屈指可数。”
——能感受到矿石的气息?
青年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听错。
“你知道这么多,也不是一般人吧。”
“可以如此回答阁下——是的。那么,阁下呢?”
“呼……”青年按住额头叹了口气,他感到一些烦躁。
“我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一名普通的开拓士。”
他无视了少女的逼问,手掏向黑色风衣右侧的口袋,打算用通信石和尼普托尔联系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等了一小时了,尼普托尔和梅莉居然没有主动联系自己,这也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嗯,开拓士阁下。”少女继续说着,“其实本人有一事想请阁下帮忙。”
青年低下头,自顾自地翻动着口袋。
“跟本人一起找出隐形的盗贼吧。”
“我对此没有兴趣。”
青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但说话间,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手在口袋中寻找了很久,但就是找不出通信石的存在。
——通信石被偷走了?
——不止通信石,还有更重要的法器也……
青年终于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看来阁下想要寻找之物已经被盗走了呢。现在,有兴趣了吗?”
少女平静地说着。
青年抬起头来,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