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诺玛的数据库中调出了所有你能调出的档案，”凯撒合上了笔记本，将一张卡递回林君卿手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我想先吃夜宵，”林君卿伸手指了指落地窗旁的餐桌，“没什么事是饭桌上不能说的。”
三份大碗拉面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翠绿色的葱花与金黄色的汤底相得益彰，令人食指大动。
“果然我还是想出去吃路边摊，”林君卿略带遗憾的说道，“在这么豪华的酒店里吃这个感觉没那味啊。”
“据说在中国，蹲在路边吃大排档喝啤酒才是最高级的享受？”凯撒说道。
“视人而定，”楚子航回答道，比如爸爸就喜欢坐在高档酒店里喝红酒吃西餐，而那个男人则会带着他去吃路边摊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才是真正健康的美食。”
“先说坏消息吧，”林君卿从自己的碗里抬起头来，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里她的碗就已经空了一半，“日本分部其实是个龙窝什么的？”
“并不，日本分部是个黑道组织，不仅如此它还是日本历史最久远的黑道家族，一直是日本黑道的至高领袖。”
“这哪算得上是坏消息？老大你要是说富士山明天就喷发了还差不多，”林君卿翻了个白眼，“那好消息呢？”
“现在我们也是了。”
“当黑道这么简单的吗？我还以为要拜天拜地歃血为盟，然后剁下来一根小指慷慨激昂的来上句‘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什么的。”
“只能说我们和黑道分子是一伙的，这样他们不会砍我们的手，不会把我们浇筑成水泥桩，也不会送我去牛郎店或是送你去风宿馆。”恺撒耸耸肩，“他们在这里势力很大，对我们的行动会有帮助，所以勉强可以算是好消息。”
“黑道势力很大，”林君卿放下了自己的空碗，“这地方不是法治社会吗？”
“别着急，我先给你普及一下日本法律，日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允许黑道组织依法存在的国家。比如说三合会号称日本最大的黑道组织，而且是个合法社团。日本法律只追究犯罪的人不追究犯罪的组织。黑道组织在日本民间很活跃，每逢地震或者水灾，第一波赶去救援的往往不是军队和警察，而是黑道。在日本黑道是一种特殊的就业，在黑道工作还有社会保险和失业救济。”恺撒说，“在日本我们是黑道分子，只是因为我们跟黑道组织有关联，并不是说我们就是罪犯。”
“就好像《哥布林杀手》里的哥布林，虽然叫哥布林但是跟其他作品里的哥布林完全沾不上边？”
“不能完全这么说，虽然依法可以存在，但民众对黑道还是有戒心的。”楚子航说，"黑道在日本的历史非常悠久，它们最初是各行各业的行会，码头工人有行会妓女也有行会，这些行会奉行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往往跟法律有所冲突，但行会也有自己不见光的规矩。如果取缔行会只靠警察来管理，有些行业就会乱套。一些行会最后演变为黑道帮会，历史悠久的黑道帮会中会有黑道贵族。黑道贵族的生意多数合法，而且跟政要和大商人来往密切，因此日本才会允许帮会依法存在。黑道不一定都有案底，比如有个大坂妇女打电话给黑道公司说出钱雇黑道砍她丈夫的一条胳膊，黑道受不了骚扰最后报了警。”
“这是哪来的搞笑角色吗？”林君卿吐槽道，“日本分部总不能也是这样吧？”
“不，虽然日本黑道非常克制，非必要不会诉诸武力。但他们都尽力遵守行规，维护着自己旗下的买卖，大家都不会轻易破坏规矩。如果一旦有人破坏了行规，报复还是十分凶残的。据说日本黑道帮会如果肆意报复和仇杀，全日本的警察出动也不够镇压事态。”楚子航说，“所以我们确实要庆幸黑道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至于日本分部，连你的级别都查不到什么，诺玛对日本分部的说明也很模糊。大致就是说日本分部不是学院的派驻机构，而是学院和日本混血种家族合作设立的。这个家族被称作‘蛇岐八家’，分为三大姓和五小姓，全部都是混血种，他们上千年以来一直坐镇日本黑道，任何黑道首领在打下一片地盘之后都得亲自去蛇岐八家的神社‘烧香’，表示遵从蛇岐八家制定的黑道法律，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发展帮会。蛇岐八家的势力强盛到连欧洲混血种家族都敬畏的地步，学院不能强迫他们，只能采取联合的方式。所以日本分部喜欢虐待本部派来的专员，学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凯撒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但你的权限可是‘S’级，没有人能比你还高。”
