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还让顾北喊一声顾倩倩。
顾北兴奋地去了姐姐的房间,姐姐一听出去吃东西,眼里冒出一抹光,却又在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吃东西?”
“就是…小学马路对面…”
一出小学校门口是一条马路,以及斑马线,过了马路是一条宵夜街,白天可能没什么,晚上特别热闹。
“那…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
听到顾北的疑惑,顾倩倩的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嫌弃之情,她回答道:“我洗过澡了,不想出去,你打包给我。”
“噢…”
离开姐姐的房间以后,顾北走出了家门,老爸见只有顾北一个人出来,顿时明白了什么,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发动了那一辆破破烂烂的男士摩托车,两人朝着小学附近的宵夜一条街进发了。
宵夜一条街,顾名思义,反正就是一条长长的街道,全是宵夜商贩。
街头都是一些小推车的商贩,最便宜;街中都是一些露天大排档,消费只能说丰俭由人;街尾有两家大酒楼,消费高昂。
顾北第一时间往街头的烧烤摊走去,那里应该是最便宜的地方了。
还没等他走过去,老爸轻轻抓住他的手,望向不远处的大排档,道:“那边吧…你今晚没吃饭,最好吃点粥粉面饭…”
“噢…”
在大排档的座位坐下以后,老爸点了一个海鲜粥、一碟炒粉,又将菜单递给了少年,道:“你也点了一个荤…”
顾北的手指刚刚举起来,还没有落到纸包骨上,一看旁边的价格——45元,他手指一转,落到了炒田螺上。
炒田螺——15元。
可他的小动作没能逃脱老爸的眼睛,老爸还是给他点了一份纸包骨,一共四个菜,一百左右,两个人已经足够了。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父子俩都沉默了。
与老妈那种动不动“争一口气”不一样,老爸总是什么都不说,可他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其实是有话想说的——我想教你做人,但仔细一想,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到底要怎么教你?
顾北却是不知道老爸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一想到等一下有吃的了,连今天被老妈打骂的委屈都忘光光了。
良久,老爸才憋出一句。
“阿北,你妈每天给你多少钱?”
“两块…”
这时,顾北才知道——原来老爸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自己每天的零花钱金额,还是自己喜欢的颜色、生日、在哪个班级,班主任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只会赚钱、却又赚不了几个钱的机器。
“够吗?”
“够了!”
听到少年的回答,老爸想了一下,语气平淡,道:“你在班上是不是最矮的男生?”
“额…我会长高的!跟你一样。”
不知为何。
当顾北这一句跟你一样脱口而出的瞬间,老爸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惧色,他连忙摇摇头,道:“我以后让你妈每天多给你一块钱,你要再高一点,不要跟我一样,知道吗?”
平心而论。
顾北并不讨厌老爸,除了话少一点以外,没什么大毛病,跟他一样也觉得没什么,可为了让老爸的脸色好看一些,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听到顾北的这一句话,老爸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嘴角漫上一抹弧度,明明在笑,却是那么难看。
夜晚十一点左右。
顾北与老爸一起回家了,打包了一些吃剩下的东西,本来还担心姐姐已经睡了,没想到她一直在等,跟汤园一样,也是老馋猫了。
真是的。
明明这么想吃夜宵,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呢?还能吃到热乎乎的。
……
顾北一家是八月份抵达这一座海边小镇,现在都已经十一月。
一眨眼,三个月时间过去了,虽然已经在这一间没有装修的毛胚房生活了这么久,但还是一点儿家的感觉都没有,仔细一想,之前待过的几座城市的回忆都记不清了。
又再深入一想。
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老家与爷爷一起生活的事情都有些忘却了。
家…说实话,顾北对于这一个字眼没什么感觉,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没家的孩子,在网吧都比在家里舒服。
哪怕从实质的角度出发,他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都是莫家,根本不是自己的地方。
有时候,少年的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奇思妙想——小镇这么大,C城这么大,本省这么大,国这么大,宇宙这么大,怎么会没有我的家呢?
十一月下旬。
今年的第一股寒潮正面袭来了,故里小镇的气温一下子降到了10℃左右,这在南方来说已经很冷了,前面也说了,顾北不是真的北方人,大概是中部人,他的耐寒能力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强,加上天气干燥,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学们一个个都换上了又轻又柔软的羽绒服,好一些的是耐克、阿迪;普通一些的是贵人鸟、安踏…
顾北穿不起那种东西,他都是穿着又厚又旧大衣,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本来就不高了,这么一穿倒是更像一个球了,与周围的小伙伴总是格格不入。
同桌汤园穿的是粉红色长款过膝羽绒服,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这都不在扎马尾了,将头发放了下来,超级可爱,不光如此,她还涂上了BB霜,以及润唇膏,整个人都香喷喷的,真的像是一颗汤圆。
虽然陈嘉飞已经不在了,加上谢宇临的存在,班上没人会欺负顾北了,但其他同学偶尔还是会调侃一下顾北。
“北仔,你的衣服有味道…”
“北仔,你的衣服掉线头了…”
顾北都不怎么搭理这些声音,也没办法反驳,人家毕竟说的是事实,也没有干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又能怎么办呢?
只不过。
像这种话听多了,总感觉更冷了。
心寒。
这天下午,放学后,顾北与谢宇临一起走路回家,自从天气变冷以来,后者也不骑自行车上下学了,他说了:“因为迎面吹冷风容易面瘫,我可不想跟我爸一样。”
这倒是轮到顾北怔住了,没想到这家伙都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真不知道应该是佩服,还是应该同情。
一到深秋,无论是黄昏,还是夜幕,总是来临得特别早。
兴许是天空万里无云的缘故,连黄昏都是这么清澈,一整片大地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箔,熠熠生辉。
谢宇临还是那么酷,不,比起之前似乎更加酷了,他没有大衣,中间套了两件毛衣,最外面是校服外套,裹上一条妈妈牌的围巾,丝毫不显得臃肿,一头略长的碎发随风而扬,简直帅呆了。
虽然谢宇临整天说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在少年心里、他已经足够优秀了。
为何而优秀?