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跟上次一样,顾北与莫南一起放学回家了。
若是平时,莫南家里有车过来接她回家;大概因为今天是周五,提前通知家里自己需要收国旗的事情,所以没有车子接她回家。
“顾北弟弟,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从后面接近你的时候,你一点儿都没有发觉…你平时走路总是几步一回头…”
“有吗?我自己都没发觉…”顾北意外道。
莫南戏谑一笑,道:“你还小,不光对于外界的事情缺乏认识,连对待自己的事情也太迟钝了…”
“可是…你不才五年级,比我大两岁吗?”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一样,虽然还没有最后定型,但是现在已经初具雏形,尤其是本质的东西,已经决定好了…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三岁定八十。”
言语间,莫南的脸上总是挂着若隐若现的弧度,眼下角的泪痣熠熠生辉,眸子里却藏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当时…少年便是非常好奇一件事——这个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到底是五彩缤纷,还是绚丽璀璨?
“本质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正当少年的思绪飘远的时候,莫南重复了那个问题,道:“顾北弟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顾北沉默不语。
虽然才小学三年级,但是顾北已经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父母从来不会跟他交心,姐姐也不喜欢他,总是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状,莫南提议道:“来玩吗?剪刀石头布,你赢了,我送你一颗糖,你输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
在顾北出手的一瞬间,他见到莫南的美眸微眯,嘴角轻扬,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结果也是如此,他输了。
他的布。
莫南一个剪刀,直接KO!
剪刀石头布,明明是运气游戏,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莫南而言,更像是一种既定输赢的游戏。
若干年后,这一个问题仍然会困扰顾北,莫南却是给了他答案,她说:“顾北弟弟是一个懂得包容别人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会出布…”
尽管是非常玄学的答案,但就结果而已他输了。
画面回到这一刻。
顾北还是说出了自己最近遇上的一些事情,无论是没有球鞋而多次被体罚的事情,还是申请不到助学金的事情…本来是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这些疑惑,但毕竟输了,还是只能说出来了。
毕竟…愿赌服输…
“好多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外地人要被本地人欺负,为什么我唱国歌大声会被人笑,为什么妈妈不给我买鞋,为什么我要穿姐姐的旧鞋,为什么我和谢宇临需要钱却拿不到助学金…”
由于原生家庭缺乏沟通的缘故,顾北并不是一个喜欢敞开心扉与别人交流的人,这一回是因为剪刀石头布输了才不得不说。
说着说着,他的眼眸里有一种莫名的迷惘与委屈。
撒娇这个词,对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而言,并不陌生;对于顾北而言,却又仅仅是一个词,没有意义的词语。
他不知道撒娇是什么。
就在这时。
一抹温暖从指尖逆流而上,像是萦绕在指尖的藤蔓,最后轻轻握住了顾北的手腕,他一个侧眸,迎上了莫南温和的笑容。
“成长环境会给一个人带来很多的限制,无论是客观外在的东西,还是内心最深处看不见的东西,或许没有那么极端,但往往都是云里雾里…你以后一定会懂这一句话,但你现在不需要懂,无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阶段,看到一片海,总想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等回过头看,这边更好…”
“嗯…”
有时候,莫南总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莫南的眼睛总是如此,空洞而深邃,像是黑洞一样,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让人一不小心沉沦…
下一秒。
莫南话锋一转,道:“顾北弟弟,再教你一件事,当问题出现以后,暂时不要思考为什么,先思考怎么做,怎么解决问题…”
“那我要怎么做?”
莫南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她让顾北明天周六在海边教她游泳,作为答谢,她会将一双旧鞋送给他。
莫南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蹲下身子,仔细端详顾北的脚丫子,补充道:“我和你的码数应该差不多…而且,我不喜欢粉红色,那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顾北有一些不好意思,被一个女生盯着脚,真的是怪怪的
只不过,听见是白色的运动鞋,顾北更加心动了。
他其实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可除了校服以外,老妈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任何白色的衣物,理由是容易脏。
顾北还是有些举棋不定,总感觉有些占便宜。
莫南再次开口道:“一个人花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以正规合法的途径获得对等的报酬,这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你不需要心存芥蒂。”
还真别说。
莫南头头是道的样子,一下子说服了顾北。
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劳动是光荣的。
“嗯呐!那一言为定!明天下午见!”
……
C城的确是一座沿海城市,故里小镇正是其中一个海滩点…
也许是年代比较早,配套设施跟不上,宣传也不到位…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这里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旅游胜地,旅游的人比较少,以捕鱼业与养殖业为主。
浅海区有一个半椭圆形的围蔽网,专门禁止人们游去太深的海域,一米已经是最深处了…几年前是没有的,听说是曾经淹死小孩子,所以才专门弄了这一个围蔽网。
虽然晚上是禁止下水,但是白天还是允许的。
周六。
下午四点多,顾北在这一片金黄色的沙滩上见到了莫南。
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性感泳衣,小学五年级的丫头哪来的性感,她只是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小背心+浅灰色的运动短裤+小拖鞋,一袭飒短的秀发在骄阳下闪闪发亮,像是徘徊在海边的精灵。
相较之下,顾北依旧像是一个小乞丐,他也是黑色T恤,却不是一般的黑色,而是洗得发白的黑色,下半身是校服长裤,再加一双破旧的拖鞋。
莫南从来不会嘲笑顾北任何外在的东西,好比这一刻,她的脸上始终都是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以及几分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