“所以这地方肯定有问题？”林君卿托腮看向窗外，东京的夜景着实美丽，“但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还算不错诶，豪华专车加俊男美女，还有这种高档酒店。”
尤其是源稚女已经远远超越了“俊男”的范畴，足可称之为“绝色”了。
“对，他们对我们不错，所以我才觉得诡异。”恺撒说，“我翻守夜人讨论区找到了以前来日本出差的专员发的游记帖。每个人都觉得日本分部是地狱一样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被百般虐待，完全没有做人的尊严……妈的！”
“咋啦，老大你出门忘关煤气了？”
“我忽然明白了，难怪听说我要来日本出差，学生会的干部们集体跟我视频告别。有个家伙很动情地凑在镜头前对我说'老大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打猎’，让我有种自己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的错觉。那帮家伙一定是觉得我来日本怕是没法完整无缺地回去了。”
“难怪上火车前兰斯洛特赶到火车站跟我交代，让我签署了一份文件，说如果超过三周以上无法联系到我，那么苏茜会自动获得代理副会长的资格，如果三个月以上无法联系到我，他就会重新选举下一任会长。”楚子航说。
“反正从能找到的资料看来，日本不是好混的地方，”恺撒若有所思，“以前来日本出差的专员都患上了强迫症，见人就鞠躬，被批评时立刻会惶恐地大喊‘我错了’，很神经质。日本分部奉行强者文化，唯有强者中的强者才会被尊重。”
“怎么才能算强者？”楚子航问。
“在他们眼里本部只有—个强者，希尔伯特·让·昂热。”
“校长啊，那就不奇怪了，”林君卿说，“他恐怕比龙恐怖多了。”
“对比看来，日本分部对我们的优待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楚子航说。
“看看我们下榻的这间酒店，看看你们周围的香槟、水果和服务生……你们中国人不是说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恺撒从冰桶里取出香槟。那是一支1998年出产的酩悦香槟，对于香槟收藏家来说也是难得的好酒，但在这里它只是馈赠给顶级贵宾的小礼物，附赠的水果是来自台湾的莲雾、泰国的金芒果和从中国南方空运的名种荔枝“挂绿”，屋里弥漫着优雅的白檀香气。入住之前他们只知道会下榻在东京半岛酒店，这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但直到VIP电梯把他们直接送上顶楼，两侧服务生同时深鞠躬说“您辛苦啦欢迎入住东京半岛酒店”，白檀木的房门敞开的瞬间，连恺撒也惊叹了……日本分部给他们预定的居然是总统套房，而且是特别加料的总统套房。总经理亲自等候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行政主厨正在待命，随时为他们安排想吃的夜宵。服务生都是梳高髻的美女，一水儿的高开叉紧身小旗袍，款款扭动着细腰来去，为他们安置行李、沏好玄米茶和开夜床。
所以林君卿叫的拉面才是加急送来的，那辆餐车的速度估摸着能有二十码。
“这酒店住得我心不安啊，”林君卿说道，“要不咱仨现在去把他们全打一顿来成为‘强者’？虽然不一定打得过。”
“不一定打得过？”凯撒吃惊地看着林君卿，“连君卿你都没把握？”
虽然卡塞尔学院的任务保密程度极高，有时和你执行同一个任务的队友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林君卿的战绩他们可是清楚的，现在连她都没把握？
“源稚女，”林君卿吐出了这个名字，“他绝对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源稚女？”凯撒和楚子航面面相觑，他们都没能从那个腼腆的男孩身上感知到什么危险。
“嗯，你们知道我的言灵效果，他的‘精神’完全异于常人，”林君卿幽幽地说道，“就像是……有两个灵魂住在同一具身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