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普托尔继续拿起文件,边看边说着:“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没有人见过这名‘隐身的盗贼’,那又是怎么确定他‘真实’存在的呢?虽然东西被盗走的可能性极大,但自己遗失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通过大量事实的积累和归纳得出的结论无限接近于真相,但未必就是真相。
“也有可能是一个群体做出的恶作剧,故意上报‘东西被偷’的假信息欺骗协会。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吧。”
——可能性。如果乌尔纳斯在场的话, 也会提出这个词的吧。
梅莉点了点头,作为共事了两年的伙伴,她所做的思考和尼普托尔是相近的。
“关于这一点,协会做过实验。你翻到——”
“是这里吧。”尼普托尔正好翻到这儿,用手指着标题:“关于隐形的盗贼是否存在”。
协会所做的实验是,让一名工作人员事先在口袋里携带一件法器,并让他在人流量最少的街道上站上一整天。
实验期间,那名工作人员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但到了晚上实验结束的时候,法器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尼普托尔托着腮思考着,“实验过程中没有接触任何人,那实验结束的时候还是有接触人的吧。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法器被偷走了呢?”
“这个问题我向协会确认过。”梅莉回答道,“实验的结果是实验者本人检查的,因此在确定‘法器被偷’这一实验结果之前,是没有接触任何人的。”
“会不会是实验者本人撒谎呢?”
“同样的实验做过3次,均由不同的工作人员完成,不太可能同时撒谎。”
“嗯……”尼普托尔点了点头。
再怀疑下去,就得怀疑协会了——但信任协会是“信任这个时代,信任这个世界”的基础,也是“信任这一委托”的基础,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必要怀疑协会。
“也就是说,确实是‘隐形’的盗贼是吧……”
“欸,等等。”尼普托尔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那么影子呢?”
“影子?”梅莉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在实验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任何人接近实验者的迹象。在阳光下进行的实验,从头至尾也只有实验者一人的影子,没有第二人的影子出现。”
“那简直就是幽灵了吧……”尼普托尔感叹着。
但说完他便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用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的低沉的声音郑重地说着:“但是幽灵是不存在的。”
不过他很快就回到了放松的状态,说出了自己另一个想法:“应该是某种可以隐身的法器吧?”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梅莉认同了尼普托尔的观点。
法器是“万能的工具”,虽然两人都没有见到过“隐形的法器”。但认可具有这一功能的法器的存在,恰恰是最合理的用来解释不可思议现象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尼普托尔皱起了眉头,“就算知道是法器造成的,但也无法找出那个盗贼吧,毕竟他是真的隐形了。”
说完他便哀叹一口气。
虽然从黎明时代开始,“法器”便成为了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工具。但关于法器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相应的,对于这样的又熟悉又陌生的工具,人们也没有精确查找出法器所在地的方法。
“如果尤比特在的话,可能就比较容易找到了吧。”梅莉说道。
“尤比特啊……”尼普托尔全身瘫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仿佛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但他很快便笑了一下,脸颊还因为笑容而微微抖动着。
“确实,是她的话——”
“所以我们还是等乌尔纳斯和尤比特到了之后再决定吧。”
梅莉说着,话题又绕回了开头。
“还有另外两个备选方案呢。”梅莉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将另外两份委托叠到一起,“未必要选现在这个委托。”
“嗯。”相比刚开始等待乌尔纳斯的焦虑,现在的尼普托尔已经冷静了不少。
然而,在两人都放松地等待乌尔纳斯和尤比特时候,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协会。协会的大门被重重地推开,伴随着“嘭!”的一声,大厅里的人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大、大事不好啦!隐形的盗贼在城市里杀人啦!”
“怎么回事?”协会的一个工作人员迎了上去。
“杀、杀人了……”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在商店街附近、开拓士旅馆那里……”
——死人了?商店街!
尼普托尔皱紧了眉头站了起来。
梅莉尽管仍然坐着,但脸上也露出了极为担忧的神色。
“到目前为止,那个盗贼杀过人吗?”尼普托尔双手撑在桌子上,向梅莉问道。
“没有。”梅莉的回答非常急促。
尼普托尔环视了一周——留在大厅里办事的居民们在听到“杀人了”这一信息时,他们也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有一种预感,乌尔纳斯可能遇到麻烦了。”尼普托尔担忧地望着门外。
“我出去找他,梅莉你留在这里。如果他没事回来了的话,就联系我!”
