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文帝十年初,最南方的南方,有座城。
当第一缕的日光照耀在凉城起伏的女儿墙上时,黑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城门洞里。
四周静悄悄的,竟无一人在此,包括本该漫不经心巡游的兵痞。
只有那道黑色的身影。
忽然,一声啼鸣,一只黛色青鸟伏低着身子穿过,在那身影头顶略作盘旋之后,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青鸟有着纯色的羽毛,唯独尾翼上,犹如烈火的一根火色羽毛那般与众不同。
最让人诧异的是,这只鸟口中含着的一根细绳。
下面悬吊着黑色的铜牌。
男人取下那只镶刻着灼灼烈日与离离天火的令牌,默然无语。
风吹过的时候,他黑色镶着金色丝线的袍裾翻飞。
落寞无声漫溯。
“阿姐?你怎么来了?”
他开口的时候,一顶大红的伞面率先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而后从飘舞的青丝,小巧而挺翘的鼻梁,窈窕的身姿……
女人姣好的身形纤毫毕现,好比一株深夜盛放的百合,一点点展露芳华。
她大红的伞沿压得很低,低到整个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不能够看见。
纤细手指轻握孟宗竹的翠色伞柄,女人一步一步,绣花的小鞋轻移莲步。
每一步,走得都是轻柔,每一步,留下的都是芬香。
男人没有回头,仅是斜眼向后瞟着,铜色的令牌,无声被他收入袖中。
嗒!
脚步声终于停止,一身白衣更甚雪的她轻轻扬起了伞,看比她高了一头的男人。
伞面扬起的那刻,她的眼睛仍不能够看见。
因为一层层的白布裹住了她的双眼,白布的边角,隐约绣着娇艳的花枝,在眼眶的位置,有着并不显眼的凹陷。
她踮起脚尖,有双手持伞,变作单手。
另一只空出的手摸向男人稍显凌乱的头发。
可他比她高的如此之多,以至她踮直了脚尖,伸直了指尖。
也够不着。
像是无奈,男人转过身,微低下了头,勉强让女人的手放在了头上抚摸。
女人依旧一言不发,很满足似的在他头上轻拍几下。
“阿姐,晴天无雨的时候就无需带伞了。”
女人纤长的眉梢,在白布上皱起,她看了看伞,又探头看了看朦胧中透过桥洞的日晖。
最后歪着头,直直的面对着他。
“嘛,算了,喜欢就带着吧。”
又是一口气叹出,他重新转过身,看自己纤长的影子在青石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阿姐……”许久的犹豫后,男人轻声说,“我可能又要去北边了,你……”
女人依旧歪着头看他,红色的阴影布在她脸上。
唇红,颜红,薄伞如火红,红得她秀丽的眉梢有了喜意。
男人没有再望这张柔嫩的脸颊,大踏步向城外走去。
这时,朝阳升起,灿烂的金色之下,他黑袍的边,涣散着莹润的光。
城洞那边,一片灿色。
他迎着光走,仿佛走向天堂。
然而,他身后。
嗒嗒。
绣花的鞋边起起跃跃。
女人追了几步,男人闭了眼,他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步伐迈动得更大了。
嗒嗒。
他竟似想将她甩开,她竟似追着他直到天涯海角。
走走停停,她停停走走。
从凉城日晖黯淡,一直走到沘源城下。
他面无表情,她湿了发丝,气喘吁吁。
绣花的鞋面再不干净,染了灰色的泥土。
可她还是跟着他,走,停,走……
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停下来,她也放下脚步。
中间始终隔着半尺的距离。
终于,他回过身,对着她遥遥伸出了手。
“跟我一起去北方吧,那里有好看的戏子,有动听的曲子,有美丽的歌妓用华丽的琵琶轻轻拨一首好听的骊歌,如何?”
女人仍旧歪着头看他,隔着布纱,也仿佛能看见那其中的茫然,与振奋。
她上前几步,像怯生的小狗一样微微揪着他的袖子。
男人无声一笑,向着最北方,低声呢喃。
“叶潇!”
(咳咳,感觉再不更新,我会被干掉的。
顺便,给大家拜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