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招考成绩公布的日子,也就是俗称的放榜日。
气温高得吓人,听说因为中暑而送进医院的人已经有一百多了。
不过她感觉还好,也许是穿的薄,也没有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只是后背湿了一小片。
很快,她就走到了位置。
前面一大群人围在榜单前,努力寻找自己的试室考号,想看到自己名字后面跟着的数字。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挤越多,里面看完的人出不去,外面想看的人进不来。
她知道自己挤不进去,但也不在意,因为人群中没有人挡得住他的名字。
柏林军校海军部1930届结业考试成绩榜。
这一行红字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
密密麻麻之中,唯有五行字显得大的多,那是这次毕业生成绩前五名。
“纳尔·菲力克。”榜上第一,五百九十五分的傲人成绩。
当然,这不是她的名字——哪个女孩会起这种名字,如果不是父母脑子进水了,那就是护士眼睛花了。
她默念那串数字,也在心里念叨。
“什么事都要向我炫耀……真受不了这家伙……”
待她确认那串考号和哥哥逼她背下来的那串完全一致后,扭头就走,不带任何犹豫。即使这里是被老师们说的神乎其神的柏林军校。
——
而纳尔将制服上最后一道皱纹扯平后半小时,才等来他磨磨蹭蹭的妹妹。“海娜,我是不是第三名啊?”
海娜白了他一眼,“不用你在这里炫耀,你第一,595。”
“呀,”纳尔显得很激动的样子,“我五百九十五?第一?哎,看来这次不错嘛。”
她对哥哥的凡尔赛不屑一顾,拽过他领口,丝毫不顾及亲哥二十分钟的努力成果被抓出一道道皱褶。
用力一甩,纳尔纹丝不动。
她又用力,还是甩不出去这个亲哥。
“你自己走还是我往你身上印个脚印再走?”海娜把腿微微提起,做好了一脚踢出的准备。
“别了,这身制服可是限量版的。”纳尔摆手笑笑,拿起沙发旁的黑色公文包,边理领口边往大门走。“晚上不回来吃了,拜拜!”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柏林街道的拐角。
她赌气似的将门摔上,噪音也许可以吓到大摇大摆走着的纳尔。
“哼。”海娜目送他洋洋得意地走出家门,心里愤愤不平。“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到时候,洋洋得意的就不是你了。”
……
柏林的路可不像乡下,都是混凝土路面;只要走的小心点,锃亮的皮鞋绝对不会粘上泥。需要注意的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被这东西撞一下,不死也半残。
走了十几分钟,他来到学校的会客室,一个老师坐在桌子后,整理一张张成绩单。还有几人排队,等着领成绩单。
“下一个。”
他递过准考证。老师低头看看,又抬头确认是不是本人,最后递回准考证,从那叠成绩单最上方拿起一张。
等他接过准考证成绩单,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干的不错,菲力克同学,铁血为你骄傲。”
“皇帝万岁。”
“这是你的面试证,明天拿着它去军部,入伍面试在那里进行。”老师抽出一本薄薄的证件,打开,“纳尔·菲力克。拿去吧,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谢谢老师。”
纳尔没有多说什么,拿起东西走人。
漫步在柏林街头,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
大城市不比乡下,马车在柏林已经绝迹,因此清洁工不必担心那些不雅之物,路人们下脚时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汽车奔驰在马路上,替代了从古至今霸占着道路的各种牲畜,无处不显示着现代都市的光辉。
在街角找一个咖啡厅,坐下来,点杯咖啡,读份晚报,这就是每个柏林人向往的傍晚。
当然,这个傍晚,纳尔也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一路向西走,来到那个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就是纳尔从小吃到大的一家餐馆。遇到什么顺心事,便拿来两个马克,吃顿好的开心开心。遇到什么伤心事,便从母亲手里接过两个马克,吃顿饭消消气。
至于海娜,她的“老地方”在哪里,纳尔就不知道了。平时冷得跟座冰山一样,基本不和他说话的。这个可能是父亲的基因遗传,因为纳尔本人也是一样的冷。
只有对待家人的时候……
纳尔随意地伸出手,摸了摸口袋。一瞬间,他便打消了“吃一顿”这样的想法。
他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纳尔本人不太善于交涉,采购时更是恨不得用手语跟售货员交流。赊账……这种厚着脸皮的事他可做不来。
也幸好他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才避免了“拉伯雷的那一刻钟”这样的窘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鸢尾的成语,不好用;铁血人说出来,好用!
咳咳,不说这个,避免没钱买单是一码,能不能吃到饭是另一码。一码归一码,是时候返程了。
纳尔理所当然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全然不顾自己出门前说过的某一句话。
……
“咔哒……砰。”
大门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让正在看书的海娜警觉起来;她从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一支左轮手枪,藏在衣服里,往书房门口走。
站在这可以看到楼梯,和那个正在锁门的可疑人物。
等纳尔锁好门,只看见了妹妹回书房的背影,于是问她:“怎么不下来迎接一下全柏林最优秀的老哥呢?”
海娜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我只知道这个全柏林最优秀老哥,差点以擅闯民宅的罪名当场暴毙。”
“……”死神的翅膀刚刚拂过他的肩膀。“那个……妹啊,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玩比较好,对吧?”
海娜听到,走回来,趴在栏杆上,“是的呢。”
“那,把它放好点,不要出了什么危险,可以吧?”
她歪着头,并不回答纳尔的话,而是问:“你不是不回来吃晚饭吗?”
“……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哈。”他才不会说自己忘带钱了,纳尔尬笑两声,但似乎对严肃的妹妹没有作用。
“你都能觉得这把手枪很危险,为什么我不能觉得这个玩笑很危险?”海娜反问道。“而且,我们家的钥匙只有五把,一把在你手里,一把在我手里,一把在家里,一把在母亲那里,还有一把坟墓里。你不会回来,我只能认为是有人把你鲨了抢钥匙来开门。这种危险分子,我带着手枪不过分吧?”
“你哥怎么会……”纳尔嘴角抽动,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句“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能延伸到这种层次。
“所以,能鲨了你的人,肯定也能鲨了我;我带着手枪,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这怎么能算危险?”
纳尔感觉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哼。”海娜把手枪丢下楼,纳尔没接住,砸在地毯上。
海娜听见了着地的闷响,说:“这都接不住,废物。”
“喂喂,我又不是宠物狗,为什么要会抛接啊?”
“你的意思是,我是?”
“不不不,没有没有。”
“今天晚上没你饭吃。”
纳尔面露苦色,恳求道:“别这样,海娜,我只是……”
“不是因为你惹我生气,别想多了,谁叫你说晚上不回来吃,今晚的饭根本就没有你的份。”
“……好吧。”纳尔觉得今天所有的荣誉感都败在了这个傍晚,早上那个气急败坏的妹妹一转攻势,反把他搞得无地自容。
“怎么回事呀,半天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还好此时海娜已经回书房了,否则又要多出一段“争论”。
哪天我带着舰队锤爆塞壬,收复人类海域,看你怎么威风。
纳尔想着今后的打算,心中的不快消去不少。
而海娜坐回椅子上,心里乐开了花。头一次看见哥哥被数落的灰头土脸,想到这,她就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