“了解。路上小心!”
尼普托尔低下头看了眼腰间的一本装订精美的黑色之书,之后便朝着协会的大门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
少女与青年在街道上快速行走着,不一会儿,开拓士旅馆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连同那具尚未处理的尸体。
“……这就是‘隐形的盗贼’。”少女说出了总结的话。
“但是这些信息并不足以判断‘盗贼的身份和其所在的据点’。”青年冷冷地回应着。
“本人明白。刚才所说的是开拓团协会提供的资料,接下来要讲的是本人所掌握的信息。”
“最初就讲那些就可以了。”
“阁下不要着急,刚才所讲的也都是有意义的。”
青年无奈地瞟了眼少女——她似乎对“完整地讲完一个故事”乐此不疲。
“并且时间还很充足。”
“我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足。”
他的伙伴们已经在开拓团协会等待他一个多小时了。
因为通信石被偷走,他甚至没法和他们交代一下目前所发生的情况。
虽然他确信他的伙伴们肯定会一直信任着他并等待着他,但时间拖得太久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本人的意思是,在抵达盗贼的据点之前尚有时间将剩下的事情讲完。”
少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于阁下来说,赶路的时间用来说明,完全是算不上‘浪费时间’的吧。”
——她说的不无道理。
但听着她的话,青年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不安感。似乎从刚才开始,自己便陷入到了少女的节奏之中。
但目前的情形由不得青年为此烦恼了,为了夺回可能是被隐形的盗贼夺走的法器,只能依靠少女的信息,并如她所说的“协助”她了。
“直接前往盗贼的据点吧。”
青年提议着,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开拓士旅馆的铭牌。他没有一丝犹豫,平视着前方,迈着急匆匆的步伐,但又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从旅馆门前走过,从尸体旁边走过。
少女在旅馆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毕竟原定的目标便是来到开拓士旅馆后再从长计议。但既然青年如此着急地往前走去了,她也只能跟上前去。
不过,青年能够如此坚定地往前走,想必他已经……
果不其然,青年微微侧过头,对着快速跟上来的少女说道:“盗贼的据点是在‘神代的教堂’吧。”
“阁下果然已经知道了。确实是在‘神代的祠堂’,请问一下阁下是如何做出判断的?”
青年并没有回答,默默地疾行着。
少女便自顾自地做着揣测:“从住宅区到开拓士旅馆的路几乎是一条直线,如果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的话,大概就是‘目的地’的所在了。阁下是如此思考的吧?”
“而在那个方向,如果对赛根德城的地形比较了解的话,那么适合作为据点的地方便只有早已废弃的‘神代的教堂’了。”
青年叹了口气,自己的心中所想又被少女看穿了。
但反过来说,少女这样的行进路线,就好像是在告诉他目的地就在那里一般。
——是少女在试探自己吗?但从她推测的语气来说,她也是刚才才注意到“自己透露了盗贼的据点所在”。
“现在,‘时间还充足’吗?”青年故意问道。
“既充足又不充足。”少女回答道,“在赶到神代的教堂之前,要将所有的信息讲完是来不及的。但对阁下来说,只要将关键的信息告之于阁下的话,那时间绰绰有余。”
“那就尽快说明‘隐形的盗贼’的身份信息吧。”
说话间,两人拐过一个街角。
眼前的街道非常荒凉,道路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路上也都堆积着碎石杂草。人的身影没有几个,偶尔瞥见几个,也只是身形佝偻的老人在路边漫步,与这“夕阳西下”的街道相映衬着。
这里是赛根德城的旧城区,自从开发的重心挪到目前的新城区之后,旧城区就一直处于荒废状态,与热闹的新城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少女从落差感中回过神来,说起了正事:“隐形的盗贼并不是普通的盗贼,而是盗夺团‘幻影之牙’。”
“盗贼的身份是‘盗夺团’?”
“没错。盗夺团‘幻影之牙’。”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区区偷鸡摸狗之徒,其身份居然是盗夺团。一次偶然的遭遇可能会发展成一场恶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自己的法器是在何时被偷走的呢?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停下脚步帮助小千,也没有认识眼前的这位少女的话,那一